《请接住向你奔跑的我》Yoboya

8、小狗

　　“喂，曾添，你真的要装病啊？”周初晓和曾添站在红绿灯路口，藏头匿脸的站得极近，小声密谋着。
　　“那不然呢，我总不能盼着身边那帮朋友都受一次伤吧。”曾添一边说一边用手捂着脸。
　　“你在干嘛？”
　　“把脸捂红啊。”
　　“感冒的话，脸不应该是苍白的吗。”
　　“是吗？。。诶，你说我要不装痛经得了。”
　　“噗，你倒是装，我没意见。”
　　话说，两人都没有注意到白岦是一个外科医生，他们不管装哪种，都不太适合。
　　十七八岁的小鬼们和饱读医书的医生们，会展开怎样的交锋呢？
　　没有悬念，战场并不激烈，小鬼惨败，被白岦医生从众多病患中单拎出来，面壁罚站在诊室的隔间里，被蓝色的医用隔断帘隔离在昏暗的角落里。
　　曾添和周初晓被白岦严格的训斥了几声都不敢说话，干站了大约一个小时，腿和腰都有些僵硬，还好与世隔绝，偶尔靠墙偷懒休息一会儿，才没有那么疲惫。白岦就在帘子外面诊，两人也不敢妄然逃跑。
　　因为俘虏里有个熟面孔，陈柘也被呼叫过来当判官。
　　帘子被掀开之前，周初晓听见外面的护士们相互催促着去吃午饭。光亮再次出现时，陈柘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大周末的，你们家不好呆，偏偏来医院领什么罚？”
　　“陈医生。”周初晓觉得丢脸，不敢抬头看，但还是忍不住为陈柘的出现感到高兴。
　　当初就不该听曾添这厮的，正常来找他们，也不至于是这种处境。
　　两位医生把孩子们领到医院附近的一家面馆，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
　　周初晓和曾添不愧是好死党，默契十足的分开选坐在四角桌两边，白岦知道周初晓和陈柘之间扯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自然是坐在了曾添的旁边。
　　“曾添同学，你知不知道要不是陈医生拦着，我今天差点就打电话给你家长了？”白岦依然一脸严肃，深黑的眼镜框将眼睛的柔和锁在不易察觉的地方。
　　“白医生，对不起。”曾添乖张的将手轻捏成拳放在餐桌上，抿着嘴，两个大拇指不自觉的相互摩擦。
　　“还有你啊，你跟曾添胡闹啥？知不知道有多少人挂号都是要提前好几天抢的，你们是在浪费医护资源，被外人知道，是会被网暴的知不知道？”白岦把焦点转移到了周初晓身上。
　　陈柘则扮演着白脸，双手抱胸坐在一边看笑话。
　　如果是其他男人这样做，周初晓一定觉得这个男人做作极了，可是陈柘这样做，看起来超级自然，甚至帅得过分。
　　白岦用手机点了自己和陈柘的面，又把手机递给曾添选了碗牛肉面，轮到周初晓时，他愣在了原地。因为他注意到白岦连问都没有问，就点陈柘的面，要说是两碗一样的也就罢了，他点的牛肉面和鸡蛋荞麦面，不管哪一碗是陈柘的，都说明他们之前的关系非常亲近。
　　不用询问，就知道喜好和禁忌的关系，这让周初晓的嫉妒心燃烧起来。
　　见他没动静，陈柘挨过来，中指放在屏幕上划拉几下，挑出一碗铺满鲜虾和花甲的面，问：“这么难选吗？你看看海鲜面行不行？”
　　妒火中烧的周初晓受这么一靠近，顿时又崭破火焰，从中开出两朵迎春花来，听从陈柘的建议下单了海鲜面。
　　曾添要去卫生间，白岦也跟着去了，留下两人继续开花。
　　“陈医生，你今天会不会生气啊？”周初晓问。
　　“我气什么？该气的是白岦医生。”陈柘今天似乎心情不错，眉宇间透露着惬意。
　　“我不知道你周末有没有上班，也就是来碰碰运气。”
　　“嗯？你承认来医院胡闹，是因为我了？”陈柘把玩着餐桌上的不锈钢汤匙。
　　胡闹二字压弯了周初晓的腰，“因为你不联系我，我又不知道用什么借口联系你，所以就没抗住。”
　　“你是不知道怎么联系我，还是不敢？”
　　“呃，我也很怕你拒绝我，原本也想着来看一眼就好。”
　　“小孩，你怎么突然变得卑微了，之前不是挺刚的嘛？什么喜欢就是喜欢，一定要争取之类的。”
　　“陈医生，我。。”周初晓的话被另外两人的加入打断了，有些话旁人在时还是羞于启齿。
　　陈柘并不太在意周初晓未能传达的话，满怀笑意与白岦聊得畅快，一直聊到吃完午餐都没有再主动理会周初晓。

　　家附近出现过一只瘦小孱弱的流浪狗，不是什么稀奇的品种，去乡村狭路上走一遭，说不定可以找到他的亲戚。看见它瑟缩在自己停靠路边的车身下时，动了恻隐之心，把手里的烤肠分出去一根。从此那狗便记下陈柘的模样，常远远的就开始守望拐角处开出来的蓝色小车，见是陈柘坐在里面，便跳出来，发出清脆的“汪汪”声吸引陈柘的注意。一来二去的，陈柘的怜悯之心被勾出来，为其在旁边的公园置办了一个狗窝，常送些食物过去，一人一狗感情越来越好。某天下雨，担心那狗不知道躲雨，愣着个脑袋在公园游走，焦急的赶到时，怎么都找不到它了。估计被好心人领走，换了一处悠闲自在的居所；也可能是找到了原本的家；最坏的可能就是被狗贩子带走。。
　　陈柘不敢多想，在附近寻找几天无果后，坐在狗窝旁又苦等了几天，等得不耐烦时，那个无狗光顾的有些凄凉的狗窝也消失了。
　　被爱过的小狗会历经千辛回来找寻那个主动与自己创造羁绊的人，陈柘想到这个传说时，不由自主的会将周初晓与那只突然失联的小狗联想到一起。
　　周初晓的大学就在医院对面两条街的位置，快步走十分钟就能抵达，要制造相遇是非常简单的事情。
　　于是就出现了以下多个情景：

　　陈柘在医院门口的小吃摊前挑选早餐，周初晓不知道从哪个角落窜出来，二话不说先扫码，为陈柘付款后再若无其事的指着又大又胖的包子对摊主说：“阿姨，肉包给我拿两个。”
　　陈柘先愣了几秒，不管三七二十一，放下手里的茶叶蛋和豆浆转身就走。周初晓望着毫不犹豫、残忍离去的心上人，还没有想到对策。
　　摊主阿姨倒是干脆，操起一旁旧得发黄的喇叭，挑起助攻大任，“那个穿黑色大衣的，你早饭忘记拿了！不要的话我就喂狗了。”
　　不是当玩笑说说而已，阿姨的腿边当真站着一只与膝齐肩的秋田犬，正张嘴呼哈呼哈的朝陈柘的方向吐气。
　　陈柘那宽而立挺的肩在空中怔住，倔强朝前走了几步，终究还是妥协，转回来取走早餐，“狗吃不了这些。”
　　不得不尔的样仿佛是刚烈奔赴鸿门宴的将士，周初晓又发现陈柘一点可爱之处，难掩笑意，对上阿姨拿捏的视线时，更是乐开了花。
　　此时的周初晓于陈柘而言，与突然出现在自己车前的小狗无异。

　　傍晚，周初晓照例是要守在那辆蓝色小车面前，看到陈柘拖着疲惫的身子从电梯里走出来，便站起身笑脸相迎。
　　陈柘：“等多久了？”
　　周初晓：“没多久。我等你的时候都在看书，不会无聊的。”
　　陈柘：“以后别来了，我不是每天都开车。”
　　周初晓：“那你不开车的时候怎么回家？”
　　陈柘：“嗯？”
　　周初晓：“告诉我，我好知道我该去哪里等你啊。”
　　陈柘：“。。。。等我干嘛？”
　　周初晓：“见你。”
　　陈柘：“。。。。”
　　周初晓：“今天见到你我本该走了，但是你看起来有点累，开车没问题吗？”
　　陈柘：“我不累，你赶紧走吧。”
　　周初晓：“我也会开车的，去年暑假刚拿的驾照，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做你的司机。”
　　陈柘转身去开车门：“不用。”
　　周初晓让到一边，看陈柘熟练的倒车出库，不加犹豫的踩油门离开，只好选择目送，眼中是夹带忧伤的惦念。
　　此时的周初晓是守在路边关注陈柘汽车尾声的小狗。

　　有一回，周初晓等到晚上十点也没有看见一心挂念的身影，不是妈妈打电话来催，还舍不得走。担心陈柘下来没看见自己，会觉得自己没有恒心，特意打电话过去报备：“陈医生，还在加班吗？”
　　陈柘没有回答，反问：“你还在楼下？”
　　周初晓：“嗯，我得回去了，家里人在催。”
　　陈柘：“你赶紧回去吧，这么晚了。”
　　周初晓：“好。陈医生，你加班辛苦了，今晚开车一定要小心啊。”
　　陈柘：“嗯。”
　　第二天，陈柘依然忙到很晚，抽出空闲电话催周初晓回家，“你先回吧，我没那么快。”
　　周初晓：“我今天跟家里人报备了晚点回家，我都是大学生了不怕？倒是你最近都忙到那么晚，有好好休息吗？”
　　陈柘：“我还要接着忙，你赶紧回家，我不希望等会儿还看见你在那儿。再说你成天守在那儿，不怕保安抓你吗？”
　　周初晓：“我说我在等你啊。”
　　陈柘的语气有些着急，“我说让你回家！先挂了。。”
　　听着手机传来忙音，周初晓去外面的便利店买了些面包和零食，重新坐回来时，又是快十点了。
　　电梯门响，走出来几个憔悴得眼泛混沌的人，一个两个都不是陈柘，周初晓有些失望，咬一口干瘪的面包，便有困意爬上来。
　　陈柘下班时已是十一点多，已经鼾睡在车轮边的周初晓没有及时醒来，脑袋靠在车轱辘上，手里攥着有不规则牙印切口的面包，几点面包屑在嘴角轻微颤动，像是做了什么关于美食的梦。
　　放轻脚步挪到略显狼狈却惹人怜爱的小狗身边，蹲下仔细打量，那双平日里炯炯有神的眼睛静静地关合成一条没有缝隙的线条，长而自然递出的睫毛覆在上面，像是拥有神秘力量的小树林，守护着藏在眼皮下的精灵。干净英挺的鼻梁下，总嘚啵嘚朝外输出的嘴巴也紧闭双唇，陷入沉睡的样子不像是单纯的在休息，而是在为更加肆意的嘚啵嘚而养精蓄锐。
　　陈柘轻托起周初晓的脑袋，用手掌隔在车轱辘和那个顺毛脑袋中间，动作轻柔如棉花落在手心，却惊动了熟睡的人。周初晓睁开眼时被引入眼帘的俊脸美得心生恋顾，一脸惬意满足，眼中更是有似水的涟漪爱意在缓缓流动，似梦非梦的唤出声：“陈医生，你来啦。”
　　“我应该也给你找一个窝吗？”陈柘的脑子也有些恍惚，喃喃自语到。似笑非笑的抬手拂去挂在周初晓唇边的面包屑，指腹轻捻上细腻平滑的肌肤上时，似有轻佻得意的音符从指缝溜走。
　　“嗯？”周初晓疑惑的同时，也清醒了许多。
　　陈柘唰的站起来，眼睛不自主的睁大，势要将眼珠子献出来做某些不安宁情愫的祭品，大声道：“不是让你早点回家？怎么还在这儿？”
　　周初晓也站起来，将一旁的红色塑料袋递给陈柘：“这是我买的零食，你要是饿了的话，先吃点垫肚子吧。我走了。”说着，转身欲走。
　　陈柘：“等一下。”
　　周初晓背对着陈柘，听见呼唤，脸上浮起笑意，但转身时又强行压了下去，“怎么了？”
　　陈柘：“这么晚了？怎么回去？”
　　周初晓：“地铁啊。”
　　陈柘：“现在已经快十二点了，哪儿来的地铁？上车。”
　　周初晓笑，“陈医生，要送我回家吗？”
　　想多了，陈柘只把他扔在宽阔的路口，为其叫了辆的士，把他强行压上车时，不忘叮嘱，“到了给我打电话，我这边会付款。”
　　周初晓不死心，摇下车窗，一把抱住陈柘的脑袋，在他耳边呢喃：“陈医生，我喜欢你，我是不会放弃的。”
　　的士远去，消失在暮色中，陈柘艰难整理心情，坐回车内时，心跳依然没有找回规律。

　　与小狗有异之处，自然是周初晓那字正腔圆、不绝于耳、怎么都说不腻的四个字：我喜欢你。
　　陈柘常打断他：“你是怎么做到光天化日说这种话不羞不躁的？”
　　周初晓的腰挺得比什么时候都直：“因为我喜欢你啊，。”
　　陈柘扶额：“你听没听说过，有些话说多了就没有可信度了？”
　　周初晓：“那我就说的再多些，做的再多些，让你一直相信。”
　　陈柘：“周初晓！安静！”
　　周初晓：“。。。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