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接住向你奔跑的我》Yoboya

6、告白

　　除去标点符号，短短十一个字，将陈柘和白岦惊出了瞪眼咋舌、惊世骇俗的表情包。
　　白岦率先反应过来后，环顾四周，为两人庆幸路边没有多余的行人，忍着笑意凑到陈柘耳边小声嘀咕：“陈医生，他怎么知道你是。。。？”话没说完，被陈柘打断，“他没吃药。”然后拉起白岦的衣袖，朝厨房以竞走的速度狂奔。
　　谁知周初晓这一版的神经病不是好摆脱的，不依不饶的跟在身后，“我知道这听起来很荒谬，但我是认真的。”
　　临近食堂，陈柘还是心软，让白岦先走，自己和周初晓一前一后来到医院的地下停车场，找到爱车，把他塞进去坐在副驾驶上。
　　三十岁那年，父亲突然开着一辆幽蓝色的帕萨特来医院接陈柘下班，潇洒的把钥匙甩到陈柘手里，笑意堆在额头和双颊的皱纹里，“走，送你老子回家，这车就归你。”
　　陈柘意外得有些不可置信，他以为父亲的钱都用来买那所和阿姨住的新房了，行驶到跨江大桥时，父亲说：“知道你是个重情义的，这些年我对不起你，没为你做出点像样的事儿，希望这车可以作为一个羁绊，你常开回去和你老爷子聊聊天，我就知足了。”
　　原来父亲知道自己喜欢蓝色啊，这是陈柘那天感受到的爱意。父亲去世后，这成了父亲留给他的唯一纪念，自然爱惜这车。除了家人，鲜少搭载其他人，今天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脑子一热把这孩子拽上来，刚关上车门就后悔了。
　　“这位同学，我之前都没见过你，你是怎么看上我的？”陈柘好奇的问。
　　“陈医生，你可能不信，我也只见过你两次，就喜欢上你了。实在找不到别的借口靠近你，只好直说了。”周初晓把沉重的书包放在车座上，端正姿态看向陈柘，希望可以传达自己的真心。
　　陈柘被逗得呵呵直笑，回应到：“谢谢你啊，喜欢我。但是，你不觉得奇怪吗？”
　　“我喜欢你，哪里奇怪？”
　　“就。。不符合常理啊，你一定是搞错了，我送你回家，你回去好好读书。听叔叔一句劝，多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就不会产生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了。”陈柘打开导航，钳起周初晓的手放上去，“输一下你家的地址吧。”
　　周初晓逮到机会，握住陈柘那只来不及逃开的手，“陈医生，我没搞错，第一次见你都过去大半个月了，我确认自己的心意，也用了很长的时间。深思熟虑了好几个晚上，股了很大勇气，才敢来见你。”
　　听完这话，陈柘没有受到触动，心中反而有一种说不上的萧瑟。他将手挣脱出来，把周初晓身后那个印有菱形章牌的黑色书包拿过来放在腿上，周初晓欲言又止，看着陈柘打开自己的书包，取出里面的七八本教科书，从夹层里掏出红色的学生证，打开端详了一会儿，缓缓开口：“18岁不到。。。”
　　周初晓赶忙解释到：“再过半个月就满18了。”
　　陈柘没有受影响，继续说：“年纪轻轻的，就知道什么叫喜欢？什么叫深思熟虑？我承认你在那样的场合对我说出那样的话确实需要勇气，你确实有比常人通透的直爽。但是作为一个大一在读生，每天不好好学习，积极向上，把晚上那么珍贵的休息时间拿来思考是否对一个中年男人心动，你不觉得有失一个大学生应有的。。。什么词儿来着？”
　　陈柘的脑子突然短路，即将要从喉咙发出的词语未能成形，干脆放弃，一拍脑门，将书本和学生证塞回书包，“总之，你的喜欢有欠考究，我不接受。作为一个长辈，我给你一句忠告，少年不读圣贤书，面目可憎。”
　　规劝完迷失正途的登徒浪子，陈柘有种浅浅的自豪感，心想着好人做到底，将书包还给周初晓，侧身过去从周初晓身边拽起安全带为其扣好，最后还贴心的为他整理被拉拽得皱成一块儿褶皱的衣领。
　　“大叔，你不刷抖音吗？”周初晓还没来得及为他莫名其妙的说教做出反应，被他这一套撩而不自知的操作撩拨得失了半秒心跳，羞怒的大声问。
　　“什么？”陈柘以为自己幻听了。
　　“你不知道你刚刚做的那些非常容易让人心动吗？什么年代了？还整撩而不自知的一套。”周初晓的语气依然是羞而怒。
　　没想到这句话激怒了陈柘，冷笑一声，按下车门解锁按钮，说：“我只是看你坐半天不系安全带，怕你不懂才好心帮你。你这么容易心动，我也没有办法回应你，下车吧。”
　　见对方没动静，又侧身把安全扣松开，伸过去修长的手打开车门，轻推了下不知所措的周初晓，加重语气，“下车。”
　　自知说错话的周初晓无从辩驳，只好灰溜溜的下车，等陈柘脚踩祥云，扑腾着汽车油门尾音开出停车场，才慢腾腾的离开。
　　第二回合，卒。

　　晚上21点，医院后巷黑蒙蒙的，没有亮灯，阴风从巷子两边挤进去，发出呼呼的哭喊声，吞咽着那里亮着的两点火光。
　　“他就这么被你吓跑啦？”白岦爽朗的声音夹着嬉笑。
　　“什么叫吓跑，他误解我，我还不能生气了？”陈柘吐了口烟，脑袋往墙上靠，眼中光华寂灭。
　　“我觉得你可以不用拒绝那么快，那么多年了，好不容易遇到个看起来清甜可口的。虽然孩子小了点儿，但不啃一口，我都替你可惜。”
　　陈柘抬脚往白岦腿跟狠狠踹了一脚，呵斥到:“作为一个医生，怎么说话都不顾医德的？”
　　“喂，医德讲究的维护生命、尊重病患、敬业负责一类的，跟恋爱有什么关系啊？”白岦吃痛的弯腰捂着被踢的地方抗议，“再者说，我又不是让你始乱终弃，只是希望你可以不要封闭自己，任何事都有多种可能性嘛。”
　　陈柘点燃第二根烟，不再搭话，将自己隐没在黑暗的潮汐中，暗允阴风把自己席卷揉搓。

　　“对不起。”
　　依然很突然，周初晓蹲守在陈柘那辆经历八年风霜，依然崭洁如新的帕萨特前，用报纸垫在屁股下盘腿坐着，白色的头戴式耳机在耳朵里播放Westlife的专辑，嘴里细碎地哼唱着歌词，摇头晃脑地翻看《飞行员手册》，听见车子发出“嘟嘟”的解锁声，才注意到陈柘从自己前方不远处，不情不愿地走过来。快速的收拾好书包，将耳机卸下挂在脖子上，站直第一声就大声的道歉。
　　“你是在我为向我告白道歉？”陈柘问。
　　“不是，我上次跟你说不刷抖音之类的话，很过分，我向你道歉。
　　向你告白，我并不后悔。我回去反思了：为什么你会不顾我表达的喜欢，而去顾忌我说的‘整晚都在思考你’这样的话。我是太紧张，太心急，才没有表达清楚，我现在重新和你说一次。你估计不记得了，前段时间，你去白医生那里帮我包扎过伤口。我喜欢你，是为你的声音而心动，我根本没有办法控制自己不去在意你的声音；我喜欢你，是因为注意到你眼睑有一颗好看的痣；我不知道在那几分钟，你对我做了什么？总之我就是喜欢上你了，连记住你的姓名，我都激动不已。对于学习，我从来都不讨厌，家里人给我灌输的都是学习才会有更好的生活的道理，所以我没有松懈过学习的密度，我的成绩从小学开始就一直是班级前三名，以后也一定会是这样或者更好。关于年龄和性别，都是些世俗的东西，我不在意，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喜欢就是喜欢了，我一定要去争取。整晚睡不着都在思考你，那不是我能控制的事情，我也曾经爬起来看过书，根本没有用，但之后我会尽量把想你的时间放在白天空闲时间的。”
　　一口气说下来，周初晓的舌头有点干，停下来观察陈柘的反应，见他没有抗拒的意思，抿嘴补充到：“上次没有询问你是否有喜欢的人，就擅自请求跟我交往，确实很冒昧，我向你道歉。”
　　“声音？眼睛？你怎么知道，你那所谓的喜欢，不是对我的美好臆想？”
　　“这两个问题其实很好回答，我对你的感觉乍一看确实只是出于外在的欣赏，但是你温柔，会帮助朋友同事处理工作，在自认为危险的情况下不是选择逃避而是寻求警察的帮助，会送作为陌生人的我回家，会在意我是否误入歧途。你嗜烟，衣服口袋和车上都随时备着烟，但是避着人抽，说明你在意他人的感受，遵守社会规则。你还。。。”
　　“够了，口才这么好，你怎么不进夸夸群或者辩论赛呢？”
　　“夸夸群我不感兴趣，我只喜欢你，只愿意夸你。我只是在向你说明，我也很为你的人格而心动，你的美好就在你的身上，根本不需要我臆想。如果你的身边没有人，能不能试着和我交往看看呢。我虽然年纪小，但是并不幼稚，我会努力收集你的喜好，和你做快乐的事情。”
　　“噗呲。”
　　不远处的白色宝马三系附近冷不丁的传出一声被强硬制止的嗤笑。
　　陈柘正处于不尴不尬的境地，抓住周初晓被打断的机会说：“你先回吧，这事儿。。。没那么容易回复，你为我思考了那么多天，我先回敬你几天思考吧。”
　　陈柘终于不是直接了当的拒绝，可把周初晓整乐了，抓着陈柘衬衫袖口说：“好！我最后给个小建议，如果把思绪往坏了想，结果往往是坏的。希望你可以把我往积极了想，结果说不定是多样性的。这些天我会好好等你的回答的。”
　　这稚嫩的大学生话还真多，不过这话听着有点熟悉。望着周初晓离开的背影，陈柘在心里感叹到。
　　白岦从角落里溜出来咧着嘴问：“做快乐的事情。诶，他想和你做什么快乐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