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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皇甫 ...

  •   十八年后。

      南城皇甫茶楼。

      茶楼内堂古香古色,多以字画装饰,设多个雅间小舍。南城人喜茶,也懂茶,每日过午,各仙门小辈儿总爱来此聚聚,扯东扯西,比比各家仙剑,法器。

      “何为飞升?何为归墟?凡人之躯又如何练就一身仙骨?各位看官入座品茶,且听老朽细细道来!”

      说书人手持折扇,盘坐在香桌前,说话时眉飞色舞,摇头晃脑,那红木香桌上放置的惊堂木,看似有点年头,台下却无几人理会,各自聊着各自的小话。

      “这修仙者,亦为修骨也。仙有九骨,也就是说,凡人若想成仙,必筑基根本,汇天地之气,或以剑修,或以器修,仅此两者而已。练气、筑基、结丹,故而进元婴境界,可得仙骨,然,得九根仙骨才得归墟境界,飞升成神!说到这成神,老朽自要说说这九天皓月……”

      说书人正讲的声情并茂,忽一少年跃上香桌,沿边而坐,腰系一旷世神剑,颈绕三灵器法宝,开口就是一句:

      “你说的不对!”

      说书人连忙拿起案上的紫砂茶壶,生怕被这小子碰了个响儿,拿起折扇作势要轰:

      “谁家的?这么没有规矩,下去!”

      少年躲闪几下,跳到案前。

      下面有人认出,大喊:

      “这可是北城城主的儿子,老李头儿,你还是别招惹的好。”

      老李头没想到,这小子,束着高高马尾,额前两缕发丝未遮住一对英挺剑眉,定睛细看,生得是那般干净,肤如凝脂,樱桃小口,一双眼睛里藏着些许锐利和自信,如此少年,竟是那糙汉武司叶的儿子?简直不敢相信。

      老李头收起折扇问道:

      “我哪里说的不对?”

      顾云凉拾起邻桌的花生米,扔进嘴里,小腿一盘,坐在了说书人对面,说道:

      “并非只有剑修,器修两种方法,老头你孤陋寡闻了!”

      “哦?”老李头挑眉:“那你说说,还有何法?老朽洗耳恭听。”

      “还有灵修!”

      四字一出,台下议论纷纷。

      “从来没听过什么灵修?你听过吗?”

      “没听过,小孩儿的话怎么能当真?”

      “这孩子自小养在角楼里,很少出来,今天怎么来南城了?自己跑出来的吧?……”

      见有人质疑,顾云凉立指于剑眉之间,提灵气入掌中,向那说书人的折扇一指,折扇就幻入他的手中,清了清嗓子继续说到:

      “剑修、器修是以仙剑、法器为主,而灵修,是以万物之灵为主,一把竹扇,一张草席,一尾锦鲤,一具腐尸,都有各自的灵,将灵化为气再与自身丹元结合,便可洗髓化骨,增进修为。”

      台下此时早已鸦雀无声,不是被他小小年纪就可隔空取物吓了一跳,何况在宁远峰这并不稀奇,而是被他所说的“灵修”之法惊得目瞪口呆。

      此法,有悖常理,有悖正道。

      简单来说,剑修、器修是依靠不断增进仙剑法器的品级而达成自身修为的提升,而顾云凉所说的方法,则是吞噬外界灵,化作自身气,与魔无异。一不小心,必堕万劫不复,只因这世间人有好人,灵有恶灵,想控制自己不入万丈之地,痴人说梦而已。

      “哈哈哈哈,我还真以为北城城主家的大公子傅古通今,才气过人呢,大家不必放在心上,不必放在心上,哈哈哈哈…..”

      说书人笑的前仰后合,那叫一个欠揍,夺过顾云凉手中的折扇,坐回香桌前,一落惊堂木,继续讲起他的“傅古通今”。

      顾云凉有些不悦,貌似所有人都没有在意他的话,反而都当作孩子在胡闹。正要上前辩论一番,被雅间出来的几名修士拦住了去路。

      “这位公子,我家少爷请您到雅间一叙。”

      顾云凉瞄了一眼雅间的水晶隔断,隐约看见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少年坐在屏风后,穿的是金丝锦绣,戴的是镂空金冠,喝的是上等骏眉,一看就知道出身显赫。

      顾云凉也没多想,跟着修士进了雅间,一屁股坐到他对面,问道:“找我何事?”

      少年是懂礼数的,举止得体,倒上一杯茶,推至顾云凉面前,说道:“请。”

      顾云凉撇撇嘴,说:“谢了。”

      “云凉兄,在下皇甫轩辕,幸会。”这家伙年岁不大,说话口吻却十分老成。

      “你认得我?”

      “刚刚认得。”皇甫轩辕指了指顾云凉腰间的剑,继续说道:“我认得你的剑。”

      “你是说这把剑?”顾云凉提起剑柄,笑道:“装饰而已,我平时不用的。”

      “装饰?”皇甫轩辕显然无法接受:“这可是震古烁今的神剑,云凉兄莫非不知?”

      “知道啊,赤影剑嘛。”说着,顾云凉将剑摘下,放置桌前:“用来切西瓜,很是不错,要不要试试?”

      皇甫轩辕一脸震惊。

      那可是我母系族人世代守护的神剑,你居然用来切西瓜?

      “你怎么这副表情?不喜欢这名字?要不要我换一个?”

      “不不不!”皇甫轩辕连忙解释道:“云凉兄误会了,我父姓皇甫,母姓轩辕,母系族人世代守剑,多为剑灵,这把剑记录在我母族剑谱之中,是为上古神剑,只可惜……”

      “可惜什么?”

      皇甫轩辕不紧不慢,喝了一口茶,老气横秋的说道:“自九天皓月后,赤影剑便成了废剑,再无剑灵,也再无宿主。”

      顾云凉不以为然,本来他就对这剑的来历不感兴趣,不过就是老武头平时让他带着防身用的,确实是装饰品而已。

      “你刚刚说,父姓皇甫?那南城第一富商皇甫川是你爹咯?”顾云凉是最会挑重点的,对面这位才真的是有钱有势的公子哥儿呢。

      “云凉兄,不可直呼家父名讳。”

      “失礼失礼,看你年纪应该没有我大,以后我就叫你老弟,你就叫我大哥,如何?”

      “这……好吧。”皇甫轩辕没想到这家伙是个自来熟,可为了不失礼数,也为了二人的“一剑”之缘,只好半推半就的应下了。

      说书人讲了一下午,顾云凉也讲了一下午,他把自己知道的不知道的,从老武那听说的,闲着无事打听的,都讲给了皇甫轩辕,显然是认定了这个小弟。

      皇甫轩辕也听的新鲜,毕竟在皇甫家,不会有人和他讲这些,更不会有人不顾及身份的陪着他闲扯一个下午。

      “轩辕老弟,怎么不见你佩剑?莫不是你修器道?是何法器?拿出来瞧瞧。”顾云凉前面铺垫那么多,就为了瞻仰一下皇甫家的法器,南城首富的法器,必是千金难买,万金难求。

      皇甫轩辕苦笑:“我是没有法器傍身的。”

      “不会吧?”顾云凉惊掉下巴:“你们家那老头子也太抠了,连个法器都不买给你吗?”

      我好歹还有几个抓鸟的法器呢?

      “不是的,家父从不克扣于我,是因他不喜我求仙问道,故而只教了些商贾之术。”

      “那是为何?”顾云凉探着身子,颇为好奇。

      “家母早亡,家父一人将我带大,三岁那年,有一借宿小仙,在我家府上住了七日,一连七日为我卜卦算象,竟卦卦为凶。”皇甫轩辕倒上最后一盏茶,说这话时并未有太多情绪,像是再说旁人的故事。

      “然后呢?”

      “家父本想解卦,仙人却不辞而别,只留下铜钱一枚,和八字竹简:若想避祸,永不修仙。”

      “你家老头儿居然就信了?那仙人来自哪个洞府?又为何要不辞而别?卜了卦却不当面解卦,问都没问清楚,就不许你修仙,简直是老糊涂了。”顾云凉义愤填膺,作势去找人家老爹理论,皇甫轩辕含笑道:

      “云凉兄,怎么这般激动?我倒觉得无关紧要,虽不可修仙问道,我也依旧过的十分自在。”

      言语间哪像一个十六七的少爷,顾云凉不以为然,反驳道:

      “老弟你这话说的不对,我家老武头也不许我修仙,可命数是自己的,人活一世,就要活个洒脱快活,难道你真的愿意一辈子只和银钱打交道?你就不想换个活法?”

      换个活法?他没想过。

      或是说,不敢想。

      在这之前他从未觉得自己的生活有何不妥,可就这一个午后,就在他再次看向顾云凉时,皇甫轩辕好像明白了,自己失去了什么?

      失去了顾云凉有的东西。

      那便是生在骨子里的自由。

      顾云凉见他出神,就晓得说到了他心坎上,这家伙举止谈吐老成的很,实际上,也不过就是个不经世事的孩子罢了。他上前一把抓住皇甫轩辕的手臂,说道:

      “走,大哥带你去见见世面!”

      保护小少爷的几名修士见状,欲上前阻拦,皇甫摆手:“无事,我去去遍回,你们不必跟来。”

      “可是少爷,老爷说了不可结交仙门子弟……”

      “我算哪门子仙门?我家老武头不过就是个打铁的,放一百个心,保证把你们家小公子完完整整的送回来!”

      话没说完,顾云凉早已拉着小弟跑出了茶楼,立在茶楼门前的石狮上,竖指一传音符,口念咒法,霎时,只听远巷里传来一阵狼嚎,声振四城,吓的南城街道的小商小贩们顿时关窗关门,不敢作声。

      嚎声散去,狼群踏尘而来,长这么大皇甫轩辕也没见过狼,更别说这黑压压的一群了,顾云凉却丝毫不慌,一跃而上,骑在了头狼的背上,冲他喊道:

      “轩辕老弟不用怕,来!”

      这骑马、骑驴也算正常,这骑狼还是头一遭。皇甫轩辕硬着头皮爬上了一头小一些的狼,轻轻拍了拍狼背,说道:“劳烦了。”

      那小狼似是听懂了般,摇了摇头,吓得皇甫轩辕身体瞬间僵住,动都不敢动了。

      “出发!去东城白虎坡!”顾云凉一声令下,狼群遍扬长而去,只留下小巷里的漫天黄沙。

      这东城又名妖城,凡你所见必是妖兽所化。妖兽多以凡人精气为食,百年化丹,千年化人,因此总有些修士打着“匡扶正义”的旗号,捉妖炼丹,增进修为。

      二人进了妖城,放眼望去寸草不生,无一株草木也就算了,竟连小妖也不见几只,或因妖族多在夜晚出行,白日里城中就此般了无人烟。

      “我们这是要去哪?”皇甫轩辕自然是从未来过东城,见到此处破败不堪,不免心生退意。

      狼群散去,顾云凉拍了拍身上的灰:

      “去白叔父家,带你去看看我养的灵兽。”说完便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向城中走去,皇甫轩辕小跑跟上,今日只好舍命陪君子了。

      走到城中白虎坡,坡前立有一白虎石像,石像三丈高,栩栩如生,四肢粗壮,爪尖也如真似刀,离远看去,真似一只白虎趴在坡前,气势磅礴,威风凛凛。

      坡后有一石洞,从此处进去,便是万妖之王的居所,无门,无窗,也无墙,仅仅只是一自然形成的山洞,洞内山壁光滑,深不见底,平时无人敢来打扰,除了这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顾云凉。

      “白叔父,我今天带了朋友来!”他一边拉着皇甫轩辕往洞里走,一边和不见踪影的白风打着招呼。

      “不要乱跑,火尾在左堂。”依旧不见人影,只听得洞中的回响,看来白风今日不便见客,应是在闭谷修炼。

      顾云凉已经迫不及待的要和朋友炫耀一番,没错,就是周岁生辰时,白风没有送出去的灵兽火狐,顾云凉唤它火尾,背着武司叶养在这白虎坡上。

      白风的居所分左右双堂,左堂圈养一些极品灵兽,右堂才是他歇息修炼之所。顾云凉虽来过无数次,却一次都没有去过右堂,用他的话来说,一个单身老男人的房间有啥好看的,有那功夫还不如多训训灵狐。

      皇甫轩辕从小看的奇书颇多,灵兽精怪自然也认得不少,可这极品的灵兽,金羽火狐,他可是在书本里也未曾见过。那火狐一双摄人心魄的青蓝目珠,更是叫他惊叹连连,顾云凉在一旁下巴扬得老高,自豪说道:

      “这是我豢养的灵兽,羽印为金,精修火系,如果你喜欢我就把它送给你,以后就让它助你修行!”

      “喜欢,喜欢,非常喜欢。”皇甫轩辕连喊三声,却也一瞬间清醒:“还是算了,家父知道了定会责备。”

      “没事儿,你不说我不说他怎么会知道?”

      火狐,灵狐妖兽所化,不食五谷,只食荤腥,性情温顺,只臣服于能力者,多有欺负弱小的陋习,这不,此刻就咬着皇甫轩辕的长衫,不肯松口。

      “几天不见,长脾气了哦,这可是我刚认的老弟,不许你欺负他!”顾云凉拉也拉不住,劝也劝不听,眼看着皇甫的长衫被火尾扯了好大一个口子,一拍脑门说道:

      “完了完了,你这衣服肯定不便宜。”

      “一件衣服而已,兄长不必挂怀。”皇甫真是个脾气好的,衣服都烂了,还呲着牙傻乐呢。

      “以后只要你在家呆的无聊,就来北城角楼找我,我带着你修炼,不过……”顾云凉顿了顿,貌似有些难以启齿。

      “不过什么,云凉兄尽管开口。”

      “我实话跟你说了吧,我家老武一直不让我修仙,说我体质特殊,没有天赋,得不了道,也成不了仙。”

      顾云凉说着,神色反而骄傲起来:“可我偏偏不信邪,更不认命,背着老武自己琢磨出了这另一套路数,不过我与一老道士有过约定,不可将这灵修的法门授予他人,想来也不该对他食言。”

      皇甫轩辕见他为难,说道:“云凉兄不必放在心上,我并不存成仙得道的心,只想与你做知己好友便足以。”

      “那怎么行,当大哥的怎能见你受这委屈,我必须帮你改了这该死的命数。”说着像是在给自己打气,拍着皇甫的肩膀继续说道:“你别担心,等我和那老道见了面,我再好好问问他。”

      皇甫依旧傻乐:“不急,不急。”

      “天色也不早了,我得先送你回去,不然你爹跑到我家去要人,老武就该起疑心了,绝不能让他和那老道知道火尾的事……”顾云凉嘴里喋喋不休,听着像是在对皇甫轩辕交代,实则是自顾自的发牢骚。

      二人喂了几只肥鸡给火尾,临走前顾云凉不忘对着空气打了招呼:“白叔父,我们回去了。”

      并未得到回应。

      顾云凉奇怪,平时就算白叔父再忙也会应付自己一声,可能刚刚有事出去了?没有多想,拉着皇甫匆匆“上狼”离开,毕竟回去晚了免不了被一顿盘问。

      白虎洞右堂。

      白风盘坐在石床上,一双虎爪已现原型,提掌纳气,神色警惕,可以看出处在极端的防御状态。

      防御何人?

      头戴斗笠,抚琴之人。

      白风听得顾云凉已经离开,才缓缓开口:

      “上仙不请自来,所为何事?”

      “取你性命……”

      白风只觉得背脊上的虎毛都立了起来,向出尘语气绝非玩笑,他若想取,自然躲也躲不掉。

      该认怂时,就得认怂!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武司叶教的。

      “不知白风哪里得罪了上仙?”

      (这句是为了稳住人心。)

      “没有。”

      “那就是我家的小辈又闯了祸事?害了人命?”

      (这句是为了转移话题。)

      “没有。”

      “那你为何杀我?”

      “我说过,他不可炼化火系灵兽。”

      “……”

      白风“死”也没想到会是因为这个,起身用虎尾慢慢勾住向出尘的澜殇琴,像是在说,你先别杀我,听我和你狡辩……哦不,解释一下。

      “上仙过于小题大做了,云凉兄于我有恩,我又怎会让他以身犯险?那灵兽是我抓回来的,我自然有炼化之法。”

      纱幔之下,向出尘眼眸低垂,目光冷冽,虽愤怒白风宠溺顾云凉豢养灵兽一事,却也看得出,顾云凉是真心欢喜。

      想着便拂袖收琴,低声问道:

      “你用何方法炼化?”

      琴也收了,命也保了,白风的威风劲儿又起来了,小手一背,用后脑勺对向出尘说:

      “随我一看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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