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病人求生之路》鹤几都

26、筒子楼

　　“不用急着骗我，我来解释原因。”
　　未关紧的门被风吹开，本该吱呀作响的门半点声音也无，听觉像被屏蔽，一切都离不开身边越来越冷的气压。
　　“我想想，我是从房东说的话开始怀疑的，后来回想丁南星的死，和童欣留下的字，更让我对这件事有了更进一步的猜测。”
　　冉舟觉得自己的声音很小，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这种感觉就像失重。
　　他有些不适应地闭上嘴，调整嗓音后再开口。
　　“房东说红衣女鬼非常凶，然而我们这几天接触更多的鬼却不是你，而是几个后来被杀的小鬼，这就是最大的疑点，按理说你怨气十足，这里又是你的地盘……”
　　冉舟哼笑，直视镜子，“换做是我，肯定是大开杀戒，对所有冒犯我的人，一个不留。然而你太过冷静了，就像……死的不是你。”
　　在他说话期间，一双脚悄无声息出现在衣柜上方，脚尖朝他的方向。
　　“童欣说她见到的不是鬼。其实这里有个矛盾，假如她见到的真的不是鬼，那也没法通过灵异手段杀她，所以我更倾向于，她没来得及说全的话是，这个鬼不是我们想象中的鬼。”
　　“丁南星有办法吸引鬼怪注意让自己逃脱，但他为什么还是死了？因为他面对的不止是鬼怪。”
　　“我想，童欣见到的，应该是用巫蛊之术制造出来的东西。丁南星的死，你在冷眼旁观。”
　　巫蛊多邪术，冉舟不确定孙如艳是被制成阴尸或者被操控了灵魂。但这不妨碍他推测真相。
　　冉舟从镜子里看到那双脚。
　　青紫，肿胀。
　　他静静地看着属于尸体的脚，叹了口气，“收手吧，阿华，你根本不懂感情，仅靠血腥刺激，写不出好的作品。”
　　“你以为孙如艳最恨的是赵真强和李莎，其实应该是她男人才对。她对那个人投入了真情实感，爱之深恨之切，你懂吗？而且，假如你把孙如艳的复仇写下来，那就太直白太无聊了，你要写一个悲剧就写完整……”
　　“你想通过写作实现梦想对吧？但是推理看起来实在不适合你，要不你还是写个巫蛊加爱情元素的故事吧？然后把你用在女人身上的下流词汇全部换成细腻的悲情描写。”
　　【飨宴祭典】观众席。
　　你没法搞清楚这些奇怪的语言来自何处，但经过数据处理它们会变成你的母语，让所有人都能看懂。
　　你看不到观众席其他人的表情，因为这是一场直播，所有人的关注点都在副本中（以及其他人的吐槽）。
　　你能自由切换视角，同时看到所有人对任意【演员】的评价。
　　最近这个直播间的人数在不断攀升，你能看到评论区滚动的速度越来越快。
　　【他又知道了？但是前面哪里有线索啊？】
　　【副本编剧在不在，在的话出来解释一下这里怎么回事，泄题了？】
　　【我承认，我没看懂】
　　【他思维有点太跳跃了吧，好多线索都是强行推理出来的】
　　【上面的，但他推断的很多都是对的】
　　【我记得这个副本难倒过很多潜力玩家】
　　【这是一种敏锐吗】
　　【他好适合演恶人，所以平台什么时候推出玩家扮演NPC的娱乐模式，最近这种打打杀杀有点看腻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他长得有点像以前一个知名演员】
　　【我寻思他觉醒的天赋和智力没关系啊，不会是开挂了吧？】
　　看到最后两句话，你稍微有点不爽。
　　【笑死，这个直播平台每天进来的演员那么多，怎么可能没有长得像的】
　　【人家土生土长地球人，天生聪明，不像有的东西，说不定自己打游戏把把开挂然后由己推人】
　　你和那两个人争论了一会儿，终于说服了对方。
　　于是你舒心了，关注点重新回到直播上，但你发现就这么一会儿，你有点看不懂了。
　　你和其他观众一起，熟练地敲下一个字。
　　【啊？】
　　半小时前，马哥为了完成任务，用上壁虎服，爬到窗外。
　　他还记得上次冉舟在窗外也被鬼怪追赶，小心翼翼地在黑暗中观察每一户，随后快速爬到204窗外。
　　他偷听到冉舟和不知名NPC的对话，大受震撼，随后想起自己出来的目的，没有继续听下去，而是爬向维修工的房间303。
　　太怪了。
　　他压根不知道任务为什么指使他来303偷电钻，一边吐槽一边照做。
　　没多久，曹未平也出门，按照要求往301走去。
　　走到楼梯里，他咽了口唾沫，白天发生的惨案清晰地回忆出细节，要是他遇到的话都不知如何是好。
　　他走到二楼，听见门的开阖声，吓了一跳，从楼梯口挪出两步，探出脑袋朝走廊看去。
　　哦，是那个脸色比鬼还白的年轻人。
　　不是鬼就行，他脸没那么僵了，抬手打了个招呼，“哎，这边！你也是出来做任务的？”
　　再一看，对方手里拿着一根麻绳，有点眼熟。
　　曹未平有点发憷，他拿这东西做什么？
　　冉舟走来，坦然回答：“是啊，准备去做任务呢。”
　　“去哪儿？”
　　“302。”冉舟幽幽道，“我去看看小川。”
　　小川……不是那个死了的姑娘吗？
　　曹未平愣了一下，拔腿就跑，不敢回头，生怕转头就看到背后不是个人，而是别的妖魔鬼怪。
　　正常人谁会说要去看死人啊！
　　这一定不是人！
　　“唉……”
　　冉舟叹了口气，自言自语，“我只是打算找小川帮忙办点事而已，不用这么怕吧？”
　　他上了三楼，掏出钥匙，推门而入。
　　小川死后，火葬场的车没有来，所以他把人用床单卷起，放到303地上。
　　一天过去，尸体也变得肿胀，脸庞不再美丽，长腿不再纤细。
　　蚊虫在溃烂处安了家，滋生出更多恶心的生命。
　　冉舟蹲在她身边，敲了敲地板。
　　“阿华，到你出场了——”
　　这要是三天前，他都想不到自己还有驱使NPC的一天。
　　按照约定，他不能睁眼。
　　他只能听到悉悉索索的动静，如飞鸟振翅，或是老旧的电风扇卡顿的嘎嘎叫，紧接着，像是皮肉剥离，布帛撕裂，有人穿衣服，布料在相互摩擦。
　　还有棉被落地的动静。
　　一双冰凉的手突兀地贴在脖子上。
　　“别闹，我知道是你。”
　　冉舟没感觉到半点压力，毕竟小川是真没用力。
　　随后这双手收回，类似鸟鸣的口哨声后，冉舟睁眼，看到的是用被子裹得严严实实的一团，里面传来小川又闷又奇怪的腔调。
　　“我都变成鬼了，你找我有什么事？”
　　冉舟蹲得脚有点麻，索性坐在地上同她说话。
　　“你不出来说吗？”
　　“就这样说吧，我现在这样子有点丑，不想让别人看到，大家记住我漂亮的样子就行了。”
　　“那如果我想你换红裙子，帮我吓吓两边的人呢？”
　　他把后来发生的事简单跟小川说了一下。
　　“……”
　　被窝松开一些，小川两只手把头发拨到前面，盖住脸，再站起来，身上的衣服就变成红裙。
　　冉舟赞扬道：“不错，有点像红衣版的贞子，肯定能吓到人。”
　　小川，从动作来看，白了他一眼，说：“我好歹也是干直播的，什么人设弄什么扮相，我可熟悉了！”
　　起先她往门口走，随后想起自己已经是鬼了，嘿嘿一笑，径直穿墙而过，片刻后，301传来男女的鬼哭狼嚎。
　　冉舟盯着她消失的地方，有些发愣。
　　小川还真开朗啊。
　　他本以为自己要花很长时间才能说服一个女鬼帮他做事来着。
　　301的门发出震耳欲聋的哐当声，情侣仓皇逃窜，连衣服都没来得及多穿几件。
　　小川回来比个了“耶”，随后又钻进303，继续闹腾。
　　马哥此时正在303小心翼翼地翻找，维修工常年干体力活，要是醒来他不一定打得赢，所以他不想惊扰对方。
　　他正屏息凝神，忽然听到背后传来酒瓶子被踢倒的磕碰声，猛然回头，就发现一个身穿红衣披头散发的女鬼站在身后。
　　黑暗中看不清楚，马哥直接认成孕妇，差点吓尿，连滚带爬往门外跑。
　　维修工也被惊醒，睁眼一看，以为是孙如艳来索命了，扑通一声从床上滑落跪到地上，连连磕头。
　　“对不起，我错了，我有罪，我明天、现在就去自首！求求你放过我，千万别杀我……”
　　他磕得头都晕了，也不敢抬头多看一眼，趴在地上瑟瑟发抖，像条被打瘸腿的流浪老狗。
　　那头马哥和曹未平都受了惊吓，两人前后脚出门，一个往上跑，一个往下跑。
　　从楼外可以看到两边的应声灯都在闪烁，两人的身影像从卡顿的录像带里抽出来的，不连贯。
　　“啪”，应声灯终于彻底熄灭了。
　　马哥胆颤心惊地回到402，把门反锁，瘫坐在门后，点根烟压压惊。
　　火光一闪，他看到窗台多了一双脚，脚指甲像一双双小眼睛，对着他眯起。
　　“他妈的，有病啊你，追我干嘛！”
　　马哥破口大骂，冷汗直流，刚点燃的烟烫了手也没察觉，又爬起来往外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