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馒头》史克浪子

7、问馒头

　　这个时辰，鸡都还没叫起来，人们还都陷落在沉沉的梦中。朱墨黎乐得享受片刻的清净，在偌大的宫内散起步来。御膳房的炊烟已经袅袅，想必是有掌厨已经开始生火预备皇上和太后的早膳。于是朱墨黎便第一次有了去御膳厨房看看有什么吃食的好奇。不知那些食物在端上来之前最原始的样子是什么呢？吃起来也如同加工后那样美味？还是更美味呢？
　　他走到御膳房，发现之后后厨的门半开着，隐隐露出烛光。于是信步至此，看到一个小奴婢一边忙着生火蒸馒头，一边忙着拿干草喂一窝睡在柴火旁的小兔子。
　　“哎呀呀，贺雁行这个家伙怎么又不信守承诺，说好陪完皇上读书就陪我来玩呢！”小奴婢看着幼兔们有些费力地嚼草根，两手撑着脑袋仰着头自言自语，“这宫里到底有什么好的！成百上千的人挤破头也要进宫！可是宫里规矩那么多，又不自由，还总是挨打挨骂……可能除了皇上，没有人在宫里待得舒服吧！不……连皇上也未必舒服呢，虽然吃喝都是锦衣玉食，可是他要治国理政，每天那么多的学习，那么多师傅留的作业要写，那么多大臣的折子要批，西边又要打仗，北边又要修桥，南边洪水泛滥……想想都头疼呐……你们说是不是？”
　　兔子们只顾着吃草，哪里会说话呢？
　　朱墨黎在后面听见，竟憋不住差点笑了出来。
　　小奴婢见无人回应，便抓了一把干草扔向兔子们。
　　“贺雁行为什么一定要在宫里……要是我们俩一起出宫……”
　　“人人都说宫里好，金杯玉盏华丽伟岸，怎么你不喜欢待在宫里？”朱墨黎忽的踏步进了后厨，把小奴婢吓了一跳。
　　因为没有穿明黄，喜儿并未认出这就是皇上。只看着面容不凡，像是哪个宫的侍卫，便道：
　　“大人怎么知道，宫里多寂寞，多烦闷，多无聊呢……”
　　朱墨黎愣了愣，忽而，浅浅地一笑。
　　“你说得对，宫里无趣，寂寞，漫漫长夜，大都是一个人度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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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承蒙皇上好意，但是我昨日还剩了几个馒头没吃，不敢浪费粮食，还请公公把吃的留给其他人。”贺雁行谢绝了大太监送上来的点心，想到昨晚虽然带着喜儿做的馒头回了宿舍，进门却撞上涂长肃一干人，非要给他送从苏州特地寄入宫的点心，害他吃了好几块，又甜又腻，反而吃不下馒头了。
　　只得把馒头藏在枕头底下，打算当第二天的早饭吃。
　　不承想，回去之后左翻右翻，就是没找到枕头下的馒头。
　　“谁吃了我的馒头！”贺雁行有些心急的到处问，“是不是涂长肃他们？”
　　“哎呀，谁惦记你那些馒头。”有人道，“是主簿他们讲学回来，看到你藏了馒头，以为是你剩饭怕被人发现才藏起来的，主簿他们都拿去喂狗了。”
　　“什么！”贺雁行大惊，这下糟蹋了喜儿的心意，简直叫他几欲捶胸顿足。下回喜儿问起来，馒头怎么样，好吃吗？他可怎么扯谎！
　　贺雁行正焦心着，懊恼着不该把馒头当个宝贝似的藏在枕头下面，忽的外面进来一个小太监，说是皇上叫贺伴读歇好了就去乾清宫，有要事跟他说。
　　贺雁行便只得在国子监胡乱吃了点东西，便急匆匆的跟着小太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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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乾清宫的大殿，宫门紧紧地闭着。贺雁行冥冥之中感觉到了一丝不详的意味，却说不清楚。所有太监和宫女们都退了出去，现在宫内只有他跟皇上两人。
　　皇上有些疲惫似的，半靠在龙椅上，眼睛微微地闭着。
　　贺雁行不知所措地站在皇上面前，不知是何事急着找他，心里不安定地打鼓。
　　“朕送你的兔子，你送了别人？”皇上终于开口，质问他道。
　　贺雁行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卑职罪孽深重！”贺雁行浑身发抖，没想到兔子的事这么快就让皇上知道了，只怕这回还要牵连到喜儿！“只是卑职住处并无可以养兔子的地方，只，只能出下下策，托朋友暂时养着……卑职实在该死，辜负了皇上的美意！”
　　皇上不满地皱了皱眉，睁开了眼。
　　“这么点小事就罪孽深重，以后朕怎么敢把大事交给你去办。起来。”
　　贺雁行略微一怔，这才知道皇上并未因此生气，这才如释重负地站了起来。
　　这回，不安和小心的人反倒成了皇上，贺雁行有些惊讶的看着年轻的小皇帝竟然有些试探性地问他：
　　“朕问你，你跟御膳房九品掌厨张德明的儿子张喜儿是早就认识了吗？”
　　“是，”贺雁行内心的忧虑再次一点一点涌上心头，“臣，臣小时候家道中落，与他有过一面之缘。”
　　“说说看。”皇上意欲刨根问底，贺雁行无法欺君，只得一五一十地将喜儿把饿晕在街头的他带回家的事情全都告诉了皇上。
　　“如此善良诚心的孩子，真是叫人钦佩呢。”皇上若有所思，“朕在宫里呆久了，竟都很少见到他那样率性可爱敢说真话的人了。”
　　“是，”贺雁行赶紧道，生怕皇上因为兔子的事迁怒于喜儿，“喜儿对臣有救命之恩，若是没有他，臣也难以服侍皇上。”
　　“可是朕却无意中听到，他不喜欢宫里的生活？”
　　又是一记暴雷！莫非喜儿偷说皇上的坏话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贺雁行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替喜儿打圆场道：
　　“喜儿不是不喜欢宫廷，是觉得宫廷寂寞，无人相伴，所以才出言不逊的，皇上切勿……”
　　“原来如此啊……”皇上像是眼睛一亮，有了希望般的。“那朕替他找个伴不就了结了？”
　　“什么？”贺雁行吃惊地抬起头，看到年轻的皇上居然略微红了红脸，有些期待地望着他。
　　“朕有件私事，要你替朕办妥，”皇上最后的话如一记焦雷在贺雁行头顶打响，“此事不能跟任何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