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南] 无限》尘霭

4、4.灰原哀 旧识

　　回忆缓缓下沉，在黑沉沉的梦境中，几乎将他淹没。

　　他是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

　　他已经忘记了。

　　他靠在窗边，这狭小的废弃办公楼里，被他染上了浓浓一层血色。他知道自己中弹了，不过位置不是很关键，被他草草包扎好，但血液却源源不断的渗透出来。房间里还有被他击毙的人，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他的腿骨折了，所以他无法行动，只能在这里等待着。

　　等待着。

　　等待着什么？

　　等待着，什么人来找他？

　　还是等待着……死亡？

　　他等了很久很久，他昏迷，又醒来，然后再次陷入昏迷，不过这次，他似乎是被什么人吵醒的。

　　五个穿着制服的人站在楼下，似乎在争论什么。

　　五个年轻的警察学员，生机勃勃，阳光明媚，有着一往无前的冲劲，仿佛有了梦想，就能永远前进。

　　他伸出手，手指划过窗户，他迷惘的看着那几个人，死亡在他的身后追赶着，锲而不舍的追赶着。他知道，如果他说出口，那么他就会得到救援。

　　张张口，却在张口的那一瞬间想到了什么。

　　想到了什么？

　　他带着机密资料，他的身上有多处枪伤，房间里还有被他击毙的尸体。他不能这样被救助，他不能。

　　看到那份资料的人，会死的。

　　无论是他，还是那五个人，无一幸免。

　　他放下了手，血液因为他的动作而再次涌出，他闭上眼，靠在窗口，听到了自己的苦笑。

　　绝望。

　　只有绝望。

　　之后的每一天，每一天都能听到他们的声音。他看着那几个人，他幻想自己是其中一员，仿佛这样就能回避虚弱和疼痛感。他忘了自己多久没吃饭，他感到干渴时，甚至会去试着舔舐自己的血液。

　　某一天，他们没再来到这里。

　　他们没再来到这里。

　　长久的沉默之后，他听到了自己心脏停跳的声音。

　　咚咚，咚咚，然后——

　　——

　　五点半醒来，但已经忘记昨天是什么时候入睡的。他患有重度失眠，多数时候都是身体坚持不住昏睡过去。笔记本的光闪烁着，上面是一篇还没完成的论文。书籍几乎埋了整个卧室，但是他却没有整理的精力。天色还没有变亮，日暮影光着脚走在榻榻米上，他拉开窗帘，打开通风的窗。

　　微冷的风吹了进来，很快就冲散了房间内久久不散的阴霾。

　　花了点时间清理了咖啡厅的卫生，整理好储存的咖啡豆，和他的卧室截然不同的是，在咖啡厅里，他会确保工具都干净整洁到一种类似于洁癖的程度。

　　冰箱里的牛奶剩的不多了，但下一次大学讲座在京都，可能有几天不会回来，他这么想着，预估大概只需要买一点牛奶就足够。等一切完成清理，他戴上围巾帽子，走出了店门。

　　等他回来时，店门口已经站了两个女孩和一个小孩。

　　“真的会开门吗，园子？”

　　“我也不知道啦……”

　　他们似乎等了有一会了，背对着的女孩不满的抱怨着。

　　“不过这家店是出了名的开门不规律诶，不会是我们碰巧碰到不开门的时候了吧。”

　　日暮影走到门口，把围巾向下拨了拨。

　　“请问……”

　　“嗯？”

　　“请问你们是来喝咖啡的吗？”

　　日暮影打开咖啡店的门，看着两个脸红呆愣的女孩。

　　“请进吧，久等了。”

　　给两个女孩准备了咖啡，剩下的小男孩则是冰咖啡。女孩们叽叽喳喳，能感觉到她们的目光经常投过来。日暮影坐在吧台后，从角落里翻出一本书，打开上一次看到的位置。

　　“我们来的这么早，打扰到老板了吧。”那个长发的女孩轻声道，她的目光很清澈，温柔干净，却不乏坚韧。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女孩。

　　“咖啡怎么样？”日暮影不做回答，反而问起另一个问题。

　　“非常，非常美味。”

　　那个短发的女孩说道：

　　“这是我喝过最好喝的咖啡。”

　　日暮影宁静的面上微微放松下来，他的目光带上了些许柔和。

　　“那么，就不存在打扰这种事了。”

　　之后两个女孩就开始聊起其他的什么事，日暮影漫不经心的翻着书，忽然听到一句关于‘毛利小五郎’的话题。他有些诧异的抬眸，却被捕捉到他表情的小孩看到了。

　　“老板认识毛利小五郎叔叔吗？”

　　有些惊讶小孩的敏感，日暮影感觉三个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他勾了勾唇，露出了一个没有任何意义的笑容。

　　“可能……是我听错了吧。我经常在全国的大学借读，下一次的讲座在京都大学，而演讲者之一就是那位毛利小五郎先生。听说他是很有名的名侦探，真想和他聊一聊他经手的案子。”

　　“诶！那个大叔要去京都大学演讲？！”短发女孩露出惊讶的样子，长发女孩则有些无奈的笑了起来。

　　“很早就收到了邀请，但是父亲也是最近才决定去的……”她低声道，转而看向日暮影。“你好，我的父亲是毛利小五郎，我是毛利兰。”

　　“毛利小姐……我是日暮影，还真是巧，能听到您父亲的演讲，我很荣幸。”

　　“但是，毛利叔叔的演讲方向似乎是犯罪学，店长哥哥你的书，好像是医学类呢。”那小孩凑过来看了看，似乎很好奇。

　　“你这个小鬼头！不要在不该问的地方多问！”短发女孩嘟哝道。

　　“没关系，小朋友懂的很多。”日暮影把书合上，给他们看书上的名字。“我的专业是犯罪学，医学只是我的爱好。我总是喜欢到处学一些有的没的，因为每天都很空闲，也算是不务正业，但这样能让我充实一些。”

　　新的客人走了进来，日暮影站起身，背过身去，称量了些咖啡豆。他听见背后传来了微弱的快门声，女孩小声和朋友分享着‘他好帅’这样的词，他微微抬眸，他的目光幽暗，一扫之前温驯的样子，一张脸上面无表情，像是铁铸的面具，但当他转过身的时候，那冷硬的一张脸又仿佛幻觉般烟消云散。

　　只有那个孩子，探究的看着他。

　　日暮影将咖啡送回客人的桌上，回到吧台时，他走到那孩子的面前，弯下腰。

　　“我有什么很值得在意的地方吗？”

　　那孩子似乎有些惊愕，他尴尬的笑了笑，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最后，大概是实在编不出来了，他断断续续道。

　　“啊！犯罪学……好帅哦……”

　　“你叫什么名字？”轻笑了一声，日暮影轻声问他。

　　“江户川柯南。”

　　手掌放在那少年的头上，日暮影轻轻揉了揉，纤细柔软的发质带着些许的温暖。

　　“如果你有这方面的问题，可以来找我。”

　　“真……真的吗……好哦……”

　　少年言不由衷，但日暮影却收回了手。他回过头，背靠在吧台上，手垂放在吧台下面，他垂眸看了一眼，那只手在发抖。

　　他将那只手握紧，然后松开，反复几次，直到那颤抖消失。

　　直到背后传来唤他的声音。

　　“日暮先生！”

　　“嗯？”

　　“我在想，日暮先生，是不是一个人去京都？”毛利兰似乎有些局促。“如果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去？”

　　善良的女孩。

　　日暮影却摇了摇头。

　　“我的确一个人。但很抱歉，虽然很想和毛利老师聊一聊犯罪学相关的知识，但是明天的票我已经买好了。不过，如果毛利兰小姐愿意的话，我很高兴能在课后和毛利先生见一面，我想这对我来说是很珍贵的一次机会。”

　　“当然！”

　　女孩不知道为什么有点脸红，她微笑起来，像是天使。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小男孩却是一脸不爽的样子，坐在一边用奇怪的目光看着他们。

　　——

　　“所以呢，你哪里不爽。”

　　灰原哀坐在座位上摆弄着电脑，她的电脑里除了令人头大的各种公式之外，就是各种各样的数据。不过她看这些似乎完全不吃力，反而悠闲的很，甚至还精力和别人说话。

　　“没有不爽。”

　　江户川柯南靠在沙发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按着电视机。

　　“你的不爽都写在脸上了。”

　　天知道走出店门后园子把那个咖啡店老板夸成了什么样子，什么年轻博识，谦逊有礼，又有钱有闲，做的咖啡又是一顶一的好，虽然他不得不说那杯咖啡确实相当不错，但前三条至少有一条是胡扯。

　　没有别人看到，只有他看到那个人回头之后的表情变化，不是不耐烦，而是一种阴郁，仿佛离开了人群，他就回到了他的阴暗角落里了一样。那里是空空荡荡，没有任何人在那里，只有他一个人存在的世界。那很不寻常。

　　但走到人前，他就仿佛变了个样子。

　　他不认为那个人对他的温柔是假的，但那温柔却像幻影。更何况他还用同样的一张脸去面对小兰，明明显显的勾搭……不是，是引诱。

　　“今天在米花町，有一个咖啡做的很好的家伙。”

　　灰原哀漫不经心的听着。

　　“嗯？”

　　“他有点怪。我也说不出。”

　　“哦？他做了什么吗？”

　　“不，侦探的直觉？他的专业是犯罪学，辅修医学，但却在一个小巷里开了一家小小的咖啡店。”

　　灰原哀敲动键盘的手指停了下来，她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却似乎僵硬了一些，她再次低下头，用一种似乎漠不关心的语气轻声道：

　　“他长什么样子？”

　　“我拍了照片，不过只有侧脸。”

　　江户川跳了下来，他翻动相册，找到了那个有着漆黑发色的苍白青年的照片，他正在专心制作咖啡，没有看向镜头。黑色的阴影落在他身上，配合着浅黄色的阳光，阴暗与明亮的交汇之中，让他的身影如同油画一般富有质感。

　　灰原哀拿过手机，只是下一秒，她的瞳孔就猛然收缩，阴影蔓延至她的面孔，分不清那是恐惧还是什么情绪。她看着手机里的影子，张张口，喉咙被挤压发声，却只单单吐出了几个单薄的字眼。

　　“影……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