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南] 无限》尘霭

13、13.安排

　　日暮影曾幻想过幸寺慕的样子。

　　滥好人，但绝对不干净。外表温和，但很有手段。

　　身世尊贵，来看他的不是警察就是混黑的，毕恭毕敬，偶尔还有出现在电视上的高官，过来说是来看看他，实际上坐了半天刚想说什么就被人温温和和的堵了回去，偏偏还不能有半点不满。

　　身体逐渐恢复，他勉强能一个人走一走，最开始他请了护工，是个挺细心的女生，但他伤重，有时候后遗症上来，人厥过去，女生拖着他也搬不动，后来就变成幸寺慕陪着他。

　　失明的感觉不好受，用指尖去感受身边的一切。但日暮影接受过类似的感官训练，剥夺视觉并不能给他带来什么影响，甚至到后来他已经能熟练地在病房走来走去，偶尔还能自己去花园晒晒太阳，如果不是那双眼没有神采，没人相信他现在是个瞎子。

　　幸寺慕总是陪着他的。

　　他偶尔会抱怨他眼睛看不看得见好像对他生活没什么影响，但他总是很圆滑的避免刺痛他。

　　已经是深秋了，但是阳光还是炙热，幸寺慕带着他去窗口去，牵着他的手悬在空中，笑嘻嘻的问他什么感觉。

　　“什么感觉？”他问。

　　“光的感觉。”他顿了顿，又带着他的手向前伸，直到触碰到一片凉凉的东西。“这里有一片还没有落下的叶子。”

　　“你能感觉到吗？”他问，咬字轻柔，含着笑。“光很温暖，叶子还活着。”

　　心脏短暂的停跳了一瞬，日暮影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表情，可能很阴暗，可能很凶狠，他怔愣了片刻，听到青年的叹息。

　　“很痛吧，连悲伤的表情都做不出来了。”

　　“什么——”

　　“你现在的表情，很难过哦。”

　　幸寺慕站在他身后，给了他一个拥抱，那温和的清新的味道将他笼罩，那是他少见的察觉到一个完整的舒适的拥抱。

　　“我是幸寺慕，传说中的阴阳师世家的幸寺家的孩子。是他们口中的‘神之子’。”

　　那拥抱很轻，却禁锢的很深，深的连带着日暮影微微屏息。

　　“我感觉到了，你很难过。”

　　他顿了顿，叹息道：

　　“对不起啊。”

　　那拥抱被松开，青年站在了他的身边。

　　青年似乎很难过，明明说他很难过，但他身上难过的情绪几乎漫溢出来了。

　　他低声絮语，轻的像是树梢上马上落下的那片叶子。

　　“对不起呀。”他这么说。

　　他不知道青年为什么要道歉。

　　后来，他知道了。

　　——

　　“你不怕他们打起来？”枫下罪笑嘻嘻的看着他，他直接坐在榻榻米上，一副懒得没边儿的慵懒样子。他本就是个极具魅力的青年，做出这样的姿态，非要让外面的女孩看呆不可。日暮影没理他，他站在门边，对着手机敲敲打打。

　　“你不怕FBI？”

　　“你都敢用我的名字给FBI发邀请，我怕什么？”

　　日暮影抬眸，看了他一眼，枫下罪依旧是那副样子，漂亮的眸明明灭灭，专注的令人发冷。日暮影重新低下头，哼笑了一声。

　　枫下罪，又名安杰洛（Angelo），连环杀人犯，高功能反社会人格，犯下十余起案件，最擅长的是在活生生的□□上雕花，将人囚禁，直到伤口结痂变丑，然后一刀刺入心脏。

　　但他本人又是个医术天才，博士学位，有一个小型研究所，是日暮影的‘代行者’。

　　链接两人关系的，只有一个理由。

　　他喜欢日暮影。

　　对猎物的喜欢。

　　日暮影救了他，所以他拥有了日暮影的尸体。

　　他为日暮影画出了一份独属于他的线稿，每年都在丰富，每年都更加复杂繁琐。日暮影曾经看过一次，神圣而艳丽的暗色花纹遍布躯体，有几处被重点描绘，都是能杀了他的地方。

　　这线稿活着弄不了，只能死了弄。

　　没人比枫下罪更想他死。

　　不过猎物在前，协议在先，枫下罪只能眼馋的咂舌，放肆的用他的眼睛丈量日暮影身上的每一处细节，粘稠阴暗的目光就好像已经把他切开了似的。

　　疯子。

　　日暮影放下手机，他从身边的矮柜下层摸出一套手术刀和消毒工具，放在枫下罪的手边。他抱着肩，垂眸看青年。

　　“这次，在哪？”

　　浅色的眸瞬间绽放出诡异贪婪的光，那漂亮的青年咧开嘴角，露出一个带血味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不急。”

　　——

　　都是成年人，哪怕伤口汩汩流血，也能踩着刀尖翩翩起舞。

　　悲痛压抑在心底，面色平静，三言两语就把过去的事情阐述明白。

　　安室透和赤井秀一甚至等了一会日暮影，直到安室透受不了这安静，先问道。

　　“幸寺慕是谁？”

　　赤井秀一正在吸烟，软包装的烟盒放在桌面，烟雾缥缈中，他有些奇怪的看了安室透一眼。

　　“你不知道？”

　　“我该知道？”

　　“你们警校不是——算了，你想问的话就问日暮影吧，他最清楚。”

　　“哈？”

　　内室的房门被推开，黑发黑眼的青年靠在门口，目光略过两人，他顿了顿，开口道：

　　“他是警校的前辈，但更像是——观察员。”

　　他垂眸，右手拇指微微摩擦着食指根部，仿佛那里本该有个指环供他旋转似的。

　　“他秘密联系卧底成员，但不参与卧底计划，只是他一直在跟进他能触碰到的一切。”

　　“为了保证严密性，如果关系很好的两个人，他只会联系一个。”

　　“所以——”安室透皱眉，“我没听过他的名字。”

　　“他生病了，死了。”

　　日暮影不想再多说，他敲敲手机，新消息的提示音很小，但是在空旷的室内十分清楚。

　　他玩味的勾起唇角。

　　“到了。”

　　然后安室透和赤井秀一的手机也跟着收到了新消息，来自于一个[空]的号码，但很奇怪的是，手机上并没有信号，那封信息似乎是通过内部网络传输进来的，因为受限于手机内部的加密程序，是‘短信’形式。但至少信息很全面。

　　“时间定在七日后，你们随意做你们的安排。”

　　FBI想要夺回秘钥，公安想要抓住玛尔戈，组织想要带回或杀掉玛尔戈，老狼想要维护角斗场安宁，玛尔戈想传递某种消息，角斗场的领导者想要获得药物。

　　各怀心思，棋盘上乱作一团。

　　罪恶，混乱，鸿门宴。

　　“枫下罪也会参会。”

　　枫下罪愕然，伸出手，指了指自己，那张脸上第一次露出一丝不同以往游刃有余的崩裂表情。

　　“必要情况下，参会的所有人，都要死。”

　　像是琴声叮咚，残忍清脆，无情无义。

　　“我会帮你们提供一定便利，但在琴酒面前，我只能是格拉帕。一旦入局，我就以组织任务为第一目标。别被我杀掉，扮演好自己的角色，活下去，各位好运。”

　　咔嚓的声音，锁定的门窗全部打开，信号屏蔽器关闭，干扰器关闭，手机恢复正常运作。

　　安室透意识到这间房做出了绝对绝密的处理，窃听器，录音，摄像头，在干扰器的存在下都会失效。

　　绝对安全的交谈房间，几乎和警方的一些会议室的保密程度齐平。

　　不……是在警方布置的基础上进行了优化的新形式。

　　一旦走出这个房间，他们对他的行为就没有了任何证据。

　　似乎猜到了他想的，日暮影的声音幽幽传来。

　　“信息只能保存一个小时。”

　　果然。

　　几日前贝尔摩德的浅笑和意味深长的口吻传来，她刻意引导他来找日暮影，是否意味着她已经开始怀疑日暮影？

　　他旁敲侧击的问了一声，日暮影怔愣片刻，竟然沉默了。

　　倒是枫下罪横插一声：

　　“因为你的眼睛像幸寺慕。”

　　他勾着笑，靠在日暮影肩头，眼神却跟淬了毒一样令人刺痛，他的手指以一种怪异的亲昵拂过日暮影的肩颈，像是在丈量什么。

　　“只是她微不可查的恶趣味而已。顺带用你试探我。她觉得我是个……怪物，一个拥有过短暂光明而收敛爪牙的怪物，她觉得奇怪，她觉得有趣。”日暮影垂眸，长长的睫毛在他黑曜石似的眼眸里落在鸦羽一样的倒影。似乎是觉得有趣，他的目中略过几分嘲弄。“……她居然以为我会自杀。”

　　他抬眸，眸光冰冷。在过分白皙的脸上，肃穆的像一块玉石，那些转瞬即逝的温和就像泡影一样消失，变得不近人情。

　　“物有本末，事有始终。”

　　他慢悠悠走到吧台后，再看向三人时，气势已经从一个杀手，谋略者，变成了一个孤僻内敛的咖啡师。

　　“三位。”他站在光暗交界处，像是和这古朴安宁的咖啡厅融为一体。

　　“要喝点咖啡吗？先生们。”

　　——

　　“你相信他？”安室透绷着脸，脸色难看，他走在赤井秀一旁边，为了保证安全性，赤井秀一易容成了一个脏辫歌手，完全看不出本来样貌。他们都还记得枫下罪给他做出这副打扮时，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

　　赤井秀一沉默了片刻，他低声道：

　　“你之前一次都没见过日暮影？”

　　“……我之前甚至都不知道格拉帕的存在。”

　　“苏格兰……苏格兰之前，我也只见过他一面，当时我不知道他是格拉帕。我们一起出了一个任务。他残忍肆意，总是笑着，冷笑或者嗜血的笑。但那次任务，他没让我杀人。”

　　“……”

　　安室透忽然想起什么。

　　“苏格兰之后不久，幸寺慕去世，他完全变了一个人。幸寺慕对他的影响太大了，想了解他，你要先认识幸寺慕。但他死了，而且因为身份特殊，他的所有信息全部封锁，就算是……公安，恐怕也很难查到。”

　　赤井秀一点了一支烟，脏辫擦过他的脸颊，他有些不适应的把脏辫摆弄到一边。

　　安室透很不爽，他的表情很冷，脸色也沉了下去。

　　“这是我的国家，FBI。”

　　赤井秀一顿了顿，他把放在唇边的烟垂了下去，不轻不淡的开口：

　　“幸寺慕也说过这样的话。”

　　“什么？”

　　“这是我的国家，FBI。”赤井秀一把烟放在一边的垃圾桶上掐灭。“他说过和你一样的话。”

　　火星从烟尾崩出，然后熄灭，带来一种淡淡的冷意。

　　“姑且可以相信他，我觉得。”

　　安室透不再说话了，他快走两步，甩开赤井秀一。

　　只听见他的声音很轻：

　　“我知道。”

　　赤井秀一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开，他把帽子带好，对于一头脏辫还是很不适应，但勉强能够忍受。他看了两眼安室透的背影，然后转身，向着相反的地方离开。

　　他知道，波本已经对格兰帕有所倾向。

　　格兰帕和幸寺慕似乎有一种相同的能力。

　　那是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