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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谪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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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京大街
南月正悠闲地在茶楼喝茶嗑瓜子。
原因嘛,沈星辰下午出去了,南月也乘机跟着到尹京大街感受一下国都的市井氛围。
首当其冲的就是这满街百姓谈论朝廷秘辛的热情。
不愧是生于天子脚下的百姓!
大街小巷近期传播的最热的消息莫过于——
当今天下文才第一的沈星辰又又又被皇帝老子贬谪了!!!
才不到数天,就诞生了起码十几个版本的绝密内幕。
虽然沈星辰才官至四品,但顶着一家帝师的遗传,打从一出生,诗词画画无一不精,且从小生得粉雕玉琢,一直是尹京最受瞩目的世家子弟,
尹京的京旺大茶楼地段优越,消费适中,供应着地道的尹京小吃,远近驰名。店小二们刚给这帮谈论着朝廷秘辛的食客们上了茶和点心。
大齐自开国以来已近百年,和平繁荣已有五十年,虽偶有敌国进犯,奸臣当道,除了7年前一次敌国突袭危机,几乎打到尹京城门,所幸也抵挡住了,此时正是百姓们安居乐业的大好时光。
一楼的大堂里,一名精神矍铄的六旬说书先生,穿着朴素蓝布衣,正在说着沈星辰被贬的小道传闻。
那他为何“又”被贬谪呢,一个面孔清秀,书生打扮的青年疑惑地问。
说书人一边捋着山羊胡,一边深沉说:“那沈星辰呐,年纪还不到二十五岁——他抖着3根瘦骨嶙峋的手指,语气夸张地说,“就已经被贬谪了3次哪。”
“他的家世这么好,家里人难道就不帮他吗?”青年书生好奇地问道。
说书先生笑了笑,道“嗐,那是过去的事了。”
“沈家人丁单薄,沈星辰不满十岁,母亲便去世,没过多久,沈老太爷和父亲沈时予也相继离世。诺大的沈府,只剩一个老管家相伴。”
“少年便名动天下,18岁不负众望,殿试第一名。进朝做官不到一个月,就跟皇帝在朝堂因问题起争执。沈氏一家帝师,端的是圣人的做派,对着皇上也不会做那卑躬屈膝之态。”
南月心里笑了笑,呵,这人连皇帝都不给面子。
第一次被贬,到穷县当粮官。
后被太学召回,不多时调任至翰林院当言官。
第二次被贬,在边疆做调度官。
又被太学召回,兼任铸机阁调度官。
第三次被贬,就是这次,到千里之外的南越当州官。
一次比一次贬得远了。
喝茶的人议论纷纷,“听说南越有瘴气,这等荒凉之地,那沈星辰自小就生在富贵之家,能受得了吗?”
一众闲磕瓜子谈论着时事八卦的大老爷们,突然低下了声音,眼神都不约而同聚焦在同一个人身上——“沈~沈大人来了。”
沈星辰跨进了“旺京楼”的门槛,店里小二迎了上来,熟稔地招呼道,“沈大人您来了,孟大人已经等候多时了。”他似未察觉周围偷偷观察的眼光,径直跟着小二上了雅间。
这是南月第一次近距离看沈星辰。他身材高挑,皮肤白皙,青衣素裹,留着一丛美髯,显得比实际年龄要老成,身姿挺拔,疾行如风,目不斜视,一派端正。
南月不动声色地握了握茶杯。
“听闻沈大人也是这旺京楼的常客呢,没想到今天居然能看见他。众人不约而同地把“沈星辰”的称呼悄悄改成了“沈大人”。
“沈大人真是天人之姿。”那名外地青年赞叹道。
“那可不!石将军的夫人杨昭月,据说当年跟沈大人是青梅足马,两家差点结为姻亲那。”
“我还听说沈大人之前受过一次重伤,后来两人的婚事就不了了之。”
“
南月正好把这些八卦听完,把茶一饮而尽便出了茶楼。
厢房内
雅间的门头上挂着龙飞凤舞的“鸟鸣涧”三个金漆大字。
屋顶上趴了个人,正是南月,他抽了一块瓦片,正盯着下面厢房的动静。
雅间内,桌子上摆满了佳肴,一名贵公子身着上好的绸缎衣衫,脸上却带了些局促的情态。
见沈星辰进来,他立刻掀袖子起身,带着些讨好地笑道,
“星辰,我刚听说你的事情,都急坏了,你才刚回京城没几个月呐,别担心,我会让我爹上书皇上,很快就能让你回来。”
沈星辰环顾了一周,只看到孟书逸一人,语气便有些不耐烦:“可是孟大人让你来的?”
“不是,我怕你不肯见我,便拿了我爹的私印写信相约。你先别急着离京,再等上一等可好?”
沈星辰下巴留着美髯,衬得旁边的皮肤更显白皙。孟书逸看向沈星辰的眼神有些痴迷,喉结竟不由得向下滑动了一下。
沈星辰声音清冷:“一切已经准备妥当,明日即走,我此番赴南越,并非贬谪,所以无需向皇上求情。”
话刚说完,去意已决,沈星辰转身欲走。
“星辰!”孟诗逸伸手想拉他,那手终究还是停在空中,他不由得咽了一下唾液,道:“咱们相识多年,此番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此番就当,就当我为你饯行吧!”
“家中事忙,饭就不吃了。”言辞之间,没有温度,沈星辰头都没回就直接出门去。
南月不禁觉得那卑微公子有些可怜,想到以后要跟着这人好一段时间,顿觉有些牙疼。他从屋檐跳下来尾随沈星辰,却发现他从小二手里拿过从旺京楼的打包的食盒。
忍不住笑了笑。
别人点好满桌的菜肴的不吃,却要买来打包回家吃。
想是那位沈星辰的仰慕者,太知道他的喜好,巴巴地选了他喜欢的茶楼设宴,可惜某人压根不领情。
被贬三次都打不掉的锐气。这位祖宗架子属实是有够大的!偏还这么多把他捧到天上去的人。
就比如这次,这个出1万金的人,甚至不敢让沈星辰知道自己是谁。信里要求青罗院的人不得在尹京被沈星辰发现。
紫衣公子
司长空一袭紫色刺绣蟒袍,丰神俊朗,大步走进沈星辰家大门,并没有通传。
司长空是尹京司将军之子,与沈星辰同在尹京长大,前两年才袭了老将军的职位,司长空端的是矜贵的尹京世家公子哥儿的派头,十分惹人注目。他与沈星辰都是一口地道的尹京口音,只是沈星辰吐字清晰,说话既轻又稳,清朗中又带些超然物外的味道。
“星辰,你何时启程?”司长空对沈府的宅子熟悉无比,自己就寻找沈星辰所在的竹园。司长空性子爽朗,人未到声先扬。
一抹瘦长身影如松遇风,正微微俯身,直立案前整理画卷,司长空站在竹园门口顿了顿,听到司长空的声音,也没抬头就答:“约摸就是这两日。对了,你待会回去帮我给昭月姐姐带份食礼。”
“近来边防可有异动?”沈星辰低头盯着手上拿起的画,边问。
司长空随父戍守尹京,是世家里的武将之后。
大齐海岸线长,陆地的劲敌是西疆的陆熊族,与大齐的接壤面积最大,也是大齐兵力投放最大的地方。而北僵的腾图,虽然实力弱很多,但因与国都尹京的距离很近,因而也不得部防。
腾图不事生产,近年北部草地退化严重,他们便时常盯着大尹的土地和粮食。
“先帝过去总给腾图送粮食,可是粮食送够了,他们又想要更多。”司长空见沈星辰完全没有招呼他的意思,也不客气,自顾自走到椅子旁坐下,随手一抚衣襟,宽袍大袖翩然而下,大长腿就百无聊赖地翘起来。“现在驻扎北疆的杨铁山是石将军的部下,对付腾图,足够了。不过就是边防日常的一些小骚动,无碍。”
大齐重文轻武,缺乏悍将,石云飞便是难得的悍将。
数年前石云飞镇守北疆,所建立起来的军事威慑让北疆腾图安静了数年。
先帝见腾图不足为患,又将他调去失去主将的西疆。
“西部,你知道的,当年雷震霆老将军将他们震慑在外,但是后来----”司长空顿了顿,看向突然凝滞的沈星辰。自十年前雷家蒙难后,司长空就没再敢跟沈星辰提起关于雷家的任何事情。司长空有点艰难地继续说,“这,厄,咳咳,那个后来石将军也是过去摸索了几年才把西部的防务重新拾起来。”
司长空犹自絮絮叨叨地说着,沈星辰没有接话,只是专注地看着司长空,但表情已经是微微迷离的走神。
紫衣贵公子的神情略带尴尬懊恼。
过了许久,沈星辰眉宇萦绕的沉思似驱散了一些,他修长的手指轻不可闻地划过画卷上一轮池月,缓缓开口:“长空,我累了。”
司长空如蒙大赦,匆匆告别:“星辰,那我便不多打扰了“,快速说完,司长空正想走出去,终有不忍,又回头看着失神的沈星辰道:“星辰,你~也别太为难自己了。你离京的时候我过来送行。”
南月在屋檐上看着司长空到管家那里拿过要送杨昭月的食盒,不知怎的,竟觉得眼前人有些熟悉。
独酌
夜凉如水,沈府内一派清净。
南月认命地给风烁等人发出信件,告知他将虽沈星辰先行出城,在路上在会合。他蹲在房檐正准备离去,忍不住又往池边的方向看去。
司长空离去后,沈星辰拿了两壶摘星酿,一个人坐在池边的石桌旁,桌上摆着几蝶小菜,又摆着两个酒杯,他先是把两个酒杯都满上,自己拿着酒杯跟旁边的杯子碰了一下,临到嘴边,又高举酒杯向空中虚敬了一下,仰脖饮尽了手中杯,也不知道他喝了多少杯,没多久就对着池边月色发呆。
见他突然就伏在桌上,半天没起来。
南月突然有些手痒,从檐上跳下来,走到他旁边。
玉一般的人,喝了酒后,脸上淡淡的绯红,眉毛紧蹙,长睫微湿。
身边一个随侍的人都没有,当真是清清冷冷,不沾人气的一个人。
真想把他胡子给剃掉,南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