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之栋梁》苏慢言

15、星辰众人稗县散心，挺身而出抓人贩子

　　沈星辰倏地把南月的面具揭开，眼睛定定地看着面具后的脸。
　　他心里只有卑微的希望。
　　可以是一张比印象中老一些的脸，或者饱经沧桑，哪怕是一张全然被烧毁的脸也好。
　　但他的脸瞬间僵了一僵，这是一张全然陌生的脸。
　　南月脸有些烧，在看到沈星辰的眼睛从原来的闪着光到突然黯淡下来，如坠冰窟。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到沈星辰全然冷掉的声音：“你出去吧，我累了。”
　　南月有些茫然，他手上似乎还残留着沈星辰头发的柔软，他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
　　他重新带上面具出来时，看到韩烈站在院子里。
　　韩烈看他的眼神，明显带着探究的神情，就那么明目张胆地一脸沉思地看着他。他们两人没打招呼就这么擦身而过。
　　第二天的沈星辰对南月的态度很冷淡。到中午的时候，所有人都察觉到了。
　　比如南月跟他说话，他半晌也不回应一下，本来可以让南月做的事情，要绕到给韩烈做。韩烈自然没什么异议，也不好探听什么。
　　宋廷云不是个对情绪敏感的人，也察觉到了，他对南月印象倒是很好。还没上马车，就站在旁边问南月：“你是怎么惹沈大人生气了？”
　　南月惯是个能开玩笑的人，眼下却也被沈星辰这突然的冷漠闹得怪摸不着头脑，道：“我也没做什么。谁知道呢。”要说真做什么，也是沈星辰揭了他的面具，他先做了什么的。这句话当然憋在心里没说出口。
　　庄词一大早都在忙碌工作，也想着给客人好好休息。到了中午才来找他们。沈星辰他们已经把不大的县城绕了一遍。
　　稗县是个名副其实的穷县，在丹州都算是个垫底的存在。沈星辰一行人在最繁华的街道走一圈，刚好赶上早市，不到两个时辰，早市就散了，所以要买点什么，都要赶早。这对于习惯了尹京繁华，从早到晚上都一直热闹沸腾的人来说，的确是兴致缺缺。
　　偏偏还一门心思想逗沈星辰的南月来说，瞬间找到了话题，道：“到时候你们到了南越就知道，南越城区的集市分门别类，什么都有。比如有专门衣裳的集市，小吃有小吃的集市，每天都人来人往的，好不热闹。
　　明明南月是对着沈星辰说，沈星辰却故意走快了两步，没有接话，韩烈自然也没有接话。宋廷云走快几步跟上沈星辰后，就刚好与南月并行，答道：“没想到南越现在也这么繁华了。我们印象中的南越，好像还是个蛮夷之地呢。”
　　南月碰了一鼻子灰，也不敢抱怨。想着兴许是这个话题沈星辰没有兴趣。又换了个话题：“稗县这边，看着人口不多呀，就跟刚才我们经过的其他村镇的人差不多。”
　　“那可不，稗县这边啊，是丹州这边最蛮荒的地方。过去还有陋习，生了女儿的家庭，时人多将之溺亡。庄大人一到任，就马上下了政令，严抓这种行为，凡是有此等行为的人，直接抓去坐牢。如此几番之后，才渐渐刹住了此等陋习。”
　　“当今之世，还有此等行为，看来庄大人在稗县这边，任重道远啊。”南月还是第一次听这种事，不免有些惊讶。
　　“以前在学院，一心想要救民于水火，后来到地方当官才发现，每个地方有自己的风土人情，陈年陋习，人心最难改。”宋廷云讲到此，不免有些颓丧。
　　韩烈不觉已和沈星辰走到最前面。韩烈突然低头跟沈星辰说了什么，然后蓦地按住前面一个中年妇女的肩膀，中年妇女把手正搭在一个小女孩身上往前走着，突然被人这么一按，正要喊，转头一看却是一个威风凛凛的高大男人，身旁还站着个俊美的男人，顿时喊也不是，走也走不了。
　　南越一个箭步冲上去，看发什么什么事。
　　中年妇女旁边的小女孩转身抬头怔怔地看着众人，眼睛惊恐不已。奇怪的却往沈星辰那边挪去。
　　南月看小女孩约摸五六岁，一脸惊恐，便蹲在她旁边温声说：“小妹妹，别怕，哥哥们都是好人。自会为你做主”
　　转眼看那中年妇女被韩烈按住，眼神惊恐之余，却露出几分狡诈之色。顿时心里猜了个四五分。
　　那中年妇女眼神马上镇定下来，小声讨好道：“这几位大人，这么抓着我是干什么？我可是良民啊。”
　　宋廷云刚追上来问：“星辰怎么回事啊。”
　　韩烈回：“这人应当是个人贩子。”
　　宋廷云脸上便凶了起来：“光天化日，敢明摆地在丹州地界偷孩子，还真是没有王法了。”
　　原来，韩烈走到那两人后面，听到中年妇女正小声安抚小孩说等跟她回去后就给她好吃好穿的，如果敢偷跑，就打断她的腿。
　　那中年女人是个走惯江湖的，看宋廷云的姿态，想是个当官的。却还是强自镇定道：“大人明鉴啊，小人不是什么人贩子，这是我家亲戚家的孩子，我带她回去探亲的。刚才想来是有些误会。”
　　周围便围了些看热闹的人上来。
　　南月把那小女孩牵到一边，问她：“你别怕，哥哥是好人，你跟哥哥说，那人是不是你亲戚？”
　　小女孩怔怔地看了一眼那女人，嘴巴嗫嚅了一下，什么也说不出口。南月温声道：“如果那人欺负你，你跟哥哥说，别怕。”
　　宋廷云看这情况只说：“那便报官吧，是真是假，自有断定。”
　　那中年女人却是不慌，嘴里说：“大人，小人冤枉啊，便是报官，小人也是冤枉。”

　　庄词今日上堂便看到沈星辰一行人带着个小女孩和女人站在堂前。
　　却似乎不认识沈星辰，只问堂下何人，所告何事。
　　宋廷云道：“庄大人，我们在路上遇到这个妇女带着孩子出门，却不断威胁她，不让她逃跑，所以我们认为她拐卖儿童。”
　　宋廷云话音刚落，那女人便叫冤起来，道：“大人，冤枉啊，小人刚才说的句句属实，这几位大人硬是不相信。这是我家亲戚的孩子，我带她回去探亲，便是这孩子的父母也能作证的。”
　　庄词半信半疑，着人去传了孩子的父母。
　　不多会，一个瘦小黝黑的男人便且怯怯地走了进来。一来便咚一声跪下去。半天不敢抬头。
　　庄词问：“堂下所跪何人，所居何地？”
　　男人诺诺道：“大人，我叫孙九，是里塘村的，来稗县这边寻些生计。
　　庄词问：“你可是这位小姑娘的父亲？”
　　孙九低着头没抬起来说：“是我家姑娘。”
　　庄词问：“堂下这位大婶是何人？”
　　那女人突然道：“大人，我真是孙九的亲戚啊，他眼下没法回乡，我就带着他姑娘回
　　乡下嘛。”
　　庄词喝到：“本官没问你，别插话。”
　　孙九低着头，依旧不敢抬头。
　　庄词又问那男人：“本官问话，为何不回答。”
　　孙九马上点头如筛子说：“是是，她说的是，她带我姑娘回乡下。”
　　庄词眼色顿时染了些厉色，喝到：“大胆孙九，你可以知道，在堂上欺瞒本官，买卖幼
　　女，是要挨板子的，我只要查一下你们双方户籍，便知你们是否欺瞒！”
　　孙九马上软了下来，颤道：“大人，大人，小民不敢，小民是良民，只因从乡下来到稗县，实在是家里揭不开锅了，这位大婶，她能带小女。”
　　旁边怔怔的女孩突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南月忙从怀里掏出帕子塞到孩子手里。
　　孙九看见孩子哭，怔怔道：“那会儿瓶儿刚出生，家里也说不要了的，官府管得严，便一直带着，也不敢丢，这日子太穷了，左右也是养不活的，跟着别人去，兴许还能活着。”
　　众人虽侧目，却也不知说什么好。
　　庄词语气柔和下来，说：“孩子才这般小，便是对别人的孩子都该有恻隐之心，怎得对自己的骨肉竟如此狠心。”
　　孙九突然掉下泪来说：“大人，我何尝不懂啊，家里只有一亩薄田，年年耕种年年吃不饱。不光是小人，家里邻居都如此。我也没有法子啊。”
　　“大人，大人，这案子怎么判啊，小人可没有逼迫那孙九，他可是自愿收了我钱的，如果这娃不能给我，好歹把钱给我退回来吧。”见情势突然变成这样，那女人一下子着急了。
　　庄词大喝一声：“大胆刁民，本官还没罚你，你竟敢先叫嚣起来。你可知依大齐律法，拐卖儿童者轻者判流放，重者可处死。若是逼良为娼，枷号三个月,杖一百,徒三年。来人，把此人压到监牢去。”那妇人嘴里喊着冤枉冤枉被差役不由分说押了下去。
　　孙九听庄词这一说，吓得软瘫成一团。
　　庄词突然放轻了声音，问下面的孩子道：“孩子，你可愿跟你爹回去？”
　　那孩子看着父亲，又看看庄词，突然说：“我爹不要我了，我娘也不要我了，家里还有弟弟。”
　　庄词对孙九的语气比之前轻了一些，道：“你可愿意带她回去，继续照顾她，不许再卖给别人。”
　　孙九哪里还敢推辞，说：“小人遵命。”
　　按律，庄词没有追究孙九，却多嘱咐了几句：“稗县这边早有下令，不准买卖幼女，你若再犯，本官定严惩。孩子乖巧懂事，也可以是家里的帮手，你好生抚养罢。
　　那小女孩攥着南月的手帕跟着父亲回家了。
　　沈星辰问庄词的师爷：“此类案件通常怎么判，如果父母不要孩子，孩子怎么办？”
　　师爷说：“还真遇到过在堂上都不要孩子的父母。庄大人在附近设立了一处抚养院，专门收容之前被父母遗弃的女婴。”
　　“抚养院在何处，可否带我去看看？”沈星辰道。
　　师爷看了看庄词脸色，便带沈星辰等人去了府衙不远处的一处小院落处。这里虽小，看着干净整洁，女孩们衣着朴素，穿着灰衣灰裤，却也精神可爱。
　　“这里全是女孩？”沈星辰问。
　　“是呢，庄大人刚到这边时，这里有这些个陋习，屡贴告示也无用。当时我们在河边便捡了几个孩子回来。
　　救了这些孩子回来，本想着等他们父母想通了，便接他们回去，没想到，后来寻到了家里，送回去他们也不肯要，说是实在养不起。
　　庄大人一气之下，便在此设了收养院，后请了些没生养孩子的大婶，或是寡妇过来照顾，让这些孩子们在这里读书，学些手艺活，想着等他们长大了，再寻一门亲事嫁出去。
　　“刚才看这些孩子对庄大人颇为亲近。”沈星辰道。
　　“是呢，庄大人有空也会过来看他们，教她们读书写字。”
　　沈星辰看着远处正在逗着小孩们说话的南月，对宋廷云说：“走吧。”

　　宋廷云和沈星辰等人走出抚养院。
　　宋廷云道：“想着以前在尹京，女孩们也是家里也是如珠如宝地捧着，这边，却如此凄凉。实在是，唉。”
　　沈星辰对宋廷云道：“廷云，你若负责庄大人的政绩考核，设立幼女收养院之事就别记在庄大人名下了。
　　宋廷云困惑：“为何？”
　　沈星辰只道：“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者众，人言可畏。”

　　一件事情处理了近一天，沈星辰等人急着赶回丹州，便就此跟庄词告别。
　　庄词也不多挽留，早早让厨房备了饭菜，让沈星辰吃完晚饭再上路。
　　庄词几乎送到县门外，
　　南月和韩烈两人伫立一旁等候。庄词忽对南月说：“将军，好生看顾好星辰。”
　　南月有些莫名其妙，道：“谢谢庄大人抬爱，我只是一名小小护卫，不是什么将军。”
　　沈星辰也道：“南月不是什么将军，只是受人所托沿途保护我。”
　　庄词笑道：“南大人一表人才，未来做将军也未可知。”
　　南月这两日被沈星辰的冷脸僵得正无处发泄，遇到庄词这一追捧，在沈星辰面前稍稍扳回了些面子，便对庄词道：“那就承大人吉言，多谢！”
　　依依惜别一番挥手道别。
　　沈星辰和宋廷云坐上马车，这次沈星辰却不坐进里面，陪着宋廷云坐在前面赶着马。
　　天还没黑，约摸2个时辰能赶到最近的客栈。路上颠了一会儿，终于顺畅起来。突然远处传来马蹄声。

　　南月和韩烈率先警觉起来。听到那马蹄声似是朝他们而来，便勒住马。
　　南月对沈星辰道：“大人，这马蹄声似是冲我们来，从后面方向来的，你先坐进马车里。”
　　后面跟来了四匹马四个黑衣人，两人冲向马车上的沈星辰，两人冲向南月和韩烈，。
　　宋廷云的马骤然受惊起来，抬起腿来却被后面赶来的马两侧挡住。南月两剑便刺中来人命门，转身往沈星辰这边来，黑衣人这时已经从马身上飞身进车。一剑向宋廷云刺来。宋廷云一躲，摔下了马车。
　　那两黑衣人正往马车上探。被南月一下挡住。不到三招两黑衣人均被刺中。
　　后面还有马蹄声，韩烈道。听着人不少。
　　南月把宋廷云的马从马车上分离，让宋廷云骑着马先走。沈星辰从马车后面走到前面。
　　没等韩烈反应过来，南月已经稳稳地把沈星辰抄到自己马上，护在自己前面。一句温热的话传到沈星辰耳边：“幸好你不沉，朔月今日也喂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