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之栋梁》苏慢言

10、星辰盘问南月自己处境，四人闷行渐变五人乐行

　　沈星辰作画，常常在书房一坐就一下午。雷池越每次都看不明白他在沉迷什么。
　　有一天他得了些新矿物，调了新的颜色，越调越喜欢，一脸的欣喜，雷池越托着腮在他旁边看了半晌，看他勾兑那些颜色勾兑得入神，便问，“这些不都是青色吗？”
　　沈星辰就在一张白纸上画了一笔，道：“这是天青色，可以画天空或远山，清晨。”
　　又在纸上画一笔，道：“这是豆青色，比天青色饱和一些，可以画山水中的树木，或是新叶。”
　　又画一笔，道：“这是石青色，带一点灰度。可以描绘山石或者阴影。“
　　再画一笔，道：“这是靛青色，是深青色，可以画水域，山谷。最后画一笔，道：“这是墨青色，几乎接近黑色，我会用来画深林中的幽暗，山洞，或者夜空。”
　　沈星辰的眼睛亮亮的，比平日还多了些说不出来的神采。
　　“沈星辰，我以前总觉得我爹对你比对我还好。”
　　“什么？”沈星辰此刻已经开始落笔。
　　“我现在觉得，我要是我爹，也会更喜欢你多一些。”说得万般认真，一点都不似在说笑。
　　沈星辰突然转过身看雷池越，眸子黑深，雷池越骤然看到沈星辰这么个表情盯着自己，都要怀疑自己脸上有什么了。伸手扒拉着自己的脸问：“沈星辰，我脸上有东西吗？”
　　沈星辰看看自己手上的画笔，突然就往雷池越高挺的鼻子上画了一笔。认认真真端详他的脸，道：“雷池越，墨青色很适合你。”
　　雷池越平时反应极快，今天不知怎得竟慢了半拍，也不敢抹掉脸上的颜料。问：“为何？”
　　沈星辰拿着画笔来回踱了几步，脸色还盯着雷池越的脸，道：“墨青色极挑人，皮肤黯
　　黄者，穿墨青色显得脸更晦暗。皮肤红润或肤白的人才能驾驭。”
　　沈星辰极少这么盯着人看，雷池越突然就生出几分不自然来。转而看到沈星辰刚才所作的画上。晦暗的夜色中，星星点点伴着一轮明月高挂树梢，倒映在池塘里，奇的是，池塘里的月亮竟比天上挂的还要明亮些。
　　沈星辰忽然笑道：“池越，我赠你一个名字。”
　　雷池越问：“什么名字？”
　　沈星辰在画的旁边轻轻勾了“池月”二字。还没看到雷池越的表情。却见雷池越从一高高的城墙掉下去，身后是漫天的厮杀声。
　　沈星辰突然大力地喘气，从梦中惊醒。他睁开眼就看到自己靠在一个墙边，四周幽黑寂静。周遭像定格下来的一池墨水，紧接而来是脖子的一股酸痛。他刚才是被劈晕了吗？
　　“看看自己身上有没有少了什么部件。”一年轻又略带矜贵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似带着调侃的意味。沈星辰看向声源处，只看到一个轮廓，依稀是一个瘦高的男人站在阴影处。
　　“你是——？”沈星辰不知道对方是敌是友。
　　“你的救命恩人。”很自然地接了下一句。
　　沈星辰：。。。。。。
　　那人从阴影中出来了一些，配着一把刀。
　　沈星辰眯着眼睛似乎闻到一股血腥之气。忽道：“你是青罗卫？”
　　那人笑了：“哦？你也知道青罗卫？”
　　“听一朋友提过。”沈星辰忍住抬起脖子时传来的一股剧痛，问：“我刚才是遇到了刺杀吗？我晕倒前似乎看到有两人——”
　　“是。”那人答得干脆。又似戏谑道：“你朋友倒是见多识广。”
　　“可知道刺杀我的人是谁？”
　　“不确定，刚想留活口，可惜他们不领情。”
　　沈星辰抬头看着他手上的刀，隐隐夜色中似冒着寒气。“为何救我？”
　　“受人所托。”那男人很有耐心，似乎可以一直继续回答沈星辰的问题。
　　“你——知道我是谁？”虽是在问他，但沈星辰语气有些异样。
　　“丹州城外，主仆三人，一驴一马车，尹京沈星辰沈大人~。”男人在说到“大人”二字时故意拖长尾音，笑道：“我应该没跟错人吧。”
　　“受何人所托？沈星辰铁了心打破砂锅问到底。
　　“我也不知。”男子答完，似乎怕沈星辰不信，又道：“我只收到保护沈星辰安全的命令，至于谁发的信，非我职责所知。”
　　“不是说青罗卫的等级以墨绿色为最尊吗？”沈星辰的潜台词男子一下就听懂。道：“这衣物颜色定等级的都是传言，信不得。”
　　“昨夜是你引开韩烈。”沈星辰见问不出什么，又问别的，开口却是肯定的语气。
　　“试试他的身手！如果他打得过我，我今日便在回南越的路上了。”男人的声音似总带着半分玩笑、半分认真。
　　“你们打过一场？”沈星辰道：“那他与你比，如何？”
　　“哈哈，他倒是长了个绝世高手的样子，可惜了，不过昨夜落荒而逃的样子也挺有趣。”
　　“。。。。。”司长空不会随便派个人来保护自己，这人能把韩烈打得落荒而逃？怕是有点言过其实吧。。沈星辰嘴角不自觉就撇了一下。看这人的眼神就有点不太友好。
　　“方便告知——沈星辰似乎凝滞了一下，“恩人的名字吗？”
　　“南月，”男人爽快地回答，又补充道：“真名”。
　　沈星辰的睫毛低垂了一下，不再说话。
　　南月笑道：“刚刚明明被人打晕了，醒来说话怎么还像个审犯人的官儿。不过，今日落到了我的手里，走吧，沈大人。”南月走到沈星辰面前，突然蹲下来带着些笑意看着沈星辰说。“送你回客栈。”
　　沈星辰看清了他黑檀木面具的花纹，却看不清那面具下的眼睛。
　　幼时都没被别人用逗弄小猫小狗的语气对自己说话。沈星辰看着南月面具下方的薄唇冽出了弧形，眼神便冷了冷，也没动身。
　　南月等了半刻，见沈星辰没动，朝他伸了伸手，道：“沈大人，是还晕着？”
　　沈星辰不语。
　　“若沈大人觉得腿脚无力，我倒不介意抱你回去。”说着却叹了口气，笑道：“虽然这次是个赔本的买卖。”
　　话没说完，沈星辰已经站了起来，脚是有些没力，往后踉跄了一下。一眼瞥到南月嘴边的笑意又深了些。
　　看到沈星辰回来时后面跟着戴面具的南月时，三人的表情都很精彩。韩烈的表情一言难尽，佯装镇定中带些尴尬。瞿叔一脸复杂。最开心的是小丁，热情地就迎上南月道：“公子，这么巧，你和我们少爷在哪里遇到了？还结伴回来？”
　　是有些巧，我刚好在州府门口捡到被歹人打晕的你家少爷。”
　　沈星辰：。。。。。
　　韩烈：。。。。。
　　瞿叔这就慌了，凑过来东看细看，边问沈星辰：“少爷，您可有哪里伤着了？”
　　沈星辰微不可察地朝南月的方向翻了下白眼，安抚道：“瞿叔，无事，幸得南月大侠相救，我没有受伤。”
　　小丁一脸喜色，马上自来熟地对南月说：“南大哥，我昨天第一眼看您，就觉得说不上来的亲切，没想到真的这么有缘分。
　　南月道：“小兄弟，是有缘分的，我们接下来就要结伴一起去南越了。”
　　“太好啦，有南大哥同行，我们这一路肯定更有趣。”
　　小丁马上跟南月打成一片，絮絮叨叨地东拉西扯。
　　沈星辰听到小丁问：“南大哥，你一直戴着面具是为什么呀。这面具看着虽然好看，但是很引人注目呀。莫不是遮挡伤疤什么的。”
　　南月答得直接：“我在南越是不戴面具的，但在外地都在戴。家规规定的。”
　　竟有如此奇怪的家规。
　　小丁这边聊得差不多了。南月却悄悄向韩烈靠近。
　　南月却道：“呃，韩兄，介意一起拼个房吗？”
　　沈星辰忍住没往南月这边看。只听到韩烈咳了一声道：“南兄，目前客栈应该尚有空房。我也不习惯与人同住。”
　　南月却不知怎得一脸羡慕，道：“尹京来的人就是不一样，差旅报销这么豪气？一人一间房？”
　　小丁笑着凑过来：“南大哥，也不是，我这边就跟瞿叔一个房间。”
　　南月似思考了片刻，才下定决心问小丁：“小丁，那我可以过去跟你们拼房吗？”
　　沈星辰脸上的嫌弃之色几乎与韩烈同步。
　　看韩烈一脸的你也不至于这样的表情，南月直接回了句：“那还不是怪你。”
　　沈星辰本着不想给韩烈添麻烦的心思，对瞿叔道：“瞿叔，麻烦给南大侠再开间客房。”
　　瞿叔跟小丁回到房，看到小丁一脸喜滋滋，不由得好奇：“你才跟他一面之缘，怎得就这么喜欢他？”
　　“当然是因为他长得帅气啊。”
　　“遮住大半张脸还能看出帅气？”瞿叔越发觉得无法理解年轻人的想法。
　　“少爷刚才，唉，”瞿叔道，“我好多年都没见过少爷这种表情了。”
　　“少爷有表情吗？是什么表情。”小丁一脸懵逼。
　　瞿叔没说话，他看着沈星辰长大，沈星辰这几年的表情已经越发得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仿佛开心难过烦恼喜悦都没有什么波澜，整个人似乎愈发地带着仙气。但沈星辰刚才的表情明明就是一种无法控制的恼怒。一时之间，他不知道是该高兴少爷终于有点人气，还是感同身受少爷的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