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鱼》无望川

6、第6章

　　祝青山刚从学堂回来，站在家门口踌躇，厨房里邦邦的剁菜声就如同催命符，他家里可爱的小女儿已经三岁了，长得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但是……

　　但是祝家小鱼有个毛病。

　　“爹爹！”祝小鱼察觉到亲爹已经走到门口，三岁的她口条清晰，声音清脆。

　　厨房里剁菜的刀“咚”的一下磕在案板上。

　　“相公，回来啦。”从厨房走出来的丽娘用腰上的围裙擦手，身边的女儿抱住娘亲的小腿。

　　丽娘蹲下身子看着女儿额角上的大包：“怎么还是这么肿。”她又从围裙前的兜里掏出个鸡蛋，剥掉壳递给小姑娘让她自己拿着揉。

　　“去后面找小鸡玩吧。”祝小鱼高高兴兴的跑走了。

　　丽娘抱臂站在院中看着自己的丈夫。

　　“我错了！”祝青山先发制人。

　　晨起出门时小鱼抱着他不撒手，又到学堂开课的点了，他一着急把小鱼放在床边，小孩子活泼好动，啪叽一下摔倒地上，哇哇哭起来。哭声引来了丽娘，他把孩子交给妻子之后就去学堂了。

　　这才有了现在这一幕。

　　看着眼前态度诚恳低头认错的男人，丽娘终究软了心。

　　“下不为例，小孩子多娇嫩啊，尤其是女孩子，万一磕破额头留个疤消不掉，等长大了该多伤心啊。”

　　祝青云也觉得自己实在是太马虎了，照看小孩子需要再仔细一点。

　　“小鱼是粘人了些，但是也好哄，你让她跟院子里的鸡都能玩好久，下次找个东西转移她注意力就行了。”

　　“你这个当爹的啊。”丽娘戳戳自家男人的额头。

　　祝家小鱼的毛病就是太“粘人”了，娘亲在忙绣活的时候她就在旁边安静的看着，但是总抱着自家娘亲的一只胳膊，有时候妨碍到丽娘干活就放开一会接着搂。等爹爹从学堂下学回来娘亲又刚好去做饭，就跑去书房的小桌子前看爹爹在干嘛。她在书房有一张专属椅子，那是祝青云专门找木匠给她打的，坐上刚刚好能够到书桌，祝青云还直夸她女儿聪明，小小年纪就这么爱书，以后一定是个能著书立说的大才女。

　　先不说三岁不到的小儿识得几个字，实际上大部分时间小鱼都在她的椅子上呼呼大睡，小孩子就是要睡觉的啊。

　　但是她睡觉的时候也要抱着父亲的胳膊，爹爹和娘亲都没空的时候就去后院霍霍小鸡，和母鸡干架，次数多了老母鸡也不去追她怀里抱着的小鸡了。

　　“这才三岁，往后小鱼要是越来越粘人了怎么办？”老父亲忧心忡忡，开始幻想多少年后的敌人。

　　回到厨房的丽娘也悄悄叹口气，自家小女儿扒住人就不撒开，尤其喜欢贴着你，脸贴贴，手贴贴，你不动她不动。小婴儿的时候不明显，不会走路的小孩子得天天让人抱着，自打会走路之后也是这样，希望闺女长大了能好一点吧。

　　事实证明是好不了一点的。

　　时光如梭，带动经线在纵横的纬度上穿行，交织成名为人生的画卷，转眼又是十三年。

　　“祝小鱼！你又偷我的鱼！”擎着根竹竿在河边钓鱼的二胖随手捡起块石头就向河对岸丢去。

　　“略略略。”祝小鱼冲他做个鬼脸，对岸的少女穿着漂亮的红裙，指甲上染着艳丽的丹蔻，浑身透着一股生机勃勃的力量。

　　“你马上就要过生辰说亲了，就你这个样子看谁会娶你！”没打到人的二胖又气哼哼的补了一句。

　　祝小鱼一听就来气了：“我嫁不嫁人要你管！”她又向二胖钓鱼的地方扔了块石头，让你钓不到鱼。

　　她跟二胖是村里孩子的头头，两个孩子王从小打到大，互相见面都要踩一脚。

　　“小花，走！”祝小鱼身后跟着只几个月大的狸花猫，小猫咪嘴里叼着条巴掌大的小鱼，显然就是刚刚的战利品，狸花猫的尾巴撅的高高的，神气极了。

　　“爹，娘，我回来啦。”祝小鱼推开家门，院子里却没有人应答。

　　“没人在家？都去哪里了。”她先去厨房里灌了两口水。

　　通过墙壁隐约能听到隔壁有说话声，挺热闹的，祝小鱼熟练地踩上墙头的板凳，脑袋刚好高出院墙一个头，她又喊了句：“爹，娘？”

　　正在说话的丽娘听到声音从屋里出来，见到自家女儿又在墙头扒着，佯装怒道：“你怎么又去墙头扒着了，快给我下来，好好的正门你不走，天天跟个猴子一样爬墙头作甚。”

　　祝小鱼乖乖地从凳子上下来，整理整理玩乱的衣裙，抬脚往邻居家走去。

　　隔壁住的祝婶子叫祝铃，年纪轻轻就成了寡妇，她家男人早年是个猎户，依靠村庄背后灵山为生，他们成婚后不久祝婶子男人上山打猎碰到暴雨，山上小路被冲垮了，把她男人埋在下面，找到的时候早就断了气，两人连个孩子都没留下，全家只剩一个寡母和新媳妇。

　　她男人的母亲一直劝祝婶子改嫁，祝婶子却说这么过着也挺好的，祝小鱼出生的时候她还帮忙接生过。

　　祝婶子家里没有别的亲戚了，很少有这么热闹的时候。

　　“婶子家里又做什么好吃的了。”祝小鱼人未到声先至。

　　“小鱼今天想吃凉糕吗，婶子刚做了两小锅还在厨房里，一会切了给你解解馋。”祝婶子摸摸小鱼缎子般的长发。

　　“你就惯着她吧。”丽娘在旁边打趣。

　　祝小鱼想要反驳母亲，却在回头时看到了角落里的一个少年。

　　他睁着懵懂的眼睛，像误入林中的小鹿，穿着一身白衣坐在带有两个轮子的座椅上，明明是在阴暗的角落里，却又像是高悬漆黑夜空的中的明月，让周身一片都染上皎皎月华。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脑子里不知道从哪里冒出这样一句诗。

　　那人还有一双弯月般的眼眸，微笑时自带一种催人的魔力，温柔却不容推拒射向你。

　　祝小鱼就感觉自己被击中了，因为这双眸子的主人正冲她微微一笑。霎时耳膜鼓鼓尽是血液流动的声音，心脏在胸腔里怦怦直跳，叫嚣着它要自由。祝小鱼全身的皮肤更是都在轻微的的麻痒，刻意压抑多年的怪癖在反噬。

　　天啊！怎么会有这么像月亮的人，他真的不是天上的月亮掉下来化成人的吗。

　　“小鱼小鱼。”娘亲的连声呼唤才将她从那种奇异的感觉中拉回来。

　　“娘，娘亲。”祝小鱼说话都有点结巴，搓搓自己的胳膊，将身体的怪异反应压下去。

　　祝婶子在旁边看的直乐：“看呆了吧，我第一次看见清融也是这个反应哈哈，这孩子就像画里的人走出来的。跟你介绍一下，这是清融，是我远房亲戚家的孩子，家里爷爷年前没了，以后就跟我们生活在一起，这孩子腿脚不太好。”

　　祝婶子话没说完，她又指了指清融的眼睛，做了个手势，摇了摇头。

　　坐在角落里的少年心思细腻，尽管目不能视，但他懂得别人未尽之语的中的曲折，于是自己开口：“我双腿从小就不良于行，常年都是坐在椅子上让人推着才能走，眼睛前段时间也看不清了，不能见强光。”

　　清融的声音就像越过山间的溪流，舒缓又自带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少年平和的说完这番话，语气没有起伏，没有人喜欢伤疤被提及，他已经能够很好的接受这一切。

　　祝小鱼这才发现那双漂亮的弯月眸子没有焦距，懵懂也不是错觉，是他主人根本就看不清。不能见强光，所以他才待在堂屋的角落里，进来的时候没有第一时间看到人。

　　祝小鱼刚刚的好心情飞到了九霄云外，这么好看的人儿却这么不幸。

　　“这孩子也是命苦，家里也没有其他人了，母亲就说接过来一起做个伴吧，我们这一家子老弱病残，多少也能相互扶持。”祝婶子说到。

　　“祝姨怎么说这种话，是晚辈拖累您了。”那少年想从黑暗中走出，吃力的推着轮椅。

　　祝小鱼的手脚就下意识动起来，走到他身后推动笨重的轮椅。清融把一直放在膝上的白色丝带反绑在脑后，保护不能见光的眼睛。

　　“这是住在我们隔壁你丽婶子家里的女儿，叫小鱼，祝小鱼，经常来家里玩，我看着她长大的，很漂亮的一个小女孩。”祝婶又提及祝小鱼。

　　清融凭着记忆看向她的所在：“多谢小鱼妹妹。”

　　祝小鱼感觉刚刚皮肤上那阵怪异感又卷土重来了，她现在迫切的想找个人贴贴，毛茸茸也好。

　　丽娘和祝青云见隔壁接到了人，过来看需不需要帮忙，两家人聚到一起，准备整治一桌好菜迎接清融的到来。

　　祝小鱼觉得没有能帮到忙的地方，她现在急切的想逃离这里：“我去看看小花有没有好好鱼，过会儿再过来！”。

　　“一会记得过来吃饭！”丽娘的叫喊在身后传来。

　　“好好好。”一边连声应答，一边逃也似的飞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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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观众老爷们，有咩有人啊，不想收藏的就多点两下，不是我一个人在单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