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鱼》无望川

5、第5章

　　白胡子老道不能接受这个事实，机关算尽一场空，到头还得给仇人做牛马，他起身一跳单手指天：“天道老头你不厚道，每次都让我去做污糟事，你倒是给点好处啊！”

　　回应他的是天空闪过的几道紫电。

　　“这怎么突然变天了，得赶紧把家里的衣服收起来。”祝家婶子忙小跑回隔壁。

　　祝山默默地用左手把右手拽回来，想当年他刚能预知的时候相当桀骜不驯，后来是生生被劈服的，卧榻养病那段时间经常能闻到肉的焦香味。

　　事情既已发生再纠结谁的对错已经无用了，当务之急是怎么解决。

　　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利用好长处，让她在凡间修炼，碰上心怀不轨的妖魔鬼怪多少有点自保能力。

　　一想到这里就又头痛，这条臭鱼明显刚出生，再是天才也不能现在原地入道，难道这段时间就得寸步不离的跟着她？

　　交给别人看顾祝山又不放心，至少得保证这段时间内是安全的。

　　他想起刚落地灵山村时那点蹊跷，准备把忧愁扼杀在源头，掐指一算，老橘皮脸蛋上的皱纹越皱越深，春生在旁边看的想给他抚平。

　　老头脑袋绕颈一周半，嘴里一边发出嘶嘶的声音。

　　“算你天道老儿还有点良心！”祝山的老橘皮脸舒展开来一点，拍拍春生脑袋：“走吧。”

　　“这么快就走了？刚刚不是还说水神仙上有危险吗？”这就不管了，友谊的小船怎么说翻就翻。

　　“天机不可泄露。”老道士摆起了神棍的谱子。

　　“等……等尊上，”春生指指小院里，示意他还不能走。

　　“你倒是提醒我了，不能白来，臭鱼这辈子的爹好像也姓祝来着。”祝山狞笑着往院内走去，还解开了二人身上的敛息术。

　　“不，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春生感觉有些不妙，以他对自家尊上这段时间稀薄的了解，他绝对要去干一件“伟大”的事情。

　　他改变方向蹑手蹑脚地向来时路走去，还没走出几步远，白胡子老道的拂尘急速变长一把拉住他的脚踝，春生跌了个狗吃屎，认命的被拖走了。

　　“有人在家吗？”祝山礼貌性的敲敲门环。

　　邦邦声传来，刚睡着一会儿的祝青云被吵醒了，怀里的女儿还在酣睡，床上的妻子也在休息，他想把女儿放在妻子的身边，让她一醒来就能看到孩子。

　　低头看去，食指还被握着，往外拽拽居然没拽动，再稍微用点力，皱巴的小眉毛一攥居然要哭，祝青云不敢动了，外面的敲击声又响起，他仔仔细细的把婴儿裹好走出屋子。

　　“来了来了，哪位。”

　　祝青云一开门见是两个眼生的道士，灵山村地处偏僻，见到生人的机会可不多。

　　“我和小徒游历至此，见天启祥瑞，特来一观。”祝山主打一个自来熟，主人家还没应答就自顾自进了院子。

　　春生跟在身后有点尴尬，冲祝青云笑笑作个揖，道声：“打扰了。”也跟着走进了院子。

　　祝青云是个好脾气的，面对突然到访的奇怪客人也能面带笑容。

　　进门就能看完小院的全景，正前方的大屋被隔成三间，正中是堂屋，左右两边是主家休憩的地方，各开一间小门，祝青云刚从右边那间出来，西厢房用作书房，纸窗被支起，窗外种了三两翠竹，再不远就是一小片花圃，主人家很有情趣，雏菊芍药各色鲜花不一而足，西边墙角稍微阴凉些的地方还有口大缸，睡莲的叶子将将高出水面，隐约可见几尾鱼儿在水中游动，东边的屋子要低一些，通常是农家的伙房，还有隐藏在堂屋后的院子。

　　整座院子坐北朝南，阳光充足，通往屋子的主要道路上都铺设了青石，站上去稳稳当当。

　　老道士环顾一周，暗自点了点头。

　　祝青云看这老头进来不说话先打量一圈，像是在看自家一般，脑中警铃嗡嗡大作，作为村里的唯一秀才兼教书先生，当年游历的时候灵异志怪书籍没少读，最多的就是乡间野庙的狐狸精和穷书生，但是坏老道也不少，他抱着婴儿的身体向后退了一步。

　　老道士的印象分在祝青云这里大打折扣。

　　打量够了，祝山迈进堂屋挑了张椅子坐下。

　　“真当这是月半楼了啊。”春生在心里吐槽，乖乖站在老道士身后。

　　祝青云在也坐在主座上：“家里没有多余的人手了，内子还在休息，我腾不出手，连一杯像样的茶水都没有，待客不周。”

　　老道士大方的摆摆手：“本来就是突然到访，谈何待客不周。”祝山终于捡起了被他忘记的些微礼节。

　　“叫我明光就行，敢问主人家可是姓祝？”老道士问到。

　　晓得姓祝没啥稀奇的，灵山村大半个村子都姓祝，要不是灵山村叫的时间久，这里改名成祝家村都不违和，稍微打听一下就知道了。

　　“不巧老道我俗名也是姓祝，跟这小姑娘也算是有些缘分，可否能为这小姑娘赐名？”

　　春生内心的吐槽欲旺盛的都要从嘴里冒出来了：人家亲爹还没来得及给起名呢，你瞎凑什么热闹，着急给人家当爹啊！

　　祝青云的脸色也变得有些微妙，这老道士更扎眼了。

　　“我刚为这小女算了一卦，她命中水泽丰沛，若能化为鱼儿在这水中游动，以后再做任何事都可如鱼游海底般若有神助，一生顺遂，就叫小鱼如何。”老道士说完还得意地抚着自己的胡须。

　　屋里一时诡异的安静，小鱼小鱼祝小鱼，听起来有点随便，虽说农家有的讲究贱名好养活，但祝青云是个有追求的秀才，他不想自己女儿的名字叫的像村头的春花。

　　没有听到回答，祝山抚摸胡须地手顿住了：“可是有什么不满意？”

　　祝青云满脸写着拒绝：“爱女的名字我已经想好，就不劳烦明光道长了。”

　　祝山在天界发号施令惯了，猛一被人拒绝还有点不适应，当下撩起袍子准备站起和对面讲道理，右边的屋子里却有动静传来，听着像是有人起身了。

　　祝青云连忙打起帘子去看妻子。

　　堂内老道士和小道士又开始挤眉弄眼，互相传音。

　　“嘿！天界想劳动火神我的不知凡几，给他算个名字还拒绝，多少有点不识好歹。”

　　“尊上您自己一点讲究都没有，上来就要给人家当爹，你自己要是有闺女你乐意？”

　　祝山认真想了想，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可怕的场景，浑身抖了抖。

　　“要我说就露两手，让人家看看咱们是有真本事的，取名字也当添个好兆头。”

　　祝山觉得可行，糊弄人他有一套的。

　　“丽娘，你怎么起来了。”祝青云进屋子看到妻子自己已经坐起来了，连忙拿靠枕放在身后让她靠的舒服些。

　　“让我看看孩子。”丽娘从丈夫怀中接过女儿，婴儿自然而然放开了紧攥的手。

　　女人细细端详襁褓中的孩子，忽然有了种奇妙的感觉，这个生命和她是连在一起的，哭笑都牵动自己的心绪。现在看着她只觉得开心，世上再也没有比她诞生更美好的事情了。

　　“刚刚我做了个梦，”丽娘把自己的女儿放在身侧，“梦见一条鱼儿在水里游着，我去追她，鱼儿就消失在水中深处，然后梦就醒了。”

　　祝青云也觉得有些神奇，张口要说些什么。

　　丽娘拍了拍他的手：“你们刚刚在外面聊的话我都听见了，道长恰好这个时候来就是孩子的缘分。”

　　祝青云不信命理这回事，但是妻子的话让他动摇了。

　　“小鱼挺好的，自由自在的，没有束缚。”丽娘又补了一句。

　　祝青云妥协的超级快，他一向老婆说啥就是啥：闺女，你的名字爹爹尽力喽。

　　不多会儿，那帘子又掀开了，正准备露一手的师徒二人正襟危坐。

　　“在下……”祝山刚出口的话被打断。

　　“就叫小鱼吧，我看我女儿跟道长也是有些缘分。”

　　“？？？”这下轮到师徒二人呆住了。

　　“这么随便的？”春生脱口而出。

　　祝青云笑眯眯的回道：“不随便，相逢即是缘，道长一看就是有大气运在身，能为小女赐名在下感激不尽啊。”

　　这下没话说了。

　　“二位留下用个饭？”

　　两个道士婉拒了，打个招呼说以后会再见就离开了。

　　祝青云将他们送走，想问问以后还会再见是什么意思，再出门时却发现连个人影都没有，祝家门口空旷，除了一棵老柳树，根本没有藏人的地方，一转头的时间不可能消失的。

　　祝青山心里咯噔一下：真碰上高人了不成？

　　火神大人回程途中时不时发出怪声，想笑又不能笑，面部肌肉控制的很辛苦，春生很纳闷：“尊上，您在干嘛？”

　　“哈哈哈，她这辈子也姓祝哈哈哈哈！”

　　“水神仙上姓祝只是凑巧而已啊。”

　　祝山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你不懂。”

　　春生真的不懂，这种莫名其妙喜欢给人当爹的习惯到底是哪里流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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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实不相瞒，写祝山的时候我脑子里都是86版西游记里的猴哥，尤其是猴哥还没拜师前吃面条那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