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难不退》猫尾巷

6、头盔送你留个纪念

　　下早自习的时候天还没全亮，天边的朝阳被蒙在云里，几许骄阳斜映进教室里。
　　走廊外嘈杂一片，一群女生手拉着手谈笑着。
　　“别挡路啊大姐们！耽误我抢饭，待会吃不着了……”
　　几个男生挤在狭小的走廊里，迫不及待地想冲下楼梯，却被面前一群女生挡着，实在是有点难堪。

　　“你别挤啊，用得着这么急吗……”

　　……

　　季醒上完厕所刚回到教室，他是走读生，今天依旧像往常那样，因为麻烦所以没出去吃饭。
　　教室里空荡荡的，只剩他一人。
　　他正准备继续写练习册，手刚伸进桌洞里，他动作一停。
　　他反复确认这是不是自己的位置，不可置信地从桌肚里掏出一份早餐。
　　热乎的，新鲜的，带着一杯豆浆的油条和肉包。

　　？

　　是谁送错了吗？

　　他把那份早餐往旁边桌子上一挪，扯出练习册安静地写了起来。
　　没写几个字，他就听见有人在敲窗。
　　他抬头，对上一张熟悉的脸，笔尖悬在空中，他被对方硬控几秒。

　　没话说。

　　“忙着呢？”祝愉推开玻璃窗，他个子高，就这么半趴在窗前，笑眯眯地盯着季醒。
　　季醒把练习册一关，往椅子里靠了靠，说：“干嘛？”
　　“你还真没去吃饭，我给你带的早餐吃了没？”
　　季醒眼皮一跳，对于祝愉的无事献殷勤，他非常警惕。
　　他伸手将旁边桌子上的早餐袋一勾，起身到窗前，把袋子往祝愉手里一塞：“你还是自己留着吃吧。”
　　祝愉眨巴眨巴眼睛，说：“干嘛？看不起我？”
　　“不需要，你不吃给别人，别打扰我了，我要写练习册。”
　　祝愉敛了笑容，苦苦被打了脸，他的脸色不怎么好看。
　　“好心给你送饭哪来那么多事，给你你就拿着，别墨迹这么多。”
　　“你管我吃不吃，我让你送了吗？”他转身就要走。
　　季醒刚转身，还没走几步，背后忽然被人猛地一扯，冲击力实在是太大，他就像小鸡仔一样被人一把勾到了窗边。
　　由于速度太快，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就已经被对方压着肩膀，拉近了。
　　两人隔着窗户，季醒就这么被祝愉扳着肩膀，动弹不得。
　　“瘦成这样我用点力都能把你肩膀给掰碎了，还不吃饭？”两人距离离得很近，说话时他能感受到对方的气息扑在脸上。
　　季醒手用力地抵着墙面，想把两人的距离分开些，但力量悬殊，无所事事。

　　“你有病吧，放开！”

　　祝愉噗嗤一笑，脸色却是冷着的：“再骂。”

　　他眼中溢出的气场，使季醒有些慌张。
　　这是季醒少有的情绪，慌张。
　　自他母亲去世那年后，他就已经变得沉默寡言，情绪也变得淡淡的，没有什么巨大的波动，慌张这种情绪，最后一次在他身上出现是在季母病逝的那天。
　　“骂啊，不是骂我有病吗？一离近了就不吱声了是吗？”
　　“松手，放…开我。”季醒声音有些发颤，肩膀也有点抖，他一如既往所保持的冷漠气场有点站不住脚了。
　　偏偏祝愉这个人倔强得要死。
　　“就不放，求我啊。”他将两人的距离拉得更近了些，眯着眼打量季醒，对方许是不想让他看见自己不经意泄露的懦弱和胆怯，迅速地移开了目光。
　　“求我，我就放手，求不求？”
　　季醒沉默了许久，祝愉一时冲上头的怒火这会早就散了，他也觉得自己有些咄咄逼人了，这才松了手。
　　“算了，不搞你了。”他把早餐袋往对方怀里一塞，说：“不吃就揍你。”
　　季醒情绪恢复的很快，再次抬头时人已经走了。
　　他捏着早餐袋在原地匀了匀呼吸。

　　这人真是个神经病。

　　那次过后，每次早自习下课祝愉都来送早餐，次次不重样，季醒有时给面子就乖乖吃了，有时一转头就扔垃圾桶。
　　而且，自那次事情后，祝愉就像狗皮膏药粘上他了一样甩都甩不掉。厕所里十次有七次都能碰见他，操场上、画室里、走廊上亦或是教室窗外都能碰见他的影子。
　　季醒一般都不搭理他，除非是被盯烦了才骂他几句。
　　但每次骂祝愉，他又会贱贱地怼回来，到后面他索性直接装瞎，当祝愉不存在。
　　而祝愉频繁的注意季醒，也让苟骅起了疑心，终于忍不住问他：“愉儿，你这最近怎么回事？天天往三班跑，你让季醒那小子给勾魂了啊？”
　　祝愉把化学书一关，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回答：“没啊，凑巧碰上而已，我哪那么闲。”
　　苟骅正靠在椅子上吃着薯片，含糊不清地说：“也不能这么碰巧吧，你们俩有什么事吗？他惹到你了？”
　　祝愉伸手抓了把薯片，嘎吱嘎吱嚼着：“大人的事小孩少打听，再说了，就他那瘦不拉唧的身板，就算真惹到我了，能把我怎么样啊？”
　　“诶！你少抓点，赵凯明看见了也找我要呢！”
　　……

　　放学铃声一响，校园里即刻爆发出闪电雷鸣般的尖叫呼喊和欢呼声，吵成一片。
　　季醒刚收拾完东西，一出教室门就撞上了祝愉。对方单肩挎着书包，校服外套松垮垮地搭在另一个肩上，一看到季醒就笑眯眯地靠上来。
　　季醒不自在地挪远了一步，开口：“你东西在我家里，转车要转两趟，太麻烦了，要不后天上课给你？”
　　“不用，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拿个头盔的事，不麻烦。”他掏出手机，补充道： “不过要等会，先去给别人送车钥匙。”
　　“什么钥匙？你开了车来的？”
　　“机车，停外面了，今天没法开回去，叫了人帮我开走。”
　　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出了学校，学校后门有个专门停车的地方，介于夏天太阳暴晒，所以专门设在了一棵百年的黄葛树下，方便遮挡阳光。
　　不远处，苟骅吃着雪糕正和一群人和有说有笑，忽然瞟到并排站在一起的两人，笑容顿时凝住。
　　“我去，愉儿？！那不是三班那小子吗？他们俩干嘛呢！”
　　闻言，韩恹恹转头朝苟骅的方向看去：“真是诶！要不要约阿愉一起去打游戏？”
　　“别了吧，愉儿正开心呢，约不动的。”赵凯明插话。
　　“干嘛呢这是！平常他那车摸都不让我摸，今天这是什么意思，要让三班那小子坐吗！”苟骅急的快要跳起来，雪糕都顾不上吃了。
　　“怎么可能，再说了，川崎能载人吗，愉儿他平常自己骑都有点骑狗的迹象，更别说俩180多的挤一起了，那场面不敢想！”赵凯明在一旁笑嘻嘻地盯着祝愉和季醒，又道：“不过，最近愉儿确实和那男的走的有点近了，放学都不跟我们一起了，看来苟骅你在他心里“铁哥们”的位置算是保不住咯！”
　　这一会儿功夫，韩恹恹已经跑过去找祝愉了。
　　“你怎么在这里？”祝愉被突然窜出来的韩恹恹给吓了一跳。
　　韩恹恹脸上浮上笑容：“怎么啦，我不能来吗？最近我们这么生疏，说句想你了你信吗？”
　　站在一旁的季醒不经意地挑了个眉。
　　祝愉无言以对，又听到她说：“你有空吗，今天赵凯明他们约一起网吧开黑。就差你了。”
　　祝愉刚想开口拒绝，就听见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季醒开口了：“去吧，东西我改天给你也行。”
　　韩恹恹眼里亮晶晶，她这才注意到季醒：“你就是三班转来的那个美术生？长得确实不错，你好，我是祝愉的朋友，韩恹恹。”
　　季醒没看她，微微点了点头。
　　“今天不行，改天约吧，今天有事，你们先玩。”祝愉说。
　　韩恹恹正准备说什么，却见祝愉飞速把车钥匙直接塞到她手里，甩下一句让她待会把钥匙给一个穿赛车服的人就跑了。
　　太阳正盛，肆意地曝晒着马路，绿皮公交车慢悠悠地驶过。
　　公交车上，季醒靠着窗，望着窗外发呆。
　　忽然，他感觉有人戳了戳自己的胳膊，回头对上祝愉的脸。
　　“联系方式加一下，以后好联系。”他举着手机，直白地盯着季醒。
　　刚刚盯着外面过久，眼睛受了太阳的刺激，他这会看人有点泛花影。犹豫了一会，他掏出了手机让他扫了码。
　　祝愉手机震动一下，弹出消息。

　　迹象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你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他点开头像框，季醒的朋友圈很干净，只有两条。最近的一条朋友圈是半个月前的，一张鲜花的图，无配文。
　　而另一条则是一年前的，是一张黑狗端端正正坐在院子里的照片，配文：小黑长成大黑了。
　　他这人从里到外都很干净，社交软件也是。
　　季醒加完好友后就头抵着窗闭上了眼，不知道睡着了没有。
　　他露出的脖颈皮肤白皙光滑，一颗小痣在衣服垮下来露出的锁骨上。
　　祝愉抬起手机，按下快门。
　　在阳光洒在他脸上的那一刻，照片定格。
　　到季醒家的时候，已经快要六点了。季醒让祝愉一个人上了楼，说自己要在楼下帮老爷爷搞下电表。
　　季醒家是密码锁，刚刚就已经把密码发给了他，祝愉抬手输完密码后，转手就将季醒发的锁密码的消息给收藏了。
　　季醒家三室一厅，不大，但是装修很简洁大方，客厅还挂了一些油画，祝愉感慨他不愧是美术生。
　　客厅是小落地窗，祝愉抬手开了窗透气。转身在屋里打量了起来。
　　季醒进门时，他正拿着个相框琢磨着。“你别乱动我东西。”听到季醒这么说，他才放下相框，将相框摆回原来的位置。
　　祝愉看着照片上的三个人，一眼就认出了季醒，那时的他看起来也才七八岁的样子，不像现在这么瘦，至少是有点肉的。
　　手搭在他肩上的女人应该是他母亲，旁边那个穿着西装的男人也许是季醒的继父。照片上，小孩明显有点反抗男人的肢体接触，用手用力地推着男人要摸他头的大手。
　　这个动作让祝愉想起来那次他扳着季醒肩膀时，他好像也是这样抗拒。
　　“我知道我接下来的问题可能会让你不开心，但是我很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你对你的继父如此憎恨，他看起来挺有钱的，按理说不应该会亏待你和你母亲。”
　　季醒进厨房洗了个手，许久才说：“他确实是个聪明的生意人，但却不是一个好丈夫和好父亲。不是所有人都像你那样有财富的充足就会感到幸福的。”
　　祝愉没说话，点了支烟。季醒转身进了卧室，好一会儿才出来，双手捧着祝愉的头盔。
　　“不是说戒烟了吗？”
　　祝愉闻言转过身来，靠在窗前，直直盯着季醒，他说：“上瘾了的东西一时半会戒不掉。”
　　烟雾缭绕在他鼻息间，眼里是摸不透的情绪，深沉静谧。
　　季醒把头盔伸到他面前，示意他拿走。
　　祝愉叼着烟，接过头盔，下一秒，他将头盔套到了季醒头上。
　　“头盔送你留个纪念。”
　　季醒有点懵，还没反应过来，祝愉就朝他呼出一口烟，隔着头盔，热气使护目镜起了一层薄雾。
　　“你还真以为我是来拿头盔的？”
　　后面还有一句，但因为祝愉声音太小，加上头盔隔音，他没听清。
　　等缓过神来的时候，祝醒早走了。
　　季醒愣在窗前，取了头盔后，空气中残留的尼古丁味道挤入他的鼻腔。
　　第二次，他心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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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家新年呀！大年初一初二在休息，今天猛地想起我已经断更好多天了，火速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