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难不退》猫尾巷

5、英雄救美别问别打听

　　前几天没下多久就停了的雨，闽城的天变幻莫测，刚下降的气温在这几天莫名又升高。
　　高二三班教室里，陈旧的电风扇吱呀吱呀响。数学课刚上到一半，学生会主席就叫停老师说来找人。
　　“这是高二三班吗？”
　　数学老师讲的正起劲，突然被打断，脸色有点不好，黑着脸点头。
　　“季醒，哪个是季醒？美术老师找你，让你去对面楼二楼办公室，有事找你。”
　　数学老师非犟到下课才放人，刚下课，季醒就到了二楼办公室。
　　美术老师是个瘦瘦高高的女老师，说话时温文儒雅。
　　“季醒？”她坐在办公椅上，一脸温柔。
　　季醒微微点头。
　　“我听说你画画很厉害，上次展览的时候我也看了你的作品，画画技术确实不错。”她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递给季醒，道：“学校这边有个素描比赛，省上的，名额只有五个，到你这儿就剩一个了。”
　　季醒接过纸，没说话。
　　许是老师看出了他的犹豫，又说：“比赛前五名有奖学金，五百来块。离比赛还有半个月，你要是怕拿不稳，我可以和你们班主任说一下，给你额外时间练习。”
　　“老师，我不想去。”他回答得很直白，老师愣了一下，语气更加软了：“怎么了？是怕耽搁学业吗，还是有什么其他原因呢，就这一个名额了，还是我保给你的。”
　　季醒垂着眼，睫毛的阴影挡住了他的眼睛：“不是，地方太远了，我要照顾花店，离不开人。”
　　“啊……这样啊，地方确实有点远，车费是学校报销的，这个你不用担心。你的店，让你家里人照看几天行吗？快的话去个两三天就差不多了。”
　　季醒沉默了一会，开口时声音很轻。
　　“老师，我家里没人。”
　　老师以为自己听错了，一脸疑惑。
　　季醒开口又说了一遍。
　　“我家里，就我一个人，我妈去世了，爸爸在我小时候就和妈妈离婚了。没有人能帮我看店。”
　　办公室一片寂静，只听得见微小的空调出风声。
　　许久，美术老师温柔地开口：“看你的转学信息，你监护人填的是父亲杨运。”
　　“杨运是我后爸。”
　　诡异的气氛让老师彻底哑口无言，她只好收回报名表。
　　季醒刚迈出办公室门，差点被一个黑色的身影绊倒，他踉跄一下，侥幸抓住门框。
　　好不容易稳住身体的季醒看清差点绊倒自己的人是谁后，眉头不由紧蹙。
　　祝愉被他这么盯着不太自然，眼神飘忽不定。
　　“你在这干什么？”季醒开口问他。
　　“下课没事干太无聊，到处逛逛，碰巧而已。”
　　那还真是无聊透顶了，好好的闲暇时间放着不训练，一逛逛到二楼办公室来了，还藏在门后鬼鬼祟祟偷听。
　　季醒心情很不好，骂完一句就要走，却被面前这人迎面挡住。
　　祝愉184的高个子把季醒挡得死死的，要换做别人，这压迫感早腿软了。
　　可偏偏是季醒，这人对不熟的人脾气一向不怎么好。
　　“你发什么神经？”
　　祝愉显然没料到对方会骂他，当即就傻了。
　　“别骂人啊，绊了你一下是我的不对。”他对上季醒凶狠的目光，心里咯噔一下，补充道：“偷听也是我的不对，我道歉，对不起。但你这骂人就不太对了吧……”
　　季醒脸色很差，一把推开他，径直下楼。
　　我靠，脾气这么差？被用力推出去差点撞上墙的祝愉此时脑子里就这一个想法。
　　他二话不说就跟了出去。
　　直到到了操场，他才追上季醒。
　　“你跑什么！你等会。”
　　季醒依旧没停下，只是走的慢了些。
　　“我头盔，那天是不是放你店里没拿？”
　　见对方依旧没吭声，他接着说：“那你多久还我啊，头盔五百多，你别私吞了！”
　　对方依旧没有给出回应，他伸手一把抓住季醒的手臂，他这才转头。
　　“在我家，周末给你。”
　　祝愉被他苍白的脸吓了一跳。
　　“你怎么回事，脸白成这样。”
　　季醒没说话，但情况确实不太乐观，嘴唇毫无血色。
　　“喂！你……”祝愉刚想说是不是办公室空调开太大了，给他吹感冒了，毕竟这么瘦，风一吹就要倒的样子，结果还没说完，季醒就转头摇摇晃晃地走了。
　　祝愉有点来气，觉得眼前这人挺神经的，不知好歹的样子让他很不爽，怎么样也不关他事了。
　　他也转头要走，谁知还没来得及转头，距离自己几米开外的季醒就歪歪扭扭地蹲下了，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对方又突然倒地上了。
　　他几步冲上去，但由于距离的原因，还是没接到。
　　祝愉慌张地把目前这人搂在怀里，刚才打了上课铃，操场上现在一个人也没有，空荡荡的。
　　“你怎么回事，中暑了还是咋了？”
　　他又摸摸他的额头，体温正常。
　　顾不上那么多，他打横抱把季醒抱起来，移到了黄葛树下的长椅上靠着。
　　季醒没有失去意识，可能只是难受，一直蹙着眉闭着眼。
　　“头晕吗？心脏痛不痛，或者是还有哪里不舒服？”祝愉挺着急的，说话慌里慌张。
　　“你别捂着眼睛，问你话呢，说话！”
　　他暴力地扯开季醒捂着眼睛的手。
　　季醒说话了，只是很小，要祝愉靠着他的脸才能听见。
　　季醒的呼吸轻轻扫过他的耳廓，气息灼热。
　　他听见他渺小的声音。
　　“低血糖，一会就好了。”
　　“好什么好，他妈的没糖你好什么好，再一会你就该休克了，傻逼。”
　　祝愉最近在戒烟，平时身上总会揣几颗糖。
　　他摸遍了身上的兜，终于在裤兜摸出一颗奶糖。
　　糖在高温下已经化了一些，黏着糖纸很难剥开，祝愉胡乱撕下糖纸。
　　“张嘴。”奶糖顺着他的手指被推进季醒的嘴里。
　　奶糖的甜味在嘴里化开，季醒再次抬手捂住的眼睛。
　　祝愉上节课刚上完体育，当时训练的水就放在操场边。
　　他拿完水回来时，季醒的状态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对方眼框泛着红，睫毛湿答答的，似乎刚哭过。
　　他把水递给季醒：“兜里刚好就剩一颗糖了，你真幸运。”
　　季醒刚拧开瓶子，正要喝，却像意识到什么似的，动作一停。
　　被祝愉一眼看穿：“你还挑上了？都是男的，喝个水又能怎么样？你怕我下毒？”
　　季醒盯着水看了一会，才慢吞吞地喝了起来。
　　也许是折腾这一会儿，刚经过低血糖的摧残，季醒有点发冷，冷汗打湿了他额前的头发。
　　他喝水的样子很轻柔，刚回过血色的嘴唇和瓶口贴着，微微发红。
　　喝完，季醒开口，声音带着一些沙哑：“谢谢。”
　　祝愉的目光从季醒嘴唇上移回，咳了下：“想不到你这种人还会道谢，不用了啊，我们差不多扯平。你知道自己有低血糖为什么不随身揣点糖，今天我要不在，后果可想而知。”
　　“忘了。”季醒依旧是那副“跟你无话可说”的样子。
　　“好好的你怎么犯低血糖了，你一转头我以为是我在办公室外面堵你那一下给你吓出病了。”
　　季醒缓缓拧上瓶盖：“可能是今早上没吃早饭。”
　　两人僵持了一会，季醒开口：“你头盔我拿回家里了，周末去我家。”
　　祝愉点头，起身说：“行，缓的差不多了回教室吧，待会老师该找人了。”
　　他伸出手准备扶一下季醒的，谁知对方直接无视他。
　　“不用，我起得来。”
　　祝愉将长椅上的空瓶子捡起扔进垃圾桶，拍拍手朝教学楼走去。
　　祝愉回教室的时候刚好是班主任的课，班主任正准备让班长找人，谁知道他刚好回来了。
　　班主任叫住祝愉就是一顿骂：“上课上一半你人哪去了？我还以为你在训练，结果打了几个电话，老师说你体育课都没上完就走了，说上厕所，这就是上厕所？上半来个小时？！以前就觉得你这个人学习不认真，脚踏实地才是学习应有的态度！”
　　祝愉站在门外，眼睛盯着脚尖：“就上厕所啊，肚子不舒服，半个小时挺正常的吧。”
　　老师唾沫横飞：“再狡辩！这次是看你家长的面子才没给你处分。明天之内，给我交3000字检讨过来！不然全校通报批评。你给我回位置，耽搁大家宝贵的上课时间！”
　　祝愉摸摸鼻子，坐回了位置。
　　“警告你们啊，还有几周就月考了，这次的成绩是要公布给家长的，我们还要实行淘汰制，班上倒数第……”
　　祝愉无聊地转着笔，座位后的苟骅扔来一个纸团。

　　——你干嘛去了，直接撬半节课？

　　他思考几秒，在下方回复一行字。

　　——英雄救美，别问别打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