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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皇储(16) ...


  •   谢缜舒未抬头,默默抓着袖子,不问自己身在何地,也不问对方缘何慕他而来,更不知道刘继詹与戚忱之间的事儿,却问:“刘先生可知京城近况?”
      刘继詹思索了一番,模棱两可地回答:“近日京城无甚大事。”

      无事?他循原主之路“造反”,如今已算是乱臣贼子,何况他如今尚是一朝太子,凭空消失也当掀起波澜,怎会无事?

      他睨了刘继詹一眼,对方尴尬地抵唇不言。
      “你可还记得飞云?你可知他现在人在何处?”谢缜舒开口提问。醒来至今未曾见到飞云,尤其是在他昏迷前飞云还一幅视死如归的样子,不得不让人忧心。

      “这……”刘继詹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此时,谢缜舒看过来,刘继詹顶着颇具压力的视线,思来想去,还是交代了:“飞云公子他,他被枭首了……”

      枭……枭首了……谢缜舒一时感到胸腔发堵,喉咙发痒,“咳咳——咳咳咳——”
      手刚刚捂上嘴,喉咙里就涌出了血,濡湿手心,从指缝中渐渐沁了出来,眼见着面前人就要上前帮忙,他偷偷拿另一只手抹去了嘴角的血,顺势将握血的手攒成拳头背到身后。
      “孤无事——”他道,“那徽竹他如何?他可有受孤的牵连?”

      “这……”刘继詹无话,为啥太子问的问题都这么刁钻啊!这要他怎么说才好啊!!万一太子被吓得咳出血来了怎么办!?会不会被打击到吐血啊!

      “你直说,无妨。”谢缜舒深呼了一口气。他此举莽撞,的确可能会给原主亲近的人带来麻烦……
      刘继詹支支吾吾地开了口:“这……八殿下他……受新帝旨意迎娶了先太子……也就是您的未婚良娣——忠文伯伯府姜二小姐姜玉睎,因与殿下乃同胞兄弟之故,笞十至腿疾,被新帝处罚禁足八王府十年……”

      “你说什么?”谢缜舒眉头一时紧拧。

      “八殿下迎娶姜二小姐,受笞刑折了腿,又承圣谕禁足王府十年。”刘继詹只得又重复了一遍。

      这……徽竹的腿……折了?
      当初徽竹能够在东宫活蹦乱跳、箭似地跑进跑出,而如今,却受他这么一个顶替原主的假皇兄牵累,负屈衔冤,生生折了腿。
      而且,姜二小姐怎么会嫁给徽竹?
      青山烂,黄河枯……
      他们二人又是何时有了这般情深的往来?曾经徽竹视她为一般人,能心无旁骛地称她嫂嫂,可姜二小姐却口口声声与人说徽竹只是忘了……
      怎会是忘却前缘?原主记忆里,赵徽竹并未失忆过。

      他思前想后,说:“烦请先生如实告知,孤父皇如何?当下时局如何?”

      “……元煦帝晏驾,传位四皇子,除桓王和八殿下外,其余已弱冠的早就驻守封地的七位皇子皆被传唤回京城,禁足于王府。国内天灾不断,城外已经聚集若干流民——”

      *

      “姜玉睎!你失心疯了!!”
      赵徽竹咬牙强撑着一双被折了的腿,颠来倒去、跌跌撞撞地摸爬滚打,冲到了门口。
      “……你说是疯我便是疯了!赵徽竹,你此生——只能留在这里!!”
      房屋外,江殷三下五除二反手将门关上,抠住门上凹凸的木格,稍偏头,隔着背后的门板,半哽咽地威胁道:“你……永远别再想离开我……”

      “砰砰砰!”
      赵徽竹面色痛苦,抓着门栓,用力捶门,“姜姑娘,姜二小姐,姜玉睎,良娣嫂嫂!本王求你!我求你!你放过我,你放我出去,你让我去见见四皇兄!我求你!!”
      听着男子嘴里接二连三蹦出来的称呼,江殷的表情阴转雷阵雨,愈发难看。
      艹
      “禁足你是新帝旨意,与我无干。于公于私,我都不可能放你出府,你死心吧。”冷冷地撂下这样一句话后,她松开抠着门的手,挥袖离开。

      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远,赵徽竹失力地滑坐到地上。
      到底是为什么?皇兄他去哪了?怎么会变成这样??他只是想出个王府而已啊!

      他低头,两手扣住自己的双腿,两眼空空……

      姜玉睎刚走不远,就碰上了八王府管家,管家看到她,连忙说:“王妃——
      “忠文伯伯府姜大姑娘已候在大厅多时。”

      半日去,天色昏暗,戚忱兴致高昂地打道回家。

      “你今日怎么取这么久的货!”街边一个店铺的掌柜站在后门口,质问阶下的小厮。
      小厮苦着脸答:“掌柜的,如今天灾不断、流民四起,这城门口搜查较往日严格了不少,小的在城门口处交接货物时耗费了不少时间,您就饶了小的吧——”
      听言,掌柜只好点头,挥手致意将货物搬进屋内。

      戚忱目不斜视,只当未曾入耳。
      结果走着走着,就发觉自己好像被什么人尾随了。他慢慢降下速度,转身走进一个无人的小巷。
      等人靠近转角后,一把将人用刀扼喉抵在墙上。

      “戚校尉,”男子仰头,脖子稍稍离远了刀锋,轻笑:“你我同为陛下做事,不必如此大动干戈吧?这刀若是见血了,岂不有伤和气?”
      “你为何跟踪我?”戚忱将刀凑近了几分,完全贴上了男子的脖颈。

      “戚校尉,这怎么能说是跟踪呢?不过是你我顺路罢了。”男子咽了咽口水,答。
      没事没事!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这个人和上辈子徵岭身边的少年将军陈祺长得一模一样,身世也相同,为什么名字却是戚忱?上辈子分明传言徵岭是在邙山捡到了伤痕累累的陈祺,为什么这一世变成了戚忱毛遂自荐!?
      这中间肯定有什么问题。是不是有人和她一样重生了!?徵岭不疑,可她却不能放任不管!徵岭的皇位,必须能稳坐一辈子!

      戚忱桃花眼盯着面前人,阴恻恻地说:“姜公子,这条道可不是去皇宫的路。难不成你是要亲自去采买麝香油么?”

      姜玉瞒眼睛睁大,这厮不是变着法地在骂她是徵岭的男宠!?她是女的!若不是这世道不允女子为官,她又岂需扮成男儿装?
      不对,她和徵岭从来都是发乎情止乎礼,根本不需要用到麝香油这种东西!

      “戚校尉,现在国运不兴,不日前,北部幽州太守高柏义取刺史首级,割据称雄,周边各州数万失所的流民响应起义,危我大晋!南部虽处百废待兴之际,可却因先太子之故,对陛下践阼颇有微词。
      “你我作为陛下左膀右臂,当为此分忧才是。我并未跟踪你,只是想找个时机与你商讨此事罢了。”
      姜玉瞒脖子都仰酸了,仍目光诚挚地看着戚忱,真心实意地说。

      “呵,我不过一个城门校尉,只负责掌京师城门屯兵。南北动荡,你与我商议有如鸡同鸭讲,我即使有心可也管不着——”
      戚忱耐心地听完后冷笑一声,放下刀子,眼瞧姜玉瞒腆着脸皮准备继续凑上来的样子,一个转刀拿刀柄将人抵回墙上。

      警告道:“离我远点。”
      见人不敢再动,他握着刀,这才后退两步靠上对面的墙,一双桃花眼里的眼珠暗沉深邃,目光阴鸷,让人发怵。
      他可没心思管这些鸡零狗碎的事儿,他只想早点儿回府!

      “戚校尉——我业已在陛下面前为你周旋了许久,陛下有言,此行宜早不宜迟,若是你愿意,我便早些替你请命,你明日午时即可动身去幽州!
      “希望你能不负陛下所托,手刃高柏义,取敌首级,恢我大晋国威!”姜玉瞒信誓旦旦地挺直腰杆子,胸有成竹地展颜一笑,说。
      上辈子听人说陈祺是一个好战嗜杀的年少将军,是徵岭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刀,她就不信,这么大好的机会这个人不要!
      如果这个人不要,那必有诈!

      戚忱皱眉,将刀收鞘,阴声说:
      “你的话我收到了,随你,我要回府了,再会。”
      话音未落,他便转身离开。

      徒留姜玉瞒一人站在原地风中凌乱。
      所以——这人到底是要了还是没要?答应了还是没答应??
      他是因为不屑嗟来之食觉得自己替他请命伤了他的颜面所以说“随你”,还是因为本就无心征伐作战所以才说“随你”??

      戚忱随意找了个方位三步两步将姜玉瞒远远甩下,等瞧不见人影后才转身向戚宅走去。

      等一到家,他连忙赶到主室。
      “谢公子!”

      谢缜舒仍坐在案前,看着桌上的盖杯分别成列队的茶盏发呆,放在腿上的手,手掌抵着大腿,手指不自觉地轻点膝盖。
      元煦帝和飞云飞河皆已逝世,幺幺七却没有什么动静,定然不是逃犯。
      淳太姆和钟于甫都性情和蔼,待人以宽,与原主记忆里不曾有异。
      大皇兄桓王恣睢乖虐,行事多随性而为,毒辣阴险。
      四皇弟赵徵岭含章未曜,伺机而动,一直怀有狼子野心。
      八皇弟赵徽竹纯善天真,与原主记忆里的赤子模样无一差别。
      更莫说迂腐陈旧的丞相,私生活混乱的太尉,秉笔直书的御史,这些人最常与原主接触,但也看不出有几分异色。

      说好了逃犯与原主相干、性情有异的呢?

      戚忱走近他,极其自然地腼腆一笑:
      “谢公子,你醒了。”
      这人陈述的语气一瞬间惊醒了走神的他。

      “戚忱。”谢缜舒回过神来,随意地抬头一看,发现是熟人,抿唇轻声唤道。

      “……嗯,我在。”对方竟清声作答。
      答完后又问:“你……醒后可曾用膳?”

      谢缜舒都醒过来起码大半天了,又不是志怪书里的羊患——没有嘴巴不需要吃饭。
      “午前垫过些许东西,当下倒的确该用晚膳了。”
      说罢,瞧了戚忱一眼,便低头默默拿起倒扣的茶盖一个个小心地放回了杯子上。

      除了上次有几分生疏的早餐经历之外,谢缜舒还是第一次在晚餐时间体验到了令人窒息的困窘状态,他莫名无比希望自己能够将时间扳回至半个时辰前,答应与刘继詹和阿音一同用膳。

      安静地吃完饭,碗筷刚收,等小厮退下后,戚忱才正儿八经起来,说:“谢公子,我虽不知你接下来作何打算,但你如今处境颇为艰难,孤身一人在外躲藏多有不便……”
      想找个适当的理由将人留在身边,他左思右想,开口:
      “现在天下尽在赵徵岭之手,上无先帝约束,下无诸王百官制衡,毫无顾虑地颁发对你的缉拿令,你的弟媳也与他朋比为奸,将你的胞弟软禁于府。京城已留不了你了。
      “——我明日即要动身去幽州,你可愿随我一道?”

      “近来天下动乱,地方臣子反叛,黎民起义,就算随你去了幽州,逃过了新帝的爪牙,也躲不过他们,何况孤……我这么大一个人,又不通隐遁之术,恐有不慎之处令他人知晓我在你身边,这样一来于你无益。”
      谢缜舒分析完,端起杯子,抿了一口水,总结道:“戚校尉就不必为我的事过于思虑了。”

      “可是……”

      “戚校尉,我累了。”

      戚忱一时哑口无言。

      “走吧。”谢缜舒说。

      话本的情节里,姜玉睎与男女主赵徵岭和姜玉瞒可谓势同水火。她本不喜自己被许给了克妻的病秧子当一介良娣,胆大包天地逃婚,却被姜玉瞒大张旗鼓地抓了回来,颜面尽失。
      而仪表堂堂、风度翩翩的四皇子赵徵岭却对姜玉瞒青睐有加。
      姜玉瞒过得风生水起,姜玉睎却嫁给了欺软怕硬、暴虐无常的原主。不较不知痛,对于这两人,书里的她可是恨不得生啖其肉、怒饮其血。

      而如今则截然不同。
      就算有谢缜舒干预剧情之故,可她自愿回京,主动在自己与赵徵岭之间周旋,现在更是与赵徵岭合作,软禁了与她毫无瓜葛的赵徽竹。

      原主的未婚良娣,多么相干的关系。
      姜玉睎本是一个外柔内刚、眼红心黑、稍有城府的正常的大家闺秀,现在……也确是性情有异。

      他边走边沉思,丝毫没注意下方竟有个台阶,一脚踩空——

      身后,离得不远的戚忱见状,赶忙几步上前,伸手欲将其搀稳,却在慌乱中不小心一脚踩到了对方的长袍下摆。

      谢缜舒:……

      脚滑阶前刚站稳,你这一脚可让他真的嘎嘣摔了。

      两人一人席地而坐,一人站在原地面色窘迫。
      戚忱眨了眨桃花眼,看着地上的男人,尴尬地吞了吞口水,伸手:“抱歉……我这……咳……我不是故意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皇储(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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