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鲸落于海》易木每系

3、创新班

　　去天也一中报道的那天上午，冉今与、倪澜和褚诚约好一起出发去学校。三人不紧不慢地推着自行车从虎泉大院出发去升金湖路668号天也一中。
　　“褚彦哥什么时候走的？”倪澜转身看向褚诚。
　　“他现在升高三了，应该天没亮就去学校了吧。”褚诚打着哈欠回道，像是没睡醒的模样。
　　冉今与看着褚诚一脸疲惫样，两团黑眼圈明显，问道：“大诚，你是不是昨晚又熬夜打游戏了？不是我说你，你就不能向褚彦哥好好学学？也怪不得冯蕾阿姨说你哥俩一个天一个地。”
　　“冉鲸鱼，我发觉你现在说话越来越像姜阿姨了，这话我耳朵都要听出茧来了。”说罢，褚诚还故意用食指戳了戳耳朵，另只手往冉今与的头上故意胡乱揉了一把。
　　“啊！说多少次了！头发又弄乱了！”冉今与气鼓鼓的扯下皮筋用手梳理了头发重新束起高马尾。
　　褚诚看着冉今与气急败坏的模样露出一副计谋得逞的笑容。
　　一旁的倪澜看着两人的小学生行为无奈地耸了耸肩道：“走啦。”
　　天也一中校门口的公告栏上贴着各班的分班情况，一群学生聚在一起在众多名单上找寻自己的名字。
　　也算是走了个后门，姜黎在开学前几天就告知几人他们所在的班级，不用再和他们凑在一起赶这个热闹了。
　　作为今年高考重本率最高的毕业班班主任，姜黎无疑是要接手新一届高一创新班班主任一职的。冉今与和倪澜中考排名都在全区前50，自然是分到姜黎的班上。
　　高一教学楼一楼是四面透风的停车处，二楼往上才设置了教室。这届高一创新班定在了高一二班，一班是艺体班，二楼其他三个班则均为文科班。天也一中一向重理轻文，三楼到五楼每层均是五个理科班。拢共二十个班一千多名学生。
　　因为姜黎工作的原因，冉今与小时候便经常被带来天也一中，所以她对学校的地形地势再熟悉不过了。
　　来来往往的新生们很难不注意到红白墙上镶着的十分惹眼的金色字迹——“今天你以一中为荣，明天一中以你为傲”。
　　高中时期，他们身处最美好的年纪，拥有最纯真的情谊，心怀最真挚的理想。这里是众多中考生们拼搏的终点，亦是他们梦想开始的起点。
　　冉今与和倪澜来的还算早，选了靠窗那组倒数第二排坐下。
　　和初中所在的班级有些不同，以前班上总是叽叽喳喳吵个不停，同学们不到上课铃响起的最后一秒都不会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或许是大家初次见面没有熟络起来，冉今与觉得现在这个班少了些热闹的氛围，同学们都规规矩矩坐在位置上。
　　“大家好啊，”安静的班级气氛被人打破，一个身材魁梧、皮肤黝黑，笑起来有些憨憨的男生从外面进来走到讲台上，“我叫宋斯杰，很高兴跟大家在一个班。”
　　见终于来了个能主动活跃气氛的人，倪澜按捺不住一颗社牛躁动的心，放开地给他鼓掌喝道：“好！”
　　估计是倪澜带头鼓掌起了连锁反应，周边也响起了稀稀疏疏的掌声。
　　朝着那声“好”的声音源头望去，宋斯杰乐呵呵地朝倪澜招了招手。
　　“这是我老家种的枣，带给大家尝尝，已经洗过了干净的。”只见他手里拎着大红色的塑料袋子，从第一排挨个给同学们发枣。
　　“这人还挺厚道噢，还知道分给我们尝尝。”倪澜在冉今与耳边轻声说了句。
　　冉今与偷笑着看她说：“你是不是觊觎那袋枣好半天了？”
　　“瞎说什么大实话。”
　　“这东西真的能吃吗？奇形怪状的，怎么跟我妈平时在超市买的不一样？”隔壁组坐在冉今与斜前方的女生拧眉看着宋斯杰手上递来的几颗枣没伸手接，一脸嫌弃的表情。
　　宋斯杰拿枣的手滞在空气中，却还是好脾气地跟她解释：“能吃的。我们老家的特产，外销地很好呢。”
　　怎么会有这么没有礼貌的人啊。
　　本来乖乖坐着等投喂的倪澜听见这话差点忍不住爆粗口，对宋斯杰还这么客气地跟她回话有些忿忿不平，她站起身来伸手对宋斯杰说：“宋同学，我挺爱吃这枣的，能给我吗？”
　　接过他手里的枣，倪澜毫不避讳地咬了一口：“嗯，好吃。”
　　然后朝着那个女生没好气地内涵回去：“没见过世面的人就是不一样哦，连这种枣都没吃过呢。”
　　“你说谁没见过世面？”斜前桌的那个女生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她面色铁青，朝倪澜瞪眼吼道。
　　“姑奶奶我说的就是你。”要不是冉今与坐在外边拦着她，就倪澜这个火爆脾气真能跟人干起架来。
　　宋斯杰头一回看见女生如此激烈的吵架场面，想试图平息这混乱的场面，但心有余而力不足，根本插不进去话，悬在空中的两只手无处安放。
　　“老师来了。”班里有人大喊了一声，上一秒剑拔弩张的教室迅速安静下来，每个人都回到位置上坐了下来。
　　姜黎今天穿着一身浅绿色正装，手上拿着一垛资料走上讲台。小时候在就在班级门外偷偷看过姜老师上课，冉今与一直觉得课堂上的姜老师不苟言笑，极为严肃。
　　不同于其他人们印象中一贯温和可亲的英语老师，姜老师的课上没人敢打盹、说闲话，学生们都老老实实跟着她的思路听课、做笔记，也难怪她带的班级平均分能在年级里遥遥领先。
　　班上的学生们多多少少也听前几届的学长学姐说过姜黎，能带出高考状元和一众名校学生的班主任肯定不是吃素的。
　　反正学校既然能把一中创新班交给姜黎，肯定有其中的道理。有这样的严师当班主任，学生们自然不敢放肆，一个个乖乖地坐在位置上。姜黎还就是有能让学生一秒安静下来的魄力和气场。
　　海面平静到像是不曾掀起过海浪一般。
　　“我们的军训是在正式开学的一个月以后。所以明天按照课表正常到校上课。早读6：30到教室，迟到的同学自觉拿着课本站到门外……”
　　“报告。”
　　全班人的目光聚集在门外那人身上，报道第一天就能迟到也实属不易。
　　冉今与也没想到，竟然会是他！
　　“叫什么名字？”
　　“言湛。”
　　姜黎招手让他进来：“先找个位置坐下。都高中生了，要有时间观念。”
　　冉今与在家看到过姜黎书桌上的班级名单，不记得见过有叫这个名字的。
　　男生单肩背着包，双手随意地插在兜里，脸上一点没有被姜黎批评后的窘迫感，三两步跨走着径直来到冉今与身后的空位上坐下。
　　广播里校长致辞结束便是高二学生代表发言欢迎新生。
　　“很高兴我们相聚在天也一中……那些沿途走过的风景，那些发生在校园里的点点滴滴，都会是我们以后最珍贵，最想重拾的回忆。最好的高中，我们不仅要有最好的成绩，也要有最强的凝聚力，和最炽热的心。所以，珍惜现在吧，珍惜我们身边的每一个人……”
　　交代完开学事宜，姜黎叮嘱学生们早点回去预习功课不要在学校长时间逗留后便离开了教室。
　　冉今与前脚刚出教室门便听见一道男声喊自己的名字。
　　果然是孙魏那个家伙。
　　孙魏小跑着来到冉今与面前道：“我在八班，就在你楼上。”一边说着一边从单肩包里拿出刚在小卖部买的一袋酸奶和两根棒棒糖。
　　原来他跟褚诚分到了一个班。
　　“上次都说了让你别给我送东西。”冉今与的手仍是垂在身体两侧，没有要拿的意思。
　　“忘了，”孙魏一只手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颈，“一去小卖部就习惯性地给你带了，下次保证不会了。”
　　倪澜觉得两人送个东西还磨磨唧唧的，便不客气地替冉今与接下了他手里的东西：“谢了。”然后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地拨开糖纸塞进自己嘴里。
　　孙魏眨巴着眼看着她，她却眯着眼朝人笑笑，像是个特别体贴的人儿给冉今与拨开另一颗糖纸，趁她不留神捏了下她脸颊快速塞进她嘴里。
　　“唔……”冉今与接过糖棍，微微蹙眉瞪了倪澜一眼。
　　言湛不紧不慢地从后门出来，懒散地靠在墙上听几人讲话有一会了。
　　“湛哥？”孙魏这才注意到言湛也在，“你这是来艺体班了？”
　　“……”
　　“我坐她后面。”言湛朝冉今与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小鲸鱼？后面？”孙魏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你别跟我说你在创新班？”
　　“有问题？”
　　“湛哥是港籍的，哪个高中都随便进。”尹启恰巧从隔壁艺体班出来，一只手搭上了言湛的肩膀，“一出生就赢在起跑线了。不仅如此，高考还降分呢。”
　　一旁的倪澜满脸羡慕：“天呐，这么好！”心里却想着，真是天道不公。
　　“走啦。”褚诚才从楼上下来，从众人堆里拉起冉今与的胳膊往前走。
　　以前几人都是十一中的，孙魏自然是知道冉今与身边有个从小一起长大的褚诚。第一次知道这事的时候还耿耿于怀了好一阵子，怎么以前父母买房的时候没有考虑过虎泉大院呢，在它附近也行啊，非挑了个离得好远的地方。
　　“你俩中午和晚上来我家吃饭吧，奶奶今天准备了好多菜。”
　　倪澜一贯不客气道：“能蹭饭的机会当然不能白白错过。”
　　明天就要正式上课，姜黎学校里估计还有不少的工作，大概率中饭会在学校食堂解决。冉非凡工作单位离家远，每周就周末的时间会回来。
　　冉今与一个人在家时，家里没人做饭，通常会被喊去其他两家吃饭。有时候也会去外面的饭馆吃堂食或者买几个包子凑活。
　　褚奶奶的手艺一向好得没话说，冉今与一路上问着褚诚好多个问题。
　　“有红烧排骨吗？”
　　“有。”
　　“有油焖大虾吗？”
　　“有。”
　　“有西红柿炒鸡蛋吗？”
　　“有。”
　　……
　　“大诚，你既然诚心诚意的邀请，如此盛情难却，那我当然得去了。”
　　夏日的阳光打在少女白皙的脸上，软软糯糯的，纤细的绒毛都清晰可见。笑眼盈盈，睫毛忽闪忽闪的，嘴角灿烂的笑容仿佛能甜蜜一整个夏天。微风吹过，额边碎发扬起，轻拂过脸颊。
　　少年像被什么吸引住，一时失了神。
　　昨天晚饭后，褚诚在厨房帮忙洗碗，像是无意间向褚奶奶透露：“奶奶，明天能不能多做几道菜。我有点想吃红烧排骨、油焖大虾、西红柿炒鸡蛋……”
　　“好好好，奶奶都做。”
　　一向如此，她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只要是关于她的事情，他全都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