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鲸落于海》易木每系

4、你打算怎么对我负责

　　翌日清早，仿佛是还没调整过来睡眠的生物钟，班上不少同学都是昏昏欲睡的模样。冉金与也不例外，她正强睁着即将要阖上的眼皮念着书上的古诗词和英文单词。
　　姜黎只在早自习开始的时候清点完全班人数后便回了办公室，此刻班上并没有老师看着他们早读。
　　实在是困得不行，冉今与径直起身从后门出去进到洗手间洗了把冷水脸好让自己清醒清醒。
　　回座位时却发现后座的那人已经毫无顾忌地趴在桌上睡下了。
　　创新班本来是按中考成绩全市排名前五十来组班的，外加言湛一个便成了五十一人，所以冉今与后头只有他一个人单独坐。
　　占了这么有优势的地理位置，怪不得睡得这么香。
　　冉今与看着他睡着的面容，不自觉放慢了步伐。
　　少年个头很高，座椅离课桌的距离比其他人显得更开一些，眉眼冷峭，或许是周遭的嘈杂声让他有些微微蹙眉。面部线条干净利落，五官很是出挑。许是他今天穿着一身灰白色系冲锋衣的缘故，冉今与觉得今天见他倒显得比前几次要更白一些。但他整体给冉今与的感觉依旧是清冷淡漠。
　　七点二十下早读的铃声一响，一部分人便直接倒下补眠，还有一些人就像重获新生般从座位上起身四处蹿腾。
　　倒下补眠的那批人里自然少不了昨晚熬了夜的倪澜。冉今与没有喊她起来，默默从书包里翻出一卡通准备去食堂吃早饭。
　　昨天差点和倪澜吵起来的女生陈榕和她的同桌叶宣儿正站在一旁偷笑着讲些什么悄悄话，目光所及之处是她那一直就没醒过来的后桌。
　　陈榕和叶宣儿嬉闹着推推搡搡之中，冉今与路过两人时恰巧被撞了下肩膀，重心没稳住碰了下后面熟睡的那人。
　　“吵什么吵？”男生抬起头，皱着眉怒睁着眼，低沉地声音里是毫不掩饰的怒意和不满。
　　不只是那两个想故意来找他说话的女孩被这句吼给震住了，冉今与也呆愣在了原地。
　　“不好意思。”冉今与垂着眸立马给他道了个歉，但却什么都不想解释，以至于没注意到言湛看见是她时那道细微的表情变化。
　　“他怎么这么凶啊……”两个女生小声的嘀咕了一句，失落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没有了想再找言湛说话的兴致。
　　经过这么一出，言湛这会儿是彻底没了睡意。他坐直了身子，偏过头，一路望着冉今与加快了脚步从后门出去离开了教室。
　　那人脾气可真坏，冉今与心想。
　　还没有过被同班同学当众怒吼的人生经历，冉今与觉得此时此刻自己的心情糟透了。
　　在一楼食堂窗口排队点了一碗牛肉粉丝汤，冉今与就近找了个空座便坐下了。
　　“小鲸鱼！”早上在食堂吃早饭的人不是很多，孙魏一眼便看见了独自坐着嗦粉的冉今与。
　　“你也来吃饭吗？”
　　“我已经吃过了，刚刚在操场跑步。”看女孩碗里的米线快要见底，孙魏笑着提议道：“等会儿要不要一起去操场运动运动？”
　　一想起早上那件让人郁闷的事情，冉今与就不太想那么早回班，便一口答应了：“行。”
　　孙魏毫不掩饰自己高兴的心情，乐呵呵地看着面前的冉今与，就这么极有耐心地等着她吃完。
　　“孙魏，饭卡带了没有？”熟悉的声线让冉今与心里一惊，寻声便看见言湛双手插着口袋一副慵懒状地正朝着他俩的方向走来。
　　“哟，湛哥，你还亲自来食堂啊。”
　　“别废话。”
　　“我饭卡没在身上，”孙魏回了他开始的那句，转头朝冉今与问道，“小鲸鱼，你饭卡能借他……”
　　“没有。”没等孙魏话说完，冉今与便毫不留情地一口拒绝了。
　　“那这碗……”孙魏刚要指着问那碗牛肉粉丝汤是怎么付的钱，随后立马反应过来对言湛说：“真不好意思啊，湛哥。我们家小鲸鱼也没带卡。”
　　明明确切地看见她拿着那张饭卡出的教室门……言湛调了下眉毛笑着点了点头：“是嘛。”
　　放下手中的筷子，冉今与对孙魏说：“不是说一起去操场吗？”
　　“去！”孙魏一口答应道。他一边起身跟着女孩的步子，一边转头朝言湛双手合十露出“我错了”的表情。
　　就吼了一声，这姑娘就这么不待见他，倒还真是挺记仇的呢。
　　上了一天的课，冉今与跟周边的同学们都熟络地差不多了却愣是没跟后面坐着的那位说一句话。
　　言湛也不是个能主动找其他人培养同学情谊的性子。以前在十一中读初中时便听说过他的人自然也不敢随便接近他。
　　同时，冉今与也注意到，除了姜黎的英语课，其他老师的课上他基本都是在睡梦中度过去的。等到下课铃响，他倒是又很自觉的出去找艺体班的人活动。
　　或许是各科老师们觉得创新班的学生成绩摆在那，也不需要太管着，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下午最后一节课到晚自习之间有一个半小时的休息时间，冉今与没和倪澜、褚诚一起回虎泉大院，而是在学校食堂里解决的。
　　食堂二楼有教职工窗口，还没上高中之前姜黎就经常带着冉今与来吃饭，里面的叔叔阿姨也早就已经认识了冉今与。所以不用和其他学生们一起在学生窗口排队，她直接拿着姜黎教职工的食堂卡打饭也很方便。
　　吃完晚饭，冉今与扶着楼梯扶手慢慢朝着食堂三楼已经废旧的阳台上去了。推开已经生锈的铁门，落入眼里的场景倒还是和上次一样，破败不堪。地上堆着许多坏了的课桌椅到现在还没有被人清理走，显得和学校里其他的地方有些格格不入。
　　阳台那头的墙上不知还有没有她以前过来时用粉笔留下的字迹。冉今与又朝里走了几步，被堆砌起来的课桌后头的人突然发出的咳嗽声着实让她吓了一跳。
　　冉今与捂着胸口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感觉自己被吓得脚底都有些软了。
　　“吓到了？”
　　只见言湛散漫地坐在椅子上，双腿叠在一起搭在一旁的课桌上，眼底含笑般打量着她。
　　冉今与却只注意到了他手里那根点燃的香烟，烟灰落了一地。
　　“你居然……抽烟？”在冉今与这十多年的认知里，抽烟是大人才会做的事情。像是抽烟、喝酒、早恋这类姜老师一向严厉谴责、嗤之以鼻的事情，她自然也是跟妈妈的想法一致。
　　言湛看着冉今与那惊慌失措的模样忍不住笑起来道：“怎么？好学生没看见过别人抽烟？”
　　言湛将架着的脚收回，从椅子上起身慢慢朝冉今与的方向走去，直到她后退着被逼到一个墙角。
　　“还是说，你要去找老师打报告？”
　　面前的男生俯身离自己越来越近，浓郁的烟草气味让她快透不过气，浑厚的嗓音在耳边响起：“上次也是这样被你撞见，还有印象吗？”
　　他说的是那次在景区的事情，冉今与心里清楚。
　　言湛垂眸看着她偏过头的侧脸，失笑道：“孙魏那小子应该就是喜欢你这种乖乖好学生的模样吧。”
　　冉今与心里生出一丝火气，抬手推着面前的人却丝毫未推动，蹙着眉头瞪着言湛，带着些怒意道：“你让我出去。”
　　“我要是不让呢？”言湛勾起唇角，故意挑逗着面前的女孩。
　　冉今与平复好了心情，扯起嘴角假意朝他笑了笑，恢复笑意的那一刻迅速弯起膝盖直接往他身下某处撞去。
　　“操。”言湛愣是没想到她用这招，疼得后退了几步，“你胆子挺大啊。”
　　冉今与从角落里跑出来，朝他丢下了一句：“是你先惹的我。”
　　她一路小跑着下到二楼人多的地方才松了口气。
　　心里想着，小时候和褚诚打的那些架可不是白打的。
　　但她心里头多少有些顾虑，到底言湛抽烟的事情要不要和姜黎说呢？在英语组办公室门口徘徊了好一会，直到出来一名某个其他班的英语老师看到她道：“小与啊，来找姜老师的？”
　　冉今与和她打了个招呼摆摆手说：“不是，我就是恰巧路过。”说罢，转身便朝楼下去了。
　　创新班后门口处，言湛正背靠着窗台和艺体班的尹启聊着天，视线若有若无地朝楼梯口的方向捕捉着什么。
　　冉今与刚从四楼下来便看见他正无所事事地和其他人闲聊，本想着视而不见之间越过他进去，却被某人叫住：“诶。”
　　女孩当没听见。
　　“冉今与。”
　　冉今与这才停住脚步，一副“你有何贵干”的表情抬眼望向他。
　　“疼。”
　　言湛这个字一说出口，一旁的尹启爆笑如雷。言湛睨眼看着他，尹启这才收敛住自己的笑声，伸手示意让他继续说。
　　言湛上前几步到冉今与身边，俯身轻声道：“你打算怎么对我负责？”
　　冉今与没好气的对他挤出两个字：“无赖。”
　　然后就见她头也不回地走进班做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从桌肚里拿出了本数学资料刷起了题。
　　言湛还发现，这姑娘犟得很。整个晚自习，愣是一次头也没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