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鲸落于海》易木每系

2、做贼心虚

　　入夜，冉今与洗完澡换了睡衣站在镜子前用毛巾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许是太久没有打理才略显得有些毛躁碎长了，得抽空去理发店剪剪。
　　从浴室吹干头发出来便直接趴在床上，冉今与伸手摸索着床头柜上的手机。她一整天都没碰这玩意。社交软件上不出意外地是孙魏十几条好友申请的连番轰炸。
　　再往下翻了翻，有不少条已经过期的好友验证消息，冉今与一直没有同意过那些陌生人的验证申请。
　　况且姜黎只有假期的时候才会把能联网的手机还给她，上学期间只能将就着用按键的老年机打电话联系。
　　滑到最上面那条，孙魏给她留了言：“小鲸鱼，明天要不要一起去美食街？”
　　冉今与回复了条“不去”后索性将手机倒扣在被子上。却还是在临睡之前同意了那条好友验证申请。
　　翌日早上，姜黎敲了几遍冉今与的房门催促她起床预习高中的课程。
　　女孩在睡梦中拧了拧眉，拉扯过被子蒙住脑袋，心里有点火气不想搭理人。
　　昨晚特地关了闹钟要睡到自然醒，那就要睡到自然醒！
　　如果不是来了一批不速之客，她一定能睡到中午！
　　“小鲸鱼——”
　　冉今与从来没有觉得倪澜这么烦人过，坐在自己的床边隔着被子轻轻推搡着自己。
　　行动无果，倪澜回过头朝着靠在门框上的褚诚尴尬地笑了笑，大拇指指着女孩的方向，用唇语对他说着“换你来”。
　　在绝对力量面前，冉今与没法再犟，一把便被褚诚从被子里捞坐在床上。女孩微微皱眉，喉咙里轻轻发着不情不愿的嘟囔声，眼皮竟连抬都没抬一下。
　　就像是长了一身的软骨头，冉今与往前一头扎进褚诚怀里。
　　“欸欸欸，别碰瓷。”
　　愣是没料到她往自己怀里钻，褚诚眉眼跳动了一瞬很快出了声，将掉落的被子重新搭回她肩上。
　　“怎么是你啊？”冉今与终于睁开了眼，偏头又望了望一旁的倪澜，瓮声瓮气道：“你俩大清早就来催命？”
　　“这都马上十一点了还大清早呢？”
　　“美食街今天开了，我们去转转呗。顺便给你早饭中饭一道解决了。”
　　冉今与缓了缓神，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套上拖鞋。
　　“行，等我一会儿。”径直走过去打开一旁的柜门，从里头拿了套衣服朝浴室的方向去了。
　　今年举办的十日美食街离虎泉大院并不近，三人打车到那都已经中午了。每年美食节都会选在天也市不同的地方，今年在景区附近。大大小小的商户已经布置好了自己的摊位，来往人群络绎不绝。
　　虽然美食种类繁多，冉今与却没有多少纠结，就近在人不多的摊位上点了份炒年糕填填肚子，她确实是饿了。
　　听见一旁卖椰子的大妈的叫唤声，褚诚问两个女孩：“喝椰汁吗？”
　　椰子在天也市并不常见，冉今与都记不清上次喝是什么味了，一口答应道：“喝。”
　　“老板，拿两个。”
　　“好嘞。”大妈兴致勃勃地拿过两个椰子，在椰头位置打孔插进一根吸管。“有点重小心点拿啊。”
　　倪澜自觉地将其中一个从大妈手里接过来还不忘说声谢谢。
　　另一个在褚诚手里，他把吸管送到冉今与嘴边示意让她喝。
　　冉今与等嘴里的年糕咽下肚，就着吸管嘬了一大口，后将手里的竹签子换到拿年糕盒子的那只手上，笑眼盈盈地拍了拍褚诚的胳膊道：“孺子可教也。”
　　“冉鲸鱼，你别在这得了便宜还卖乖啊。”
　　言湛就是这个时候看见冉今与的。女孩在人群中依旧惹眼，姣好的面容没法不让旁人多看她两眼。
　　尹启抱着双臂在一旁调笑着说：“孙魏那家伙上午才说约不出来那姑娘自己也不出来了，合着这姑娘约了其他男生，果然长得漂亮不缺人约噢。”
　　言湛没搭话，转身朝另一个方向去了。
　　逛完美食街，冉今与几人又去了周边的景区。旅游旺季在哪里都少不了人，等要回去的时候天色已暗沉下来。
　　“你们坐着等我一会儿，我去趟卫生间。”
　　虽说是天也人，冉今与还真不熟悉这景点里的路线，好不容易跟着路标找到了卫生间的位置却在出来的时候走得晕头撞向。
　　路灯下，沿着昏黄的光线，冉今与来到了一处僻静地。
　　那人抬眼和她对视时冉今与心里涌出一阵惊慌感。
　　看着有些熟悉，不知道在哪见过他。
　　怀里的女孩搂着他的腰身紧紧贴在他的胸口，像是在撒着娇。
　　就像是意外地发现了别人不能言说的秘密，冉今与无措地愣了几秒钟，随即转身小跑着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冉今与猛然想起来，她在学校见过他几次，几乎每次见到他脸上都挂着伤，实在没法不让人印象深刻。
　　冉今与自以为自己还是擅于和别人亲近的。参加了学校大大小小的比赛和活动，也认识了不少人。虽是泛泛之交，但每次遇见也会笑着和人招手示意。
　　和其他这个年纪的学生不同，那个男生给她的感觉少了一丝友善，多了一些锋利。再加上身高比一般的男生高出一截，便又显得他格外成熟，让人有些害怕靠近。
　　言湛一路目送着女孩慌张离去的背影。
　　“易乐然，”收回视线，言湛言语里透着一股不耐烦，伸手把怀里的女孩拉扯开，“你闹够了没有？”
　　易乐然委屈巴巴地抬眼说道：“我马上都要去美国了，你这几天为什么要躲着我？赵苡阿姨说过让你照顾我的……”
　　眼神里带着一重愠色，言湛厉声打断她的话：“你少拿我妈来压我。”
　　生硬的语气，言湛的神色当时甚至能用可怖来形容。易乐然显然被吓住了，一时间不敢吱声。
　　沉默了好半晌，言湛率先开口道：“我送你回去。”
　　冉今与凭着记忆摸索了好一会才和褚诚他们碰面，结果一回来就收到了褚诚的揶揄：“掉坑里了？”
　　冉今与朝他露出了一个不失礼貌的微笑，缓缓走到他旁边，趁他不注意迅速踮起脚勾下他的脖子，故意将粘了些自来水的手蹭到他鼻尖上：“那你闻闻臭不臭？”
　　一旁的倪澜看着这对欢喜冤家的打闹日常摇了摇头，默默丢下了一句：“唉，果然还是两个乳臭未干的熊孩子们。”
　　倪澜是正月里出生的，比其他两人要大上个把月份，总是时不时老道地说上几句，树立并维持着自己在虎泉大院里大姐大的形象。
　　一直拖到开学前几天冉今与才在市中心商业街找了家装修看起来还不错的理发店。
　　正在做头发的是个年轻姑娘，约莫着二十来岁，打扮地还比较时髦。冉今与觉得一般年轻女性会来的理发店总不会出什么大错。
　　店主是个瘦瘦高高的男人，正手法娴熟地帮那个年轻女孩烫头。
　　店里没有其他顾客，估计也不需要等太久，冉今与便拉开玻璃门走了进来。
　　“老板，我想剪个头发。”
　　“好嘞，你先在沙发上坐着等一会，我这个马上就好了。”
　　冉今与点了点头，乖乖坐好耐心地等着。
　　前后不过几分钟，伴随着清脆悦耳的风铃声，玻璃门又一次被打开了。
　　冉今与顺着声音望去，那张有些熟悉却叫不出名字的脸又一次出现在她眼前。前段时间才在景区撞见他，结果今天又在理发店里遇上了。
　　果然天也市还是小了点。
　　冉今与立马收回了视线，生怕被他认出来，心里倒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你来了正好，”顾之昂顿了顿手上的活，朝着言湛的方向丝毫不客气地开口道，“先帮忙给这小姑娘洗个头。”
　　“你这是在招未成年劳动力？”
　　“臭小子，”顾之昂笑了笑，“哥晚上请你吃饭行不？”
　　“行。”
　　什么情况？都不用问她本人行不行的吗？好歹顾客还是上帝呢！
　　“还不躺上去。”言湛瞅了眼沙发上的冉今与示意让她来洗头。
　　虽然心里闪过无数句对他俩这种自作主张行为的严厉谴责，但等言湛开口喊自己时就只剩下乖乖的一句：“哦。”
　　嗯，真是个软骨头。
　　“等一下，”言湛从柜子里拿了一条干净的毛巾举在冉今与面前，“你自己塞衣服里？”
　　冉今与恨不得挖条地缝钻进去，让她自己怎么塞嘛！
　　却还是接过了那条毛巾，反盖在肩膀上，艰难地慢慢折进衣领里。
　　连顾之昂都给看着急了，催促道：“你给人弄一下啊，愣着干什么？还不好意思呢？”
　　言湛像掩盖什么似的清了清嗓子。
　　他走到冉今与身后，伸手将毛巾塞进女孩衣服里，视线却没盯着她的脖颈，反倒瞥向了一边。
　　顾之昂透过镜子看见言湛红了的耳朵，笑了。
　　大抵也还是个小男孩，不管在外头跟人打架打得有多凶狠，和漂亮小姑娘接触也还是会害羞的嘛。
　　“烫吗？”
　　“不烫，刚好。”
　　为了避免睁眼对视尴尬，冉今与一躺上洗发床便闭上了眼。
　　这还是他第一次给女孩洗头，把握不好力道就尽可能地轻点用力。同以往几次草草碰面都不同，言湛这次认真地看了冉今与。
　　女孩睫毛很长，皮肤白皙，五官精致，确实漂亮，也难怪那么多人会向她表白，尤其是孙魏那家伙天天把她的名字挂在嘴边……
　　想到孙魏，言湛心里莫名添了几分火气。
　　顾之昂刚好在言湛给冉今与洗完头时送走了上一位客人。拿着剪子给冉今与修了修略有些长了的头发，剪完吹干扎了个高马尾。
　　镜子里，整个人看上去很清爽，冉今与对顾之昂的技术还算比较满意。
　　“认识？”顾之昂透过玻璃窗示意着言湛刚刚出去的冉今与。
　　“不认识，”言湛的视线一直在未走远的女孩身上，“但我知道她。”
　　顾之昂笑了笑没再继续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