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尔] 黑墨水》渟渟一钧

74、两不疑

　　Elena看见过好几次那个高大的男人来找真田希。只要希一出现，他蓝幽幽的眸子像狼一样攫取住她。

　　Elena觉得有些不安，因为这个眼神在她那疯狂的前男友身上也出现过。

　　“希。”她来蹭饭的时候，打探情况，“你和你的丈夫认识多久了？”

　　“接近两年了吧。”真田希回想起才相遇的时候，莞尔一笑。

　　“哦。”Elena卷起一坨面——是希的丈夫从日本带来的地道拉面——她含进嘴里，呲溜一下吸入，“你们的相处模式怎么样？是你包容他吗？”

　　“不。”真田希奇怪地看了她一眼，“Elena，你要是想说什么就直接说。”

　　她沉默片刻，“我只是觉得他看你的眼神，让我有种不好的回忆。”她抬起头直视她，“就是我前男友。”

　　“是吗？”真田希歪着头想了想，甚尔看她的眼神确实很专注，被那双眼睛注视时她几乎能感到“爱”被实体化，像一张轻飘飘却无坚不摧的纱布把她罩住。但她对比了一下Elena 的前男友那疯狂的样子，觉得没有什么相似的地方，“我怎么没感觉？”

　　Elena 张张嘴，那是因为你看向他时他的占有欲被隐藏起来了。

　　她不好再说下去，显得她在挑拨夫妻关系。真田希却想刨根问底，“能说说原因吗？”她也很好奇甚尔和她在别人眼中是什么样子。

　　“你有和他提出过分手吗？”

　　真田希一愣，摇摇头，“没有。我们有过矛盾和争吵，但双方都没有提出过。”

　　“哦。”Elena对她笑了笑，“可能是我想多了。但看他的样子，不像是能够接受你离开他。”

　　“他是很自傲又自卑的人。”真田希咬着筷子头，想起甚尔在自己面前开屏的样子，不由自主地微笑，“他的童年不怎么美好，有顶尖的能力却不被家族承认，所以他其实很孤单，也没有安全感。”

　　“其实，我也隐约感觉到一些他的执念。”她在热面升腾起的水雾里低语，“他有时候会不安，我会安抚他。大多数时候我和他有分歧，他会退让。我能感觉到，就是一种，小心翼翼？”

　　她看着Elena，一只手托腮，“满足我的喜好和愿望，为了留下我。同时又会在一些细节上展现他的强硬。虽然他没有明说，但是我能接收到他的信号：我愿意做出改变，底线是你不能离开我。”

　　“怎么说呢。Elena，我不知道你们的文化里面是否会向往这种感情。”她双手捧脸，把脸上的肉挤得嘟起，有些不好意思，“我感觉，日本文化，或者说亚洲文化里面，女性对独一无二的爱是非常向往的。她们会希望有人非她们不可，对她们进行，那叫什么？”她看着天花板想了想，“强取豪夺？当然，前提是女性也爱那个男人。不然就成了死缠烂打。”

　　“你不害怕吗？” Elena忍不住握紧叉子，“当你不再爱他时，他不放手，你们的关系会变得非常糟糕。”

　　“我当然想过。”她点点头，“但是甚尔从没有伤害我的想法。我有预感，就算我和他分开，他也不会强迫我。”她把手掌贴在一起，下巴轻轻压在手指上，若有所思，“我知道，可能这有些太唯心了。但我和他在一起那么久，我很了解他。怎么说呢，很多时候，他以为他的那些念头藏得很好，但是，”真田希耸耸肩，“我都隐约有察觉到。”

　　她陷入自己的思维，自言自语道：“这次出国，其实有部分试探他的意思。” Elena的脸色已经从惊奇变成疑惑，“他以前的情绪太不稳定了。在他的第一任妻子死后，他把自己过成了流浪汉。”

　　她小时候也在那间出租屋住过一段时间。房间虽小，但被母亲装饰得很温馨，彩色的气球黏在窗户上，房间里有色彩明亮的家具，阳台上摆放着小小的、矮矮的盆栽植物。多年后，当她因为惠的哭声再次打开房门，屋子带给她的感觉却是杂乱无序，并且充满冷冷的凉气。烂朽朽的榻榻米，厨房里堆积的塑料袋和饭盒，被子上黄黄的污渍，一切都让她感到陌生。

　　她对甚尔的第一印象实在不怎么好。

　　Elena忍不住插嘴，“他一定很爱第一任妻子吧？”

　　“当然爱的。我认为。”真田希摊摊手，“但他把她们的孩子也当成了一个只知道吃和睡的生物。”

　　“什么？”Elena的脸色从疑惑变轻微的愤怒。

　　“是的，按照美国的法律来说，那叫虐待儿童。”

　　“天哪……”Elena捂住嘴，“你们国家的法律没有对这种行为有制止措施吗？”

　　“有的。但并不严格。”她苦笑，“我就是在这种情况下遇到他的。我认为，如果他对第一任妻子的感情非常深厚，就不会在她去世后对孩子这样。我怀疑他只能接收她人的爱，但对于如何爱别人，并不擅长。”

　　“当然，后来我了解到原因。他的性格是童年环境塑造的，并非他一人的过错。遇到我之后，他也逐渐振作了起来，对我也非常好，但我有些担心。”

　　Elena点点头，喃喃道：“担心他是否会回到以前的状态。”

　　“是的。如果我不在他的身边，他仍然变回以前的样子，那就糟了。但，我说不出分手。”真田希垂下眼睫，嘟嘟嘴，有些无可奈何，“因为我爱他。”

　　“所以，你用远距离来推测观察他的行为。”

　　“嗯哼。我想让他真正走出困境，改变心态，好好地生活。而非把希望寄托到我身上。” 她咬咬唇，轻声说：“如果未来，我比他先去世，难道又要看着他堕落吗？”

　　她瞬间反应过来，“哦不，我看不到了。”

　　“其实我也不知道对他的改造是否成功。但我知道的是，我想要一个稳定的家庭，以及我的孩子需要一个有责任感和主动性的父亲。”不管是惠还是未来的宝宝。她对着Elena眨眨眼睛，“这必须要他情绪稳定，能够积极生活。”

　　“哇哦。”Elena鼓起掌来，“精彩！我原本以为他在你们这段感情里占了绝对的上风。”

　　“嘿嘿。”她轻笑起来，像一只计谋得逞的小狐狸，“既然已经决定要一直在一起，我必须对我的孩子负责。”

　　甚尔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很罕见，毕竟他连咳嗽都极少有。

　　“怎么回事？”他嘟囔着，从学校走出。今天考试，他早把惠送到真田家，并且应邀考完去吃饭。

　　哎呀，真是越来越亲近了。他吹起口哨，步伐充满自得。

　　“那你观察的结果呢？” Elena和她并排站着洗着碗，点点水滴溅到她们的衣服上。

　　“现在看，很不错。”她笑吟吟地说。在接到母亲的电话后，她才知道甚尔在父母面前做了什么。

　　他展现出他的真心不只是停留在说说而已。他爱她，保护她，也愿意放下心中的疙瘩去关照她的家人。这已经是大大的进步。他努力使自己融入到普通平凡的家庭里面，想要得到的是光明正大地和她在一起，不会让她在父母面前有一点尴尬。

　　你说，我怎么能不爱他？真田希抱着棕色小熊，轻轻给了它一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