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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红色玛瑙 ...

  •   很神奇,按理来说音符是没有颜色的,但是是什么让它们有了情感?是灵动的手指还是摆动的手臂?好空旷,好自由。音乐是会飞的风。
      宣韶很早前就羡慕着那样的音乐,原来笼中鸟竟能唱出那样自由美丽的音符。
      “这孩子是个天才。”
      “这是绝对音感,你一定得好好培养他啊。”
      “就弹《月光》怎么样?到时候就这么写——‘十三岁初中生完美演绎贝多芬名曲《月光》’!”
      诅咒是荆棘吟唱的牢笼,是月光暗淡所纺织出的爱的话语,多年前便已在墓碑上刻下灰败的尾音。
      所以他喜欢许哲声啊。他爱恋那舞蹈着的手指,迷恋那自由的音乐。只是什么时候不再单纯了呢?大概是月光被粉色天光掩盖,而他在耳边诉说爱,一边伤害一边拯救,手指紧紧交握到生疼的时候。
      康瑶速度如飞,第二天中午就火急火燎地赶回来了。殷莞顶着红肿的眼睛对上康瑶大大的黑眼圈,突然忍不住齐齐笑出声。殷莞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啪叽一下黏了上去,紧紧抓住她的手臂。
      “吃饭了吗?”宣韶从厨房探头。
      “没有。”康瑶也没客气便走了进来,“你做饭啊?”
      “啊。”宣韶看着菜单小心地撒了点儿盐,“我会做一点儿简单的。”
      “是嘛。”康瑶不太放心地凑近了点儿,被油烟熏得打了个喷嚏,忙走开了,“那我就等着尝尝宣大厨的手艺了!”
      宣韶不敢当。他端着简简单单的小菜和辣椒炒肉坐下,结果变成了三个人坐在一起静静吃饭。
      “我们大概还得叨扰一天。”康瑶大条道,“你不介意吧。”
      “啊……”宣韶有些无言,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诶嘿,谢啦。”康瑶咧嘴笑道,“主要是啊,明天就要上战场了,得找个好地方吃饱喝足。”她勾了勾殷莞的手指,惹得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抽手瞪回去。
      宣韶:……所以说殷莞根本就不用担心康瑶会愧疚难过啊……
      “明天?”宣韶问,“所以阿姨明天要回来?”
      “嗯,这种事我奶奶不可能不跟我妈说的。”殷莞说,“昨天晚上我妈也找我约了时间。”
      “阿姨还好吗?”
      “没有骂我。”殷莞抿唇“她挺平静的,或者说一如既往地公事公办吧。”
      “你妈一直挺冷静的。”康瑶撑头对她笑了笑,像是在安抚一般柔声说着,“除了和我爸妈对峙,我还真没见过她怒斥喊叫什么呢。”
      “还是要说清吧。”殷莞摸了摸脸,仿佛心有余悸,“希望奶奶别也给你一个耳光……”
      “那不挺好吗?”康瑶挑眉笑道,“情侣脸。要是肿的还是不同边会更情侣相吧。”
      宣韶:“……”
      他默默收碗抱到厨房洗碗槽开水,木着脸挤洗洁精。
      “啊,我来洗吧。”康瑶撸起袖子,“我们默认蹭吃蹭喝的人洗碗收桌子。”
      哪来的默认啊?这是蹭了多少饭才这么熟练……
      “能行吗?”宣韶侧头,“我家用的洗碗布,不是丝瓜络。”
      “没问题。”康瑶笑了笑,“我来吧。”
      宣韶没再拒绝,“那交给你了。我洗个手。”热腾腾的水冲过手指,手环碰到槽壁发出清脆的一响。
      “咦?”康瑶奇怪出声。
      “怎么了?”宣韶擦干净手问道。
      “你这个手环……”康瑶有些迟疑,神色莫辨道,“……是许哲声送的?”
      宣韶心一跳,欲盖弥彰地扯下袖子,“啊……是的。这个有什么特别的吗?”
      “……也没什么。”康瑶神色有些复杂,“你不知道吗?红玛瑙寓意忠诚的爱情。”
      “忠诚不好吗?”宣韶不解道,“一般人都会想吧。”
      “但许哲声不是一般人啊。”康瑶说,“忠诚在他们家又不是什么好词。”
      宣韶蜷起手指,冰凉的玉质在手腕上紧贴着肌肤,像是寒冷冻人的栏杆,亦或是冷酷的荆棘,红艳欲滴的血色在其上蔓延。
      “我知道了。”宣韶轻轻说。
      “你真的知道吗?”康瑶皱着眉关水,直起身看他,“这个东西是他爸送给他妈的啊!”
      宣韶茫然地看她。康瑶便忽觉失言,一脸完犊子的表情结巴道:“他,他没和你说啊?我草,我不会说了不该说的吧……”
      “什么。”宣韶逼近一步,他没有笑的时候看着很严肃,这样没有语气的询问倒有些吓人了,“他父母什么?”
      “啊,这个我不能说。”康瑶讪笑道,“我到时候会被他追杀的。”
      宣韶盯着她,靠在墙上冷冷说:“他母亲是支教的老师,和你们一个村。忠诚是什么意思?他爸爸的占有欲若是也很强……他强迫了她?”
      “你这不猜得差不多了吗?”康瑶苦笑一声,有些惆怅道,“哎……是囚禁啊。”
      “这一对红玛瑙手镯,是羞辱,是标记,是占有,是承受不住的爱。”
      宣韶摩挲着手腕上的红色玛瑙镯子,神色晦暗不明,再抬头已又是挂着微笑了。
      “嗯,我知道了。”他淡淡笑着说。
      康瑶看着他的背影,一时有些担忧地皱眉喃喃:“哎,这没事吧……”
      害怕吗?不,他不怕这个。喜欢吗?或许吧。
      他不由想到那夜许哲声握着他的力度,像是要把他捏碎,想让他粉身碎骨死在爱人的怀里的力度。康瑶说是一对镯子,她或许没看清,许哲声给他套上的只有一只。
      这不是禁锢,是名为禁锢的克制的爱。就像金丝雀被束缚在精致的鸟笼中,而那自由高歌的鸟独独选择穿过栏杆握住他的手,将他和自己的手一起铐在铁栏上。
      不一样。许哲声不一样。
      他忽然很想疯狂一次。事实上,遇到许哲声后他做下的疯狂事儿是一点也不少了。所以,多一次又何妨。
      “嗯?你要出门吗?”殷莞奇怪道。
      “嗯,我出去。”宣韶笑了笑,“明天你们要走就直接关门就好了。”
      “什么意思?”殷莞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意味,“你要出远门?”
      “嗯,我要去北京。”宣韶平静地说着疯狂的话语。
      “啊?去北京?”康瑶不由瞪大了眼惊讶道,“你要去找许哲声?你疯了吗!”
      “也许吧。”宣韶背着简单收拾了的包,把高领毛衣往上拉了拉,回眸冲她们笑了笑。寒风从门外吹进来,让人不由微微眯眼权当闪避。
      下午的阳光落在这座城市里,像是火焰燃烧,绮丽的光彩落在热闹的白雾中,倾泻着又消散了,留在他指尖的只是暗暗的红色。
      多年以后,宣韶也曾想他到底抱着怎样的心情飞奔到北京,怀着一腔热情,买了三百多的红眼航班机票,花了两个多小时,他又是用怎样的心情拨通许哲声的电话的。
      但无论如何,他不后悔,若再来一次,他也会如此选择,一如多年后。
      少年人总是疯狂的,迎着料峭寒风一个人走出车站,在夜色北京里拨通心爱之人的电话,只是说一句“我来见你啦”。
      许哲声这么晚接到他的电话听到他说的话几乎要心肺骤停。他一直知道宣韶疯,但也没见过这样的。
      一起集训的舍友叫于淮波,是个夜猫子,每天凌晨两点准时睡,这会儿还在打游戏,见许哲声阴沉着脸走出来套外套,一时抬头瞅他,“哟,这什么表情?大晚上的出去打架?”
      “滚啊。”许哲声骂他,“我男朋友过来了,今晚不回来了。”
      “哟,嫂子啊。”学音乐的人搞同性恋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了,许哲声也不避讳,于淮波便早就知道许哲声有个男朋友了。于是他又低下头继续疯狂把被狂轰滥炸只剩丝血的人物操纵走,急急忙忙激烈地打了半天,忽而又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那明天集训你还来不来啊?”
      问题落到了空处,许哲声已经走了。余淮波叹了口气,这还是他第一次见许哲声这么着急,不由感叹恋爱之人果真不一样,这走路都生风的。
      许哲声他们住得偏,大晚上空荡荡的街道只有很少的人在游荡,黄色的高大路灯投下的灯光照在飞驶而过的车辆上,凭添古色。寒风凛冽吹来,宣韶被冻得抖了抖,然后就被许哲声一把拽住了。
      昏黄薄纱落在京城里,明明没有下雪了,这里的寒气却依旧侵人。似雨馀云,柔柔和和笼罩着的白雾稍探头便被风吹散,暖和的温度从掌心传来。宣韶缓缓眨眼,看着似乎很生气的许哲声慢慢露出了一个微笑。
      相贴的手攥得更紧,两个手腕上的镯子相撞发出清脆的“叮”的一声,是沦陷的心跳声。
      “你疯了吗?”许哲声说,“怎么突然过来。”
      “不知道啊。”宣韶笑了笑,“想来便来了。”
      许哲声看着他主动握着的手,捏紧了一起塞进大衣口袋里。
      宣韶总是这样,像猫一样,被逼得紧了就会逃跑,好一会儿都不理人,等自己想通了又想念人了便又蹿出来黏糊。他好像什么都能接受,这让许哲声很想知道他的底线在哪儿。
      门是窄的,月亮是小的,夜色稀疏,空气也是刻薄的。身影落在窗前,是少年不眠的梦。宣韶在夜海中浮沉,涛声滚滚,交触是惊雷阵阵,水雾落在眼睫上。
      这是春海,可是明明还是冬日啊。霓虹灯璀璨着,恍恍惚惚,明明暗暗,飘飘荡荡……他好似听到鸣蛰之声响在耳畔,涟漪荡漾,是春日明媚的气泡。然而这是冬天啊。
      啊,是料峭的风。
      昏黄的灯光如水光潋滟,波动成浮躁的火焰,在眼中已成燎原之势。宣韶的呼吸急促深重,胸膛止不住地起伏。
      书上总说人是由水做的,生命也不过是不断燃烧反应的化学物质。他从未像现在这般意识到自己在燃烧在发烫,然而他又在流水,这两种截然不同的反应真真实实发生着,让他感叹又恍惚。
      他忽而想起许哲声曾在春日之荫的狂风骤雨后给他读书。许哲声虽学着理科,却是个真真切切的浪漫的人。
      “去爱永远不会看到第二次的东西,在火焰与狂喊中去爱,随即毁灭自己。人们就在这一瞬间活着。”(加缪《反抗者》)
      宣韶涩痛着身寸出稀薄的水,顺着纤尘不染的白墙滑了下去,他是那大雨冲刷流下的污迹,是火焰灼烧的黑灰。
      “许哲声,许哲声……”他好似看不见的病人惊慌地站在街巷,不安又脆弱地伸手胡乱摸着。
      “嗯,我在。”许哲声握住他的手把他拖带到床上。他整个人都湿溜溜的,像是滑腻到握都握不紧的蛇,脸上散着不正常的红,艳丽勾人。伊甸园的蛇赋予的嫣红苹果引诱着人最深处的阴暗情欲,许哲声用膝盖顶开发着颤而软到不行的长腿,温柔地用手指抚摸他的脸颊,灼热的温度在指尖弹出火花。
      阴影笼罩下来,宣韶以为他又要吻他,下意识闭眼,呼吸都轻了。然而许哲声微微抬起他的下颌,一口咬在了他的侧颈,宣韶没有防备地叫出声,积蓄了太久太久的眼泪一瞬间滑了下来,没入湿透的发间。许哲声强硬地压着他,按着他的手,压着他的胯,宣韶被这样强势地挤压着,被迫拉开身体,感觉要疯掉了。许哲声一点也没留力,咬得生疼,血液冲撞抗议着,他好像坏掉了,被咬破了,刺穿皮肉的钝痛让他有些眼睛失焦。
      “宣韶,你还要跑吗?”许哲声终于松口,撑着手臂居高临下看着他。
      “不跑了。”宣韶哑着声音眨了眨眼,模糊的视线重归于清明。他还是有些喘,但不妨碍他坚决的表态。
      “我做你的钢伴。”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红色玛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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