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官官相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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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牌虽不大，却是由精铁铸成，拿在手中分量十足，四角镂空浇铸出飞翼形状，正面“长安谢氏”占据主要位置，周围阴刻有云雷纹路以作装饰。翻到背面，是太祖当年所绘《天下堪舆图》，金丝线嵌进精铁之中，线条清晰流畅，右下角一行小字，细看竟是当今陛下亲笔所刻：“仿先祖遗风，赠谢卿也。”
亓有儿拿着这令牌，头脑发晕，一时间说不出话，背上冷汗浸透了内衫，冷风吹拂，他感受不到寒冷，浑身犹如火烧，这令牌拿在手里像一团火，烧得他站立不住，几欲下跪。
长安谢氏，即使身处偏远的西南山区，与中央书信难通，亓有儿作为略读过书的地方官吏，食君之禄，当然有所耳闻。传言长安谢氏乃是江湖上有名的流云剑庄其中旁支，但流云剑庄在十多年前已然覆灭，上下一百三十八口无论男女老少尽皆丧命，二者若说有什么渊源，恐怕只有谢家人才知道。
而长安谢氏崛起速度之快，令人咋舌，倚赖皇权，谢家在长安风头无两，因谢家主深受当今陛下信赖，官吏之间甚至流传着一句话“凡天下之事，先过谢家主，再呈皇帝”，若说皇帝身边有这么一个权臣在，定食不安寝，将谢家视作眼中钉肉中刺，可出乎所有人的预料，皇帝偏宠谢家主，不仅默许她玩弄权术，甚至在乾元节晚宴上亲自迎她入殿，道：“朕愿与卿，共掌天下，以作美谈。”
谢家如此风光，又不知收敛，宝马香车，铺张浪费，年年收受贿赂，奢侈无度，自然惹得诸多大臣弹劾。有人冒死将消息传递到宫中，彼时皇帝正陪太后用膳，太后闻言，长吁道：“谢卿遭流言中伤，盖因吾儿偏宠，有失均正也”，便不再进食，皇帝劝膳，太后掩面泣道：“谢卿抱屈衔冤，我伤其心，焉能下咽？早年陛下与我在武夷山下，饮泉解渴，采蒿解饥，仰赖谢卿才有今日。陛下如今荣登大宝，享有四海，竟有奸人要陛下烹杀功臣，是何居心？”闻言，陛下震怒，下令将弹劾之人抓捕入狱，竟不经任何审核，以谋反罪直接处死。
此事过于荒谬，天下皆知，亓有儿自不例外。
这么多年来谢家纵横天下，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皇权特许，剑履上殿，入朝不趋，乃至于皇帝亲迎，天下莫敢议论。现下不过是死了这几个渔民，哪里值得追究？亓有儿虽只是个亭长，却极审时度势，一见这令牌，便什么话也没有了，他招了招手，唤来身后的侍从，叫他速速借十几兵卒来，他转头遥遥作揖，恭敬道：“请诸位大人稍等。”
过不多久，随从带了十几兵丁回来，手持兵器，训练有素。众人见状，以为要逮捕恶徒，一时间扬眉吐气，只待朝廷缉拿凶犯，将这些人定罪。可见亓有儿吩咐两句，这些兵丁手持刀棒，将人群隔开，分出一条道来。
亓有儿抹了抹额头的汗，拱手道：“大人久等，道路已清，请大人移步。”
漆采薇不明白他想什么，问道：“你要捉拿我们么？”
亓有儿冷汗如瀑，直直跪了下来，苦笑道：“下官焉敢拦谢大人的道？这些无知刁民冒犯大人，罪该万死，能死在大人手中，也算他们有福。”
见他如此谄媚，江骡子气得跳脚，他指着亓有儿骂道：“你算什么狗屁官？是非不分，与狗彘鼠虫何异？”
他全然忘了一开始是他见财起意，踢到了铁板，才酿成今日大祸，还自以为自己才是受害者，真是无耻之尤。薛翮不禁侧目，佩服他颠倒黑白的嘴皮功夫。
那边亓有儿听了，心道：皇帝都让三分的人物，我一个芝麻小官，与其较真，难不成我比皇帝还要厉害么？
见知微小心翼翼抱起谢断云，她握着她冰冰凉凉的手，心中担忧，谢断云伤了肩膀，约莫是不能骑马了，李无衣自然也考虑到了。见亓有儿还算审时度势，便要他找一辆马车来，要大要稳，钱不成问题。
亓有儿自然不敢有违，殷勤照做，平日里他虽偷奸耍滑，却是个聪明人，如今面对权倾朝野的谢氏，他焉敢怠慢，不多时便办好了，找来的马车已是这穷乡僻壤能找来的极限。他害怕对方不满意，先告罪道：“吾地荒僻不比长安，荆棘丛生，不便出行，下官尽力寻找，也只能寻来这种规模的车驾，望大人恕罪。”
谢断云伤口没能得到处理，四肢发冷，脸却通红，开始发起烧来。见知微心急如焚，见马车来了，她轻轻揽着谢断云的腰，施展轻功飞入车厢之中，为她处理伤口，此时她也不顾江骡子和其他人的死活，只怕谢断云晕死过去。
薛翮依旧牵着芬夏的手，同漆采薇一起将马从船舱里牵出来，三人下了船，李无衣留下来收拾残局。只见她当着众人的面，毫不留情，一刀割了江骡子的喉咙，将其踢翻下船，其余未断气的人，包括那伤了谢断云的长钩汉子，均被她用剑割了脖子，丢下船喂鱼。也算是生于巫江，归于巫江。
亓有儿在边上候着，只见这女子如此猖狂，当着众人的面逞凶杀人，亓有儿作为维护治安的亭长噤若寒蝉，惹得百姓多有不满，只碍于周围手持兵器的兵卒，没有人敢做出头鸟，聚集在附近窃窃私语，以目怒视。
隔着车窗，谢断云吩咐道：“先到下一个镇子，找到落脚处再做打算。”
之前约定过了巫江，便由李无衣护送芬夏返乡，现在谢断云受了伤，李无衣作为家仆自然不便离开，谢断云需人照料，可她一走，谁能够照料她的身子呢？以及除却漆采薇和芬夏外，其余人均受了大大小小的伤，也需要找一个干净安全的地方处理。
离了巫江渡，几人沿着大道缓慢前行，亓有儿怕途中生事，带领士兵不远不近跟在她们后面，护送她们一路到了附近的清远镇，待见几人进了客栈，遂派心腹手下守在附近，自己带人回到巫江渡处理这起江上凶案。此事涉及长安谢氏，不宜上报，最好压在他手上，好歹算是功劳一件，将来若有机缘，也算他往上爬的筹码。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官官相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