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渡亡人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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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魂不现身，只有几种原因。一是被消灭了，二是去往阴间了，三就是附身在活人身上。”杨杰席地而坐，指尖夹着烟，边分析边吐出烟圈。
鬼附身？牧淳忽然想起昨天恍惚间看见的鬼脸，不由地惊呼出声，“周鹏？”
“什么？”
“鬼附身到周鹏身上去了！”
闻言，杨杰恶狠狠地在地上摁灭了烟头，站起来活动开筋骨。
他把牧淳往车上赶，“上车，我们去把那个不守阴间法律的亡魂捉拿归案。”
*
19：55。
杨杰带着牧淳敲开了周鹏出租屋的房门。
周鹏裹着毛毯开了门，先是被杨杰一身道士服吓了一跳，接着又被两人「鬼附身」的言论给劈头盖脸地砸懵了。
最后，三人在房间里面面相觑。
杨杰准备留宿，“你头顶的阳火已经熄灭了，兴华路的亡魂估计趁虚而入附在了你的身上，你今天是不是特别冷特别虚，还心慌失眠，对嘛？”
周鹏瞥了站在一旁无所事事的牧淳，犹豫地开口，“是这样没错，但我感觉是因为生病了。”
“唉，今天晚上我们三个男人就挤一屋，阳气重，谅那个亡魂也不敢造次，明天就上道观去驱邪。”
杨杰自说自话，已经找准沙发的位置躺了下来，看来他今晚还非在这留宿不可了。
*
次日清晨，两个年轻人就被杨杰抓上了车，前往望龙观。
“你现在看起来真的挺像鬼的。”牧淳注意到周鹏惨白的脸色和明显的黑眼圈，嘴角不自主地抽了抽。
周鹏提不起精神，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山路弯弯绕绕，车内没人讲话，烦闷得很，牧淳索性就把目光挪向车窗外。古老又奇怪的横石接连着，顺延着山路的上坡摆放，苔藓和蕨类植物见缝插针地在石头表面生长着。
车停了下来。这是牧淳第一次来到望龙观。
原来“望龙”望的是石头龙。
道观门口不远处有个显眼的龙头，呈闭眼沉睡姿态，疯长的苔藓蔓延到它的眼皮上，像诡异的鳞片。在周围参天古木和薄雾的映衬下，显得幽深又神秘。红绳和祈福牌不仅有挂在两个龙角上的，还有挂在翘起的龙须上的，冲淡了这个场景的邪性。
往下望，龙头连接的是之前看到的横石，一节一节，缝隙被苔藓藤蔓遮掩，倒真像条被绿色的绳索束缚住的真龙。
杨杰整好衣冠，领着二人直奔供奉着三茅真君的正殿。
“心不静，退出去重新进门。”
三人刚踏进正殿，就听见一声呵斥声。牧淳和周鹏正一头雾水，就见杨杰毕恭毕敬地退出门外，做了两个深呼吸后再昂首跨过了门槛。
“我们要不要也重新再进一遍门啊？”周鹏凑近牧淳耳语，声如蚊蚋，气若游丝。
不等牧淳有什么动作，偏门就走出一个精神矍铄，气色红润的老人，留着一撮白胡子，看着就仙风道骨，一样的道士服穿在他的身上没有半点怪异感。
两人赶忙学着杨杰的样子向道长行了抱拳礼。
“诶，哪那么多规矩，你们不用跟这小子学哈哈哈。”道长的笑声很爽朗。
“福生无量天尊，高香敬真灵，诚心降福禄。”道长各给了两人三柱燃香，随后便摆摆手出了殿门，杨杰跟上，只留手举燃香的两人在殿内。
殿内檀香缭绕，壁上的神像庄严肃穆，两人虔诚地拜完，将三柱香依次插在桌上的香炉里。
牧淳安然无恙地插好了，周鹏却倒霉地被香灰烫到了手。
“太乙救苦天尊。”
圣号像惊雷一般在两人耳边炸响，伴着声音出场的是道长向前戳的食指和中指，迅速点在了周鹏的脑门上。
道长收回指头，一抹红出现在周鹏眉间上方，“这公鸡血，四年的功力，你这作祟之物还不快快现身？“
*
异变陡生。
“我只是想回家看看我的孩子……”幽怨的声音传入众人的耳朵。
在场之人都注意到脚下越积越多的血水，空间变化，几株莲花凭空出现。
一个湿漉漉的人形出现在周鹏的身边。地上的血看上去是从他身上流下来的，因为他的模样真像是被一桶血从头顶淋了下来，散发着一股臭臭的味道。
好像是公鸡血。没想到那么一点血能有这么大的威力。牧淳偷偷看了道长一眼，眼神充满敬意。
这个场景说恐怖也不恐怖。在牧淳看来，亡魂的出现带来的只有视觉冲击，掀不起什么风浪。它的身后有神明注视着，香烛燃着橘火光，暖洋洋的气息在他的身体里乱窜，一股亲切感油然而生。
有自家的神明罩着呢，怕什么。
事实证明，这个亡魂确实连个精英怪都算不上。九声狮吼过后，烛光摇曳间凹陷出黑黝黝的洞，像是开了一扇门，闪着绯红色的光。
“想看亲人，头七和中元节都有机会。逗留世间，附身活人，损其阳气，你这是触犯了阴间的法律。”杨杰两指夹着一张黄符，轻飘飘地扔了出去。
“奈何桥你不走，非要下九幽地狱。”
黑洞吸扯着亡魂和黄符。亡魂穿过洞口，没入黑暗，而黄符则是悬停在洞口附近，展开符面。
那是用朱砂画的一个奇怪字符，上部分像个塔，下部分像个钟，中间写满了竖向的文字，牧淳只能依稀辨认出“令”和“雷”两个字样。
红光消失，地狱之门关闭了。黄符也因此飘坠到桌上。异象退去，周鹏身体一软，闭眼晕倒在地。
在牧淳掐周鹏的人中的时候，道长将黄符拾起，塞到神像脚下。
*
将渐渐苏醒的周鹏交到杨杰手上，牧淳找上道长，行完拱手礼后，拉起袖子向他询问，“道长，这颗牙齿您有看出什么异常吗？”
道长抓过他的手腕，“这是牙仙的诅咒。你是不是因为它得到了几次好处？”
想到在湾湾镇的几次死里逃生，牧淳点了点头。
“唉，有得必有失，牙仙一定会来向你讨要东西的。”
“那我若得的是生的机会呢，它想讨的不会是我的命吧？”牧淳大惊失色。
“不用过于担心，贫道已经几年没听说牙仙的存在了。”
杨杰也出声补充解释道，“以前的小孩掉了牙齿后，会埋在土地里供奉牙仙，被信仰的牙仙会保佑小孩长大。但城市的土地减少后，牙仙得到的信仰之力削减，现在它们连现身都做不到了。”
“照这么来看，牙仙是个好神？那为什么会有这个诅咒？”
“它们诅咒的是人类的欲望。有事拜神，无事驱神，牙仙讨厌这样复杂的人性，它们不理解小时候还会向它们许愿的孩子，在它们保佑下长大后会驱逐它们。”
不再信神也是一种无声的驱逐。
*
下山的路上，他望见薄雾中高耸楼房的轮廓，只是轮廓，像他看见过的所有东西——房子追求高的，数量追求多的，一切都越来越富有，却也更拥挤。
他们看见的高楼大厦只是城市的轮廓，却不知里面早已被欲望蛀空。
被偷走的土地，受驱逐的小神。城市的孩子没有关于土地的记忆，牙仙的祝福又该往哪安放呢？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渡亡人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