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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番外之铁血军人--苏晴和她的父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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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父苏援朝,这个名字是那个战争年代特有的标记,据说,苏父因为这个名字在那场历时十年的浩劫中,还遭受过不公正待遇,传言并不一定是真相,真相的背后也许有的只是心酸。具体什么情况,父亲没有说起过,苏晴也就没有问。
来到这个异世后,苏晴不是没有想起过父亲,只是每一闪念,眼前涌现的仿佛就是那张冷酷至极的脸,苏晴立刻就抛于脑后。直到离开小渔村去往珧城的路上,连苏阿花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苏晴才明白那一世亲情对自己的可贵。
回想前世小时候,苏晴一直羡慕别的小女孩的父亲,虽然不是军人,但她们可以任性地坐在父亲膝上撒娇,骑在父亲脖颈上将父亲当马骑,一边得意洋洋地喊着,“驾!驾!驾!”,这些是苏晴从未有过的,她异常欣羡。父亲是军人,而且是军人中的翘楚,所谓高处不胜寒,但从苏父身上看不出来。在那个热血沸腾的年代,人民的淳朴和对军人的景仰是现在这个浮躁地,光影流离的社会的人们无法想象的。
苏晴对父爱的认同是个相当漫长的过程,打从记事起,在苏晴的印象中,那个人从未对她笑过,最多裂下嘴角,让苏晴觉得,那就是父爱最大的恩赐了。
稍大了些,小苏晴想当然的以为,就因为自己是个女孩,所以那人不喜欢自己,她甚至想像着,那个男人最大的遗憾,可能也就是在苏晴出生后,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独自仰天长叹,怎么是个女孩呢?!
她学着男孩子的调皮捣蛋想引起父亲的注意,每天只在军区大院和一群男孩子疯在一起,带来的只是父亲这样一句,这是我大女儿苏晴。就好像他有很多子女一样。
那是个阳光分外灿烂的午后,苏晴和一个从小玩到大的男孩坐在军区大院宽敞的操场上,这个时间段是个分水岭,就要读中学了,军区大院的孩子们墨守着这样一个陈规,小学毕业后,男孩和女孩的关系就渐渐疏远,不在像儿时那么两小无猜,嘻嘻哈哈了,即使在大院迫不得已碰上面,也只是相□□下头,连一个真诚的笑容都欠奉。
那个男孩的名字苏晴已是想不起来了,也不知因为什么,她和男孩不约而同地说起了各自的父亲,苏晴说父亲从未对自己笑过,最多裂下嘴角。男孩望着蔚蓝的天空,淡淡道,那我真羡慕你,你真幸福。我爸连嘴角都没对我裂过。我从小是在他的打骂中长大的,他对我说的最多的一段话是……哦,不,应该是咆哮,他将我打倒在地,嘶喊咆哮着,起来呀,起来打老子呀,你打不过老子就该被老子揍,要不你就给老子变强,你不变强,老子就楱你,这叫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你不变强,老子就把你打得遍地找牙,变强呀,来呀,你要因此变得懦弱不堪,或是萎靡不振老子就当没你这个儿子!苏晴当时惊骇地张大着嘴巴,看着男孩,不敢置信,那他岂非过着地狱般的日子?苏晴心中假设着,如果他是女孩的话,他父亲应该不会这样对他了吧?苏晴心里平衡了些,悠然地望着远天白云,头一回为自己是个女孩而感到庆幸。
“你知道我现在最大的愿望是什么吗?”男孩问苏晴。
“是什么?”苏晴问着,心里嘀咕,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你肚里的蛔虫。
男孩说,我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我爸臭揍我一顿,揍得我哭爹喊娘,鬼哭狼嚎才痛快。
苏晴很想说,你这不是有病吗受虐狂啊?没想到男孩却先说了出来,你一定以为我有病,是不是?男孩问着苏晴,突然之间泪流满面,站起来对着天空嘶喊,爸,你来打我呀!你来呀!
苏晴捂住耳朵,男孩处于变声期的嗓音嘶哑难听,苏晴突然有些害怕起来,很想和男孩告别,男孩喊完之后,抹了把脸坐下,平静地对苏晴说,因为我爸现在揍不到我了,他走了,你说我现在是不是应该开怀大笑?苏晴看着男孩长满青春痘的脸上,泪痕犹在,忽然裂动下嘴角,露出个难看之极的笑容,苏晴吓坏了!幸好男孩笑过之后,没有什么别的举动,他说,居然没把你吓走,我做人真失败,不过,你很坚强。就像你小时候。我想,我们不会再见面了。苏晴觉着是到了该适度表现一下同情安慰的时候了,她想拉住男孩的手,男孩却恶狠狠地挣脱,丢下一句,就当我们从来也没有认识过。说完转身就跑,连头也没回一下。苏晴看着奔跑中男孩瘦弱的背影,突然意识到,有些东西和人即将离自己远去,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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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晴和父亲的最大一次冲突,濒临决裂。是在苏晴的青春叛逆期。那时苏晴老妈总爱唠叨这样一句,你看人家那小谁家的小谁如何如何,苏晴一句就顶了回去,老妈,你烦不烦?您觉着她好,
那您去认她做女儿呀。苏父虽然从来没说过这样的话,但苏晴认为那是漠不关心。
少女时代的苏晴和老妈亲近虽然是必然的,但是苏晴更渴望来自父亲的关爱,可惜苏父从未表露过。从小到大的考试成绩,他从来没有问起过,苏父应该是理所当然地认为,他苏援朝的女儿就是要次次名列前茅!
那是一次期中考试,苏晴因为身体的原因,强撑着去了考场,额上冒着冷汗,笔都拿不稳,结果可想而知。
考试成绩下来是几天后的事情了,苏父拿着那张考试成绩通知单,居然裂了下嘴角,说道,这就是我苏援朝的女儿。苏晴楞了下,血色顷刻涌上少女痛经后苍白的脸颊,一把扯过那张薄纸撕得粉碎,对着父亲尖声叫嚣,用不着您来教育我!您有关心过我和妈妈吗?您有问过我们哪管一句吗?!其实苏晴还有一句话藏在心里没有说,你有爱过我们吗?苏父当时一脸的颓败,好像突然之间老了十几岁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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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阴荏苒。苏晴长大,自以为成熟了,和父亲的关系一直也没有明显的改善。想起儿时的往事,还是固执地认为就因为她是女孩,所以父亲不喜欢她,而且成熟长大后的苏晴又多了层古怪的想法,苏父应该因为这个原因迁怒于母亲才对,但在苏晴的记忆里,父亲每次从部队回到家中,在老妈面前都柔顺地如同一只小绵羊,叫往东绝不向西,他能受得了老妈无休无止的唠叨,而且老妈说什么是什么,绝不反抗,连反驳都没有。他是不是也是因为心怀愧疚,以此种举动做为补偿呢?
苏晴虽然看不懂父母之间的互动,但老妈有张珍藏多年的照片,锁在抽屉里。她非常好奇,认为那是个小秘密。每次父亲出远门,下部队,妈妈只是偶尔会看一下,不过那目光是那样专注,带着遐思神往,人的眼神会流露出很多东西,那时的妈妈眼中没有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怨怼。
接到大学录取通知书后,苏晴想,是揭开这个秘密的时候了。他回家的时候很少,在家停留的时间更短,妈妈几乎没什么怨言。苏晴觉得,听别人说过那个,妈妈和他相识,相知,相守的过程怎么都像是个遥不可及的童话故事。
照片的拍摄场景是在车站外,苏父和老妈相对而立,照片中的苏父英武锐气十足,看着苏晴老妈的眼睛柔情似水,是十足的依恋,不是孩子对母亲的依恋,那种依恋的眼神只有恋人中才会拥有,苏晴那时虽然还没有谈过恋爱,并不代表她是感情白痴,那时的苏父意气风发的,眼神锐利的像刀子,也只有妈妈才能让他如许深情依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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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晴大学毕业后,为自己以往的浅薄感到可笑,什么一见倾心,两情缱绻,听听也就罢了。但这世间有一种情感苏晴却是相信的,因为它就发生在父亲母亲中间,它只有四个字叫做相濡以沫,历久才会弥香。
苏晴去军校报道的前一晚,很是期待父亲说些什么特别的话比如鼓励比如乖女儿常给家写信呀免得我们挂念可惜这些话都被老妈越俎代庖了,父亲连一句我会去看你的表态都没有,苏父送苏晴到车站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好好当兵,别给老子丢脸。
不断成长中的苏晴将老妈的惫懒无赖学了个十足十,而流淌在苏晴的血液中,父亲的坚忍不拔只有在军校初期集训时才体现出来。血性一直蛰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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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后,苏晴被选入特种作战部队,苏父正在军中搞演习。
在部队特训时,经年累月对着何方健那张刀劈斧凿的冷脸,苏晴会经常想起父亲,想起有关父亲,那几件让苏晴刻骨铭心的往事。
一次是在使馆被炸后,那时苏晴已经到了高考的冲刺阶段,回到家里干渴地端起水杯,父亲在客厅内焦躁不安的来回走动,嘴中说着,“我们能忍,几千年都隐忍下来了,我们还有什么是不能忍受的呢?!”苏晴撇了撇嘴,转身过去倒水,就听到咔嚓一声巨响回荡在客厅内,茶几上厚达十几厘米的玻璃钢板应声碎裂,父亲紧紧握着的拳头鲜血淋漓,一滴滴从客厅一直滴落到书房。
美机入境时苏晴是在部队的,打电话回家问老妈,父亲可有什么异常,老妈在电话里说,晴儿,你爸最近有些神经质,像是老年痴呆地前兆,不是忘记了这个就是忘带了那个,嘴里常念叨的一句话就是,给他们,先还给他们……
苏晴听着听着鼻子就一酸,哽咽着,老妈!您瞎说些什么呢?
还有一次是苏晴休探亲假,父亲很是惊喜,每晚必回家吃晚饭,休假期间就听闻了印尼排华事件,颇知道些内幕的苏晴就听父亲嘴里只喃喃着两个字,护侨,护侨啊!一时间竟然老泪纵横,是啊,护侨,他们虽然更改了国籍,但身体流淌的依然是炎黄子孙的血液!依然是龙的传人。
苏晴后来脸皮厚了追着问父亲,父亲怎么也不承认哭过。苏父沉着脸道,胡说!看老子不揍你,老子流血不流泪,老子什么时候哭过,执拗地跟个老小孩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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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那个岛国,父亲从来没有说起过什么,更没有网上愤青们的那种慷慨激昂,甚至从来没有提起过那两个字,就像那个国家从来不存在一样,是不是最大的漠视就是无视呢?直到有一次,好像是苏晴已经读高中的时候,苏晴放学跑回家,父亲正坐在沙发上看着茶几上面的世界地图,苏晴瞥了一眼,地图上面弯弯绕绕的画了个隐约可见的轮廓,苏晴转身去给茶壶蓄水,听到父亲在那小声呢喃着什么,仔细听,就是什么,“这是东京,这是北海道,这是…嘿嘿!”苏晴不敢置信地回身看父亲,父亲并没有笑,难道刚刚是自己听错了?父亲的面容很平静,苏晴有些心惊肉颤,那平静面容下是让苏晴说也说不出的狰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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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有时候真的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失去才会珍惜,得到也并不意味着拥有。大学四年,军队四年,特训二年。人生又有几个十年?苏晴进了特训营后,有次老妈打来电话,反复叮咛嘱咐唠叨半天,然后就说父亲现在就爱在军区大院里转,每当有人提起苏晴,苏父就大声说,你们是说小晴吗,她是我老闺女,她是老子的骄傲!那一瞬,苏晴捧着电话筒,蹲在地上,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父爱是仰止的高山,醇厚如珍藏多年的美酒,只要你肯品尝,总还是有的,它不是温吞如开水,而是一直绵绵地陪伴在你身边,等到你干渴至极的时候,那香气浓烈地能让你窒息,甘之若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