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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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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言的歇斯底里让红梅和瓜瓜都感觉到害怕。红梅怕婉言真的对自己感到绝望,瓜瓜怕婉言真的出事了红梅会受不了最后把矛头转向他。
接下来的一年,两人再也没有折腾关于婉言的事。随着时间的变化,每个人都有改变,嫌隙越来越少,这家人之间的关系不再剑拔弩张,慢慢有一家人的感觉。即使婉言还像以前一样一直很恶心红梅每天在客厅坐到瓜瓜腿上调情耳语的行为,但也在数次劝阻未果后,选择走进房间带上耳机,避免看见这种恶心的场景。
婉言心里不安,总觉得要发生什么事,怎么也睡不着。红梅睡得正香,半夜接到路震的电话,着急的从床上窜起来,手抖得衣服都拿不稳,动静很大。婉言也从房间走出来,问红梅发生了什么。红梅面部抽搐眼含泪水,着急的穿鞋子,拿着电动车钥匙就要下楼:“你叔叔出车祸了,人已经昏迷了,是路震打120救护车拉去医院的,现在要让人赶紧去急诊交费才给你叔叔检查治疗。”
婉言听了也赶紧穿衣服,赶忙拦住红梅:“你等我一下,我跟你一起去,你现在一点都不冷静。”
两个人一边往外赶,一边给小红、丽红、冬梅打电话。红梅一脚踩进了泥坑里,她实在是控制不住情绪,控制不住的放声哭嚎。婉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搀着红梅加快了脚步。就这样走了四百多米,终于走到了电动车停放的位置。婉言骑车带着红梅,告诉红梅:“先别急着哭,想想接下来怎么办!”红梅听不进去,只记得哭。
到了医院急诊,红梅看着路震乌泱泱的一拨人,又怕又恨,但还是难掩怒气对着他们又哭又骂。路震执法的时候哪次不是盛气凌人,气势汹汹,每次看着都像是要打人。这一年多,红梅也没在茶楼工作了,两个人买了大货车,每天陪着瓜瓜跑大车。依着行情,大车要是想挣钱,就不得不超载。跑大车的前些年没有是没有路震的,偏偏今年说要保护路面,不让超载。被路震抓到一次罚两千,加上其他跑程序的时间,相当于一周都白干了。开始路震只有白天执法,大家白天都不出车了,只开夜路,挣一半的钱。后来路震凌晨两三点也在,经常就从某个小道上忽然出现,警报器发着光,车子发着光,追着大车跑,想要逼停大车。逼停大车,先开罚单,再把车扣下,一来一去折腾好几天,他们开罚单时候那种得意的嘴脸,红梅常常是敢怒不敢言。红梅看到他们总想:如果不是为了多挣一点钱还房贷、车贷、养三个孩子,谁会想干这种风吹日晒、整夜整夜不能睡觉的活?如果自己有别的挣钱方式,谁不想当知法守法的好公民?自己干的明明是正经工作,可为什么每天都像做贼一样?为什么就是一个开罚单的都能对自己趾高气昂的?这个世界上为什么总是没有公平?
红梅知道,哪怕车子再超重,这群路震执法也是有问题的,要不人怎么会昏迷?
而此刻,在一个只有交钱才给检查的医院,红梅身上一百块都拿不出来。急诊的护士看着红梅哭闹了半天,也没有交钱的意思,开始冷嘲热讽:“真是够了,钱重要还是命重要?五百块都拿不出来吗?”
路震先开口:“我们出来执勤,没带什么钱,刚才几个人凑的钱已经交给我们受伤的同事了。”红梅被护士和路震的话刺激到了,摸了一把眼泪,转而开始对护士哭喊:“我真的没钱,里边是我男人我会不想救他吗?今年才贷款买了大货车,现在跑了几个月连车的钱都没挣回来,这种帮工地拉货的还得先自己贴石料的钱,几个月了,有些钱年末才能结,有些钱刚拿到手就交罚款去了,有些罚款还要从朋友手里借。家里三个娃娃,一个大学生,一个刚高考完,还有一个开学才高二,哪样不花钱。你告诉我,我从哪里拿出来钱?护士,你是有文化的人,你告诉我,我从哪里拿出来?”说完就抱着婉言哭。婉言看着很平静,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每个人的脸。
护士站在原地,什么话也说不出口。就这样过了大概30秒,小红出现交了这五百块钱。之后红梅就一直跟着瓜瓜做检查。等片子的时候,是婉言在。那十分钟,婉言像是感受到了生与死的距离,脑子不再空白。
她去问了路震:“哥,请问,人在车上还是车下出的车祸,是你们逼停之后还是逼停期间出的事?”
一个路震也在等同事片子:“是停下来之后,我们把路障放好,走到车后边准备检查,一个面包车忽然冲出来把人撞到车底下了。我们还没反应过来,司机就跑了,已经报警了,那边的同志在找了。”
丽红、冬梅在这期间也到了,红梅哭的都要站不稳了,索性直接摊在三个人身上哭。而瓜瓜直接进了ICU。
大概又过了半小时,医生出来找瓜瓜家属。看红梅情绪不稳定,就问有没有其他家属在。婉言回答医生:“没其他大人了,我可以陪着我妈听,我替她记清楚。”医生反复确认,红梅是不是瓜瓜的家属。红梅一开始支支吾吾说我们只是同居在一起,直到医生说,这事只能跟家属聊,红梅才承认是家属,有结婚证。婉言惊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应该是红梅着急救瓜瓜,骗医生的。医生告诉红梅不确定人能不能救回来,救回来之后有残疾的可能,如果要继续治疗,准备好钱……
三个人在外边关注的重点一下变成了红梅到底算不算家属。半个月前,红梅提过要扯证的事,所有人都持反对意见,红梅就说:“那再看看吧。”
婉言没意见,因为婉言不知道。
红梅和婉言刚从办公室出来,小红和丽红就把两人分开带走了。小红问红梅到底有没有扯证,红梅说没有,小红骂她:“你就嘴硬吧,嘴里一句实话没有。”
丽红问婉言知不知道他们扯证的事,婉言说不知道,然后把办公室里的对话重复给丽红听。丽红告诉婉言:“你妈应该是真的扯证了。”
婉言忽然心里非常难受,她心里的重点从人命变成了红梅到底有没有扯证。
红梅找小红帮忙替她回家收拾一些东西,顺便把婉言带回家。丽红打断红梅,让婉言在这里留着,婉言听懂了丽红的安排,对红梅说:“我留这陪你吧,来的路上也没打算回去。”小红跟冬梅就起身去红梅家了。
找了排椅子,刚坐下,丽红直接问红梅:“你怎么想的,什么打算?救还是不救?”
红梅抽泣着,双手撑头:“我不知道,再看看吧。”
丽红从来没跟红梅吵过架,但她看红梅这个样子就知道,她肯定要豁出一切去救瓜瓜,气的丽红脑袋发晕,忍不住了:“不知道不知道!这会不知道了?之前让你别扯证,非要扯,你主意大的很,现在不知道了?这么大一笔钱,你从那找去?医生说了,就算救回来也干不了重活了,谁去还这个钱?你伺候他一辈子是吧?就算你心甘情愿伺候他一辈子,你怎么挣钱?你还有个娃娃,你照顾男人高兴了,你娃娃拿什么上学?你娃娃以后怎么嫁人?替你还完债再嫁人?还是带着你一家老弱病残去嫁人?”丽红越说越激动,最后直接站起来指着红梅鼻子骂:“你脑子里除了男人能不能想点别的?能不能想想你娃娃?你跟老六离婚的时候那么困难都要把你娃娃带在身边,难道就为了让你娃娃一直过苦日子?”
婉言看见了听见了,不说话。婉言理解红梅想救爱人的心情,只是心里难过红梅又一次把婉言放到了瓜瓜之后。明明已经习惯了,但还是难过。
婉言也很痛苦,她看到红梅跟瓜瓜在一起之后的变化,她看见红梅很开心,红梅在瓜瓜面前时常有电视剧里十七八岁的少女恋爱时的举动。她想,也许红梅到了35岁才开始人生的第一场恋爱,她该怎么去面对一个十七八岁恋爱中失去挚爱的少女,要求她:妈妈,你必须选我!
婉言做不到,她不忍心,也不敢。她怕红梅会直接告诉她:我选不了你。
她也愤怒,如果是她发生了这样的事,瓜瓜要求红梅放弃,红梅最终一定会放弃。
红梅一句话都不说,只是一直哭一直哭,哭到小红和冬梅拿着东西重新出现。
红梅开始在ICU门口打地铺,小红看着红梅心里也着急,直接拉着红梅去楼道:“你到底怎么想的,救还是不救?”
红梅依旧哭着回答:“我不知道,再看看吧。”
小红冷哼了一声:“你哪里不知道?你明明想好了要救他,你装什么不知道?我告诉你,我跟娃娃干妈想的是一样的。你要是为了个男人不管你丫头以后的日子,以后丫头长大了不认你我一句话都不说。”
冬梅拍了拍红梅的背:“你还是要为娃娃多想想。我之前离婚没管我丫头,我丫头到现在都恨我,不认我,你这次不考虑娃娃,你以后就跟我现在一样。”
红梅依旧只是哭只是哭:“我不知道,再看看吧。”
三个人看着红梅这个样子,说什么红梅都听不进去,最终决定让红梅先打电话通知瓜瓜的父母和女儿,然后回家,明天早上来换班。
ICU的门前四处都是地铺。是一个维族大姐看红梅第一天来,把大家叫醒,招呼大家都往旁边挪一挪给红梅空点位置。然后抚了抚婉言的背,用额头靠婉言的额头。婉言双手合十微微鞠躬表示感谢。虽然语言不通,也不知道维族大姐说了什么,但她能感受到这份善意。
两个人躺在ICU前的地铺上,婉言看红梅逐渐平静下来,小声问红梅:“你到底扯没扯证?”
红梅侧过头:“没有。”
婉言想着吓唬一下红梅吧:“哦。那你算是欺骗医生,不知道会不会负法律责任。”
红梅不耐烦:“你一天操心这个干什么,负什么法律责任,不用负。”
婉言坐起身:“哦。好。没事。反正我明天会回家,我自己找。”
红梅也坐起身:“你不要闹了,扯了扯了行了吧。”
婉言拿着头发开始绕圈圈:“那你救他吗?”
红梅一下又哭出声:“那能怎么办?难不成真看他死了?然后让别人觉得他出车祸是我们遭报应?”
婉言忽然泪如雨下还笑出声:“你到底是怕别人说,还是心里舍不得他死你心里有数。你要是真在乎别人说什么,你会出轨?会在别人妈妈对他家孩子说‘她妈妈又结婚了,你少跟她一起玩’的时候,让我也别跟她一起玩不就行了?你就是在乎这个男人胜过你的女儿,你不用找那么多借口,承认就好。”
红梅把头埋进被子里,无声抽泣着。红梅一直告诉自己也告诉别人,她这一辈子就为了女儿活。她自己也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有人在自己心里比女儿更重要了。她一直假装什么都没改变,但什么都变了。她不希望别人发现这件事,最不希望女儿发现,可还是被戳破了。她觉得自己这些日子像个小丑,明明在很努力的粉饰太平,有时候看见婉言的委屈她都心虚。此刻,她无法再装下去,她心里有对婉言的愧疚,但与瓜瓜比起来,她知道其他都不重要了。
第二天早上,冬梅过来换班,小红丽红拉着红梅婉言去吃早饭。警察那边打电话过来,说人找到了,早上自己来自首的。
刚吃两口,丽红放下筷子,擦嘴的空当开口问:“你到底想好怎么办了没?”
红梅闷了一大口豆浆:“看看他爹妈那边给多少钱吧,我再凑一点,去把工地上的账要一些出来。等他两个丫头和妹妹来了,我就去路震那边要个说法,闹也得把钱闹出来。而且他妹妹有钱,他老爹爹马上也要来了,有他老爹爹在,他妹妹不会一点都不管这个哥的。”
丽红看着红梅:“那丫头怎么办?就算救回来了,干不了重活,你得一个人养三个娃娃!你怎么养?”
红梅又闷了一大口豆浆:“现在这个世道,人也不会饿死,只要活着怎么都有办法。现在丫头这么大了,又不需要人看着,把生活费学费给够了,也不需要在管她什么了。”
小红歪头,忍着怒气开口:“怪不得丫头老是跟你吵架,你真的没法沟通,自以为是。现在高中不要学费,就给一个生活费,一个星期两百块钱。以后上大学怎么办?你到底有没有为丫头想过?”
红梅又开始哭:“那不是还有你们,还有我哥哥,要是实在管不了,我就把她过继给哥,以后我哥管她,我以后老了,也不找她管。”
小红丽红一时间震惊的说不出话,感觉眼前的红梅很陌生。以前和老六拼命都要把孩子带在身边的人仿佛不是眼前人。她们也早就感觉到了红梅的变化,只是也不愿意接受一个为了男人要死要活的红梅。
婉言倒是很平静,自顾自的吃包子,像是早就知道了这件事,看起来不是很在乎。也许婉言只是装的不在乎,她早就做好了打算。
红梅跟瓜瓜在一起后,总说婉言自私,说婉言一点都不体谅她们养三个孩子。婉言也总是回嘴:“难道我是你们在一起之后才花这些钱的吗?我上学已经不要学费了,难道生活费这点钱也为难你们了吗?你们太可笑了。你当初说什么,叔叔挣得多,以后我的生活条件会好一些。可现在呢?我连要基本的生活费都成了自私!你也挺有意思的,亲生的问你要钱,你说花得多。不是亲生的你给的多痛快啊!人家瓜瓜自己女儿要钱的时候可不说女儿自私!以前不说我自私,跟他在一起之后就说,到底是谁出了问题?”
多数小孩子对自己的父母有一种天然的爱意,有些持续接收到父母的爱意,对父母的爱越来越坚固,有些持续接收到父母的伤害,对父母的爱越来越会自欺欺人,直到有一天无法遮掩无法再骗自己,接受现实。此刻,婉言很显然处于自欺欺人的阶段,她为了留在红梅身边,平静的开口:“我先休学一年,我去打工。我自己攒生活费和大学学费。不用把我过继给舅舅,舅舅自己有两个孩子也不容易,工地上也周转不开,哪还有精力一直给你收拾烂摊子。”
三个人听到婉言说这些,都急得跳脚。红梅把筷子扣在碗上,皱着眉头:“你一天天净想这些没有用的,大人的事不用你操心,你安心读书就行了,不会少你喝少你吃的,你的生活费还是拿的出来。”
婉言一阵冷笑:“那怎么还要把我过继给舅舅?”
红梅捏了捏眉头:“不是说了吗?实在没办法了,再过继给你舅舅。”
婉言红着眼睛:“说来说去,其实到最后还是要放弃我。”说完起身就自己回家了。
小红对红梅骂:“我真不知道你一天活个什么劲。为了男人丫头都不管了。”
丽红对红梅骂:“你自己选的路,你要还有点良心,以后别让丫头替你还债。”
留下红梅一个人在早餐店哭。没有人去询问红梅发生了什么,大家都只是沉默。毕竟,医院门口的早餐店眼泪时有发生。
又过了一天,瓜瓜的两个女儿和妹妹就到医院了。两个女儿没有想象中的哭闹,心情有些沉重。她们是爷爷奶奶带大的,父母参与的很少,一年才见一面,也有几年才见一次面的时候。她们只知道瓜瓜在ICU,但不知道瓜瓜是什么情状。直到又过了一天,瓜瓜昏迷着被推出来做核磁共振,只有这几分钟看见了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爸爸,老二落泪了,接下来在这的二十多天时常沉默着,跟去年那个活泼爱笑的女孩完全不同了。老大在上大四,跟老师说明情况后,老师帮忙转发了水滴筹,帮助她申请助学金,给她批了一个月的假,老大跟去年也变得不同了,现在嘴甜的是她,一直说感谢红梅一直照顾瓜瓜没有离开。红梅找以前的茶楼说明情况,茶楼同意老大就在这边跟红梅轮班。
瓜瓜出车祸距离婉言开学只有五天时间。这几天,白天婉言一直在医院陪着。就在瓜瓜做完核磁共振那天下午,瓜瓜前妻的老娘跑到医院咒骂红梅:“死女人、烂□□的克男人,你看他跟我女儿在一起的时候好好的,你跟他才过了多久,他就被车撞了!你一个三婚烂□□的,惯会勾引人。自己还带着个丫头,你丫头看见你这样也是不嫌丢人……”越说越激动,还要上来打红梅。红梅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她的难听话向来是说给身边人听的,每次遇到不熟的人她只有一味忍气吞声的。小红她们看见这个老东西年纪大也不敢动手,只能拦着。
丽红看不过眼,出来揭短:“你那姑娘是个什么好东西吗?跟瓜瓜在一起的时候,怀了别人的娃娃,瓜瓜才不想跟她过了。闹着不跟瓜瓜离婚,还拿石头砸的他直接进医院,说不定就有后遗症。今天他要死这了,你姑娘也逃不掉!当初说好房子给你姑娘,大的大学也快毕业了,就让你姑娘供这一个,结果你姑娘两个都不管!瓜瓜的账都托在工地里,平时两个娃娃的生活费都是红梅给的。你姑娘,两个孩子亲妈给过一毛钱吗?你个老不死的有什么脸在这说这些?”
瓜瓜的老娘还想继续骂人,婉言见她要张嘴,直接冲过去,抓着这个老太太,再老太太耳边压声:“你再说一句试试看,我未成年,我现在要是一不小心杀了你,我也做不了几年牢,等我出来了,我要是还不解气,我再杀了你女儿,不对,一个人不过瘾,我杀了你全家!”
说完婉言当着所有人的面对红梅哭喊起来:“让你别跟他在一起你不听,现在好了吧,你做什么都有错,天灾人祸也能赖到你头上!让你一天天的假贤惠,他不是说跟那个阿姨在一起的时候,一天班没让阿姨上过,一顿饭都没让那个阿姨做过吗?怎么现在跟你在一起,你天天都在上班,也没见他做过一顿饭,天天都是你给他做饭伺候他!以后就更好了,就算救活了,也有残疾,肩胛骨碎成这样也做不了饭了,你就伺候他一辈子吧。算了,你还是别伺候了,你克男人,你哪有这个福分伺候他。这个老奶奶这么着急的过来表达她女儿旺夫,应该是想让阿姨回来照顾叔叔,那你就走吧,把这种福分留给阿姨。”说完作势拉着红梅要走,小红冬梅丽红也跟着要走。瓜瓜两个女儿赶忙拦住红梅,婉言直接甩手回家了。老大去劝说老太太不要乱说话,有些事她不知道,然后打电话亲戚给老太太拉走了。
红梅被老二劝到椅子上休息,让她不要多想,老人家老糊涂了好多事不清楚,不要把这些话放在心上。
瓜瓜的妹妹见红梅还在哭,没回答老二,也过来安慰:“嫂子你别放在心上。她们家真的没什么好东西,当初她跟我哥结婚没多久,就不让我上学了,说丫头片子读那么多书没用。我才7岁,就不让我上学了,我后来多吃了多少苦呦。这么一家子人的话,你就别往心里去了。你对我哥哥还有两个娃娃的好,我们都知道,都看的见。以后我哥哥好了,肯定感激你对他不离不弃的。”
红梅被这些话宽慰到了,打着她的手:“我心里肯定想救他,但你也知道我们现在的情况,工地上的账拿不出来,大车一时半会儿也卖不出去,现在你先替我们给了三万块钱,但在ICU钱就像流水一样。明天你们替我守着,我去路震那里要说法。我一定要把瓜瓜救活,让别人看我们越过越好,我一定争这口气。”
第二天,红梅不让大家跟她一起去。她下定决心要又哭又闹了,哪怕是撒泼打滚,也要让路震给赔款给瓜瓜治病。结果去到路震那边,红梅还没开始撒泼,就被告知结果——瓜瓜妨碍执法。他们查看了瓜瓜的手机,是瓜瓜跟别的大车司机说“我想个办法拖他们一会,你们找找个机会溜走。”然后他跟路震说,车尾巴好像有点问题,要先去看看。路震中的一员就陪着瓜瓜去了,才有了接下来的车祸。路震表态,知道红梅这边的情况,决定不起诉瓜瓜妨碍执法这事,让红梅找撞人的司机要赔偿。
红梅坐在大厅里哭,哭着哭着她想到了之前给瓜瓜买过大车保险,于是给保险公司打电话。保险公司厘清事实后,告诉红梅:“这份保险只有人在车上出事才有效。现在这种情况,报不了。”红梅又一次崩溃了,哭着回到医院。
刚到医院就看见一个憔悴的维族女人带着几个孩子带着水果,在跟两个丫头哭诉忏悔。红梅一下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本来是很怨恨这家人的,可看到这种场景她又心软了。女人和孩子终究是没有做错什么。是这个女人叫他老公来自首,还替男人来善后,说要主动赔付,只不过一时间真的拿不出这么多钱。
之前在电话里,红梅也听出这家人过的紧巴,本来就心软了许多。今天再看到她们,红梅也心疼她们。她想:也许做女人就是命苦吧。
开学那天是艳红来给婉言操持的,之后每周放假的日子都被艳红接回家。婉言打电话,红梅也没时间接。开学两周后,艳红告诉婉言:红梅为了救瓜瓜,去工地上,求了老板好几天,最后下跪,才把账结了,结了百分之六十,剩下百分之四十以后就不要了,但这十几万能支撑一个多月了。老二刚上大学,现在也必须回学校了。瓜瓜的老爹爹已经七十多岁了,一个人坐了两天两夜的火车来陪伴瓜瓜。
红梅这些日子很操心,也很忙碌,忙到她想起来回消息的时候,婉言已经去学校了。又过了一周,ICU已经允许有人进去探视了。这个周六,艳红带婉言来医院看瓜瓜,红梅在上班。婉言看到瓜瓜插着管子半死不活的在床上挣扎,忽然就泪如雨下。她虽然总觉得瓜瓜做的一些事上不了台面,心里也嫉妒他在红梅心里的重要程度,可这两年的相处,她也知道瓜瓜不是什么大奸大恶的坏人。只是他生长环境万事以他为中心,作为唯一的儿子从小就是全家骄纵,被戴绿帽子之后,自然急于在这个新家找回面子,显示自己的主导地位。她也是感激瓜瓜这几年让红梅感到快乐的。好好一个人一夜之间变得不能自理却又勉强活着,生命真的很脆弱又很绵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