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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照夜清 ...

  •   转眼便是三月十五,玉瑶台开宴的日子。
      树荫爬上窗棂,却丝毫未打扰竹语堂里的人。
      江屹今日穿着倒也有些人情味,不再是一身黑,其实江屹不爱黑色,但他觉得黑色有威压之势,能震住玄案司那群牛鬼蛇神。但其实江屹喜欢明媚一些的颜色。
      他一袭青色衣衫,墨发束起,冠上有一颗白玉珠子,不是很白,但总归不会泯然尘世,额前有几缕碎发,带着几分恣意,是怎么也挡不住的少年气。他不爱扇子,但出门总会带的,确是一柄竹扇,扇面上是只有阙西才看得到的风光。他的面容偏冷峻,但不会有肃杀之意,鼻梁很挺,明眸皓齿,只是眉目间的稚气尚未散去,不过也很正常,他才十七,比起二十有五的夏伏清,确实稚嫩很多。夏伏清面容同江屹一般俊俏,却比江屹的更精巧,唇红齿白,通俗的说,就是比江屹好看。夏伏清常穿一身白衣,但从来只用一根玄色鎏金纹的发带束发,额前和脑后都有披散的青丝,就像谪仙,不容世俗玷污,可实际上,他最喜玄色。两日不见,江屹发现他的手上多了一串佛珠,刻的纹样有些繁琐,他一时认不清。
      “让先生久等,实在抱歉”
      “无妨”夏伏清说着,又咳了一声“大人的园子,景色甚好,某一时也有些流连忘返。”
      看他身体还如此虚弱,江屹觉得他应该更照顾他一些,正好夏伏清的书童今日没在,江屹也乐得当个好人,亲自扶着夏伏清上了马车,不过夏伏清似是不喜欢肢体接触,在双手触碰的一瞬间,一触即分,似乎有什么,在不经意间溜走,谁也捕捉不到。
      起风了,吹的人身上凉凉的,也吹起了玉瑶台层层纱帘,飘出的欢声笑语,掩盖了波谲云诡。
      江屹和夏伏清进去之后,没去婢女指引的位子,找了个不起眼的位子坐下,毕竟还有正事要办。
      宴会中程,众人正酣畅淋漓的的斗诗,江屹寻了由头,溜去后院,准备一探究竟,顺便为了试探夏伏清,又将他一同提走,还美其名曰照顾病患。
      两人在黑暗中穿行,黑灯瞎火,气定神闲。一路走到后院的假山,这假山上还有一亭子,白日里供文人骚客赏景,夜里人大多在前院用膳。前两日有几位地侍大抵探了探,只此处最为可疑,故江屹今夜直奔此处。
      他们顺着路走,还没走几步,就到了另一面的出口。
      “从地图上看,这园子可没这么小”江屹摸着粗粝的石壁。
      夏伏清走上前,“说不准这石头内,另有玄机。”又向假山中心方向走去,一步一探。在某处发现了什么,江屹将火折子凑上去,两人的脸猝不及防地凑得很近。
      这处同其他处确实不一样,江屹上手一按,对面出现了一条路。
      “大人先行,夏某殿后”然后两人便一前一后的走在路上,走着走着,江屹到一处,停下,转身想看看夏伏清的状况,甫一扭头,就看到夏伏清那张绝美的脸庞,一时间,乱了分寸,向后退了一步,然后,就掉了下去。不过好在江屹反应迅速,在身体落空的一瞬间将夏伏清也揪了下去。
      揪人的后果便是江屹成为了夏伏清的人肉垫子。虽然摔疼了,但他觉得也还好,可能是夏伏清不太重。此时的江屹面色微囧,他本能希望夏伏清拉他一把,但没想到连着夏伏清一起揪下去了。被无端拉下坑的夏伏清一点也不爽,即使是他故意让江屹走在前的,但面色一点不显。甚至还先关心夏伏清是否无碍,这让江屹更窘迫了。
      想着人家无端遭罪,回头也得安抚一下。
      坑里有很多竹架,像是晾衣服的。他们掉下去的地方也仅有几杆竹子支撑一大片薄纱覆盖住了坑沿,上面铺了落叶。白日里若不细看,也是看不出的。
      江屹点了火折子,他们绕开架子,看到了一道门,夏伏清按了门右边的一块略比其他石墙深一点的石块,门开了。
      灯火通明,有几多石室,有的放了很多书卷,有的放了许多镜子与桌案,案上有胭脂水粉,似是苍陵金粉楼专供,有的很空,但也有舞衣陈列,有的放了乐器,大到编钟,小到竹笛,琳琅满目,皆为上品。
      就像进了一座地宫。
      “地上锦衣玉食,地下奏乐起舞,这挥金如土说的就是玉瑶台了吧!"江屹冷眼看着,“看来,咱们今天也不算一无所获。”他们往前走,顺利找到了三十个妙龄少女,以及画娈,所谓的洛柒的胞妹。画娈带路,江屹和夏伏清返回地面,期间画娈不着痕迹的看了夏伏清两眼,还是被江屹发现了,他觉得那不像好奇,倒像是在确定些什么。
      角羽,丝雨和飞花就潜伏在外,很快整个玉瑶台就都被包围了,宾客遣散,抓了赵书怀和柳燕娘,一场盛宴戛然而止,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也就此蒙尘,似乎受逢月宴的影响,玉瑶台对面的珍宝阁也与往常不同,挂了灯笼,红的,很好看。
      返回玄案司的路上,两人都骑了马。
      “没寻到?”江屹说的是个陈述句。
      夏伏清瞬间反应过来“嗯”,很轻的一声,能明显感受到的低落。片刻,又说“罢了,没寻到也未必是个坏消息。"
      江屹同他并排走,不知想到什么,忽地开口“明日,我提审柳燕娘,许你旁听,或许有新的消息。”
      “多谢大人好意”夏伏清回应,语气倒有几分真诚。
      短短一晚,玉瑶台便从门庭若市的舞坊,变成了门可罗雀的空城。满满的绫罗随风而起,虽是掩不住的繁华,却也尽显萧瑟。
      之前为了方便夏伏清更好的养病,江屹将他送回了自己的府邸里将养,就在橘园里的垂虹亭,离江屹的落凫天际很近。
      今日因着要提审柳燕娘,江屹去玄案司的时候,顺带也接上了夏伏清,不过是他亲自去接的人。去的时候,夏伏清已经洗漱完,只是尚未束发,墨发如瀑,丝丝随风起,也不知牵动谁的心弦,江屹回避,转身的时候夏伏清清晰的能看到他的耳朵有一点红,有了今天的第一丝好心情。
      凉风束发还是很快的,夏伏清跟着江屹走出门,全程都是一前一后,谁都未发一言。马车中,江屹拿出了一个檀木盒子,递给夏伏清,他打开,里面躺着的是一块玉,从色泽看,价值不菲。
      夏伏清掀起眼眸,看着江屹,“大人,这是何意?”十分慵懒,像是小睡过后,慢慢醒来的样子。
      江屹长犹豫片刻,”昨夜,因我之故,你受了无妄之灾,这是赔礼,我觉得,同你很配。““那······夏某却之不恭”不自觉的撩人,让江屹的耳朵又红了一点。
      再位高权重,也仅仅十七岁。
      提审柳燕娘,除了王宿,玄案司其余四位天侍全都在场,分别是宋竹喧,郑珏,兰止,范隅,因着夏伏清要寻族妹,江屹让他旁听。
      今晨的阳光有些暖和,照的夏伏清整个人暖洋洋的,比平时冷冷的样子平和一些,丝雨了解江屹,将夏伏清的椅子放在了郑珏四人对面,就在江屹的右手边,隔着不远也不近,但来人进门总不会第一个便瞧见他。
      柳燕娘被带进来,跪着,却也挺着腰板,不曾有一丝一毫松懈,江屹看着他,“你曾是先贤德皇后(追谥)的尚宫,天启十年,本应前往巫山陵寝途中丧命,如今却在这灵山城开起了歌舞坊,钱广的北溪小筑出现你玉瑶台特制的香料,玉瑶台下更有地宫,藏污纳垢,夜夜笙歌,又支持赵书怀举办逢月宴,你同赵书怀,钱广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联系呢?”说罢看向了郑珏,示意他继续。
      郑珏起身,“我潜入三品书局这段时间,仔细核查了书局的账本,发现书局本身的盈利同报给玄案司的盈利差之千里,后来又询问了店里的伙计,据伙计说每隔三个月都会送来一批书,但从来不见它们摆上货架,尽管是货架上的书卖完了,再填补的也会是几年前的旧书。可每三月送书的车队从不曾间断过,三日前,我回到玄案司,在药庐闻到你玉瑶台的香料的味道,这个味道在三品书局,我也曾闻到,昨日查抄玉瑶台的同一时间,我和范大人查抄三品书局,还有些其他发现。
      范隅适时开口”整个查抄的过程中,我仔细观察过房梁的结构,风格与我朝名匠刘层相似,但其细节多有首辅李家李连存之风,我曾见过李大家的图纸,其风格整体肖似刘大人,但细枝末节与刘大人大相径庭,回到玄案司,与众位工匠一同判定了一番,我们一致认为,赵书怀的三品书局构造出自李大家之手。”
      此时江屹坐在上方,看着柳燕娘,眼神凌厉“你,钱,赵三人同谋,诱拐人丁,钱广借助赌坊打听消息,再借由拍卖,将人丁运送入城中,妙龄女子送到玉瑶台,再经过三月的歌舞调教,送到各地富商手上,而钱赵二人则将其余人分作三六九等,好的送往苍夷,剩下的老弱病残便自己处理,如此丧尽天良之事又与你背后的李家有几分干系呢?”
      柳燕娘朝窗边看了一眼,似是被窗外的春光与暖阳吸引,但江屹知道,她是在确定些什么,确实,在与夏伏清对视的那一秒,她已经预见了自己的结局,后来看向春台,更多的是释怀和无憾,“大人已经查到了这许多,想必已经知道了罢,仅凭我们几个的证词根本无法撼动李家,但我手中也留有一些证据,或许能帮助大人,不过奴家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你说”江屹并不意外,只是好奇她接下来的部分是否同夏伏清有关。
      柳燕娘抚了抚鬓,“我楼里的姑娘,都是清白人家,此事结束后,还望大人好好安顿他们。”
      没有听到自己想听到的,江屹有些失落“这是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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