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寒冬》鱼涉川

12、第十二章

　　冉氏把崔洹送来的利是收了，林潇并没有什么意见，她日常生活中无处花钱，街市上吃的顽的看着还没有家里用的好。冉氏倒很高兴，和林潇说这算是她头一回从外头赚到钱，值得纪念。

　　暑热已退，晚间有了些凉意。林越下班回来，带了一个小瓷坛。晚膳时每人几上都多一个瓷杯，里面倒了深红色的酒液。林老爷先尝，入口脸色骤变，胡须颤动好容易才咽下去：“这怎么。。。。”

　　林潇也抿了点，发现入口先是大酸，勉强咽下去后味却是甜的，忍不住又喝了一口，觉得有些欲罢不能。林越解释：“今日看到邸报，说是寻常以米制酒，此由城内三大酒坊专售，脚店酒肆只能从那里批货。但不以米，粟等粮食制酒的话无此限制，许民间自行酿制销售只收取市税。今天就看到有酒肆售卖此酒，说是以山楂酿造，要价甚廉只有米酒的一半。我跟着排了好久的队才买上呢。“

　　林老爷又喝了口，还是摇摇头：”喝不惯，确有些酒味儿，只是酸味太过，快成醋了。“

　　冉氏酒杯直接挪给了林潇：”喝多牙都要软倒了，潇儿你能喝就拿去吧。“

　　林夫人慢慢的把杯中酒饮完才说：”果子酿酒不是件容易的事，越儿后面再看到什么山梨酒桃酒这些可别买。我听说正经的酿法是蒲桃酒法，但是迁都后会的人百不存一，现在蒲桃种的人也很少。“

　　林老爷捋捋胡子：”水果不饱肚子，拿来抵粮食做酒倒是一举两得。不过这个可确实喝不下。”

　　林越自己也喝不了许多，于是都给了林潇。还是饭吃到一半冉氏发现林潇脸如红霞才觉得不对，哄着把坛子收了又叫她多喝水，林潇很听话，饭后也做不得什么事，默不作声就去睡了。

　　第二天醒来倒没什么感觉，直到早膳才惊觉啃胡饼时牙齿丝丝发酸。林潇不敢说出来，又觉得喝醉了脑子发昏实在不是什么好事，酒之一物还是要适量。

　　这日休沐，林潇林越两兄妹在林老爷书房里翻看邸报。林潇突然想起一事：“阿兄你可去过平康坊？”

　　林越手一抖险些把邸报撕破了：“你是要做什么？”

　　林潇：“我晓得平康坊是青楼之地，我想问的是桂音阁。长宁公主开府给各家夫人发了名帖的，那家歌舞真是一绝。”

　　林越才明白过来：“桂音阁现在炙手可热。一晚上只接待九桌客人，且时不时就歇业排戏。现在一桌已要数万钱还要挂号排队，据小吴监丞说现在已经排到元宵了。“

　　林潇听到进去要数万钱就惊住了：”这么多。。。“

　　林越笑道：”小吴监丞家是已经交钱了，他说桂音阁色艺双绝，且都在传他们将来定要被聘为乐府入宫侍奉，时不我待啊。“

　　见林潇一脸失望，林越搜刮枯肠安慰她：”现在平康坊风气好多了，桂音阁也有出来做教习的伎人，好几家都以这个为噱头揽客。那是不用排队的。最好的是现在看完歌舞出来可以拿个对牌，凭此回家不避宵禁。“

　　林潇一愣：”这是怎么？府尹允许？“

　　“这个事情没有写在邸报上，是长宁公主手眼通天绕过中书省把此事做成了。”在外面听了半天的林老爷走进来，有点火气：”此事已有半个月了，越儿你也和同僚聚会时去过平康坊，发现有何不妥吗？“

　　见林越一时答不上，便看向林潇。林潇略想了想回道：”儿还没去过平康坊，但听来有两点不解-第一若是不避宵禁，那么若有人持对牌在街上行走岂不是毫无顾忌？第二若途中发生变故，比如醉酒摔跤或者遇到强盗该怎么办？“

　　林立诚点点头：”潇儿看得明白。长宁公主将自家私兵布在平康坊了，出坊就几条道路都有兵丁把守。现下有十几家青楼和公主求了对牌的恩典，客人离开时只要开口就可领牌子，出坊时给兵丁看了，便派兵跟着。去平康坊的很多是聚会宴请，离开时也是一群人一起离开，四五个带弓刀的兵丁就足够看顾了。等送人到了宅子就收回对牌，回去复命。一晚上车来马去，平康坊外面几条道土都踩实了。“

　　林潇又问：”那就没有独自去的客人吗？那要是多起来要派多少士兵才够用？“

　　林老爷和林越互相看看，同感尴尬。林老爷见林越打死不开口的样子，只好给林潇解释：”哎呀这个都一个人去了，在那里过夜不就行了。“趁林潇没反应过来，赶紧转移话题：”本来夜宴大部分设在自家宅子里，或请伎子上门或由家伎歌舞。现在这样做，连女眷都跟去平康坊消遣，那里是灯火通明生意兴隆。“

　　林潇果然被转移了视线：”女眷也可以去？那阿爷也带我去吧。“

　　林老爷咳嗽一声：”你母亲定然反对，待我好生与她说说看。长宁公主打通了此关节，所费不多，收益甚好。前日圣上迫不及待叫户部去算这半月来平康坊的收入，户部一帮庸才算了两日才有结果，和上月份相比，光是酒一项就翻了三番。更别说青楼所交市税本就极重，现在生意好交得更多了。“

　　林潇抚掌：”无怪出了水果酿酒之政令，原来是圣上觉得粮食消耗过大。“

　　林立诚点头又摇头：”确因如此，而且这是长宁公主写了个奏折直接进宫塞给圣上。圣上阅后甚喜，直接发到中书省制敕。可见公主圣恩深厚啊。“

　　林越却说：“这样做难免公私不分，公主中饱私囊难道不该上奏弹劾吗？”

　　林立诚随手拿起本书敲他头上：“本就是天子家的钱左手转右手，而且民也得利，国也得利，有什么好弹劾的。我猜明天就有和你一样的傻子要上疏参此事，幸好当初推你去的是都水监，要是沾染了御史台那帮倔老头性子拧不过来，我说不得还得帮你请病假！”一看书皮竟是张明洋借给他的《丹房须知》，书角都敲折了顿时大惊：“罢了罢了，我需赶紧到书斋去找人补救，潇儿你再和你哥哥讲讲这事，务必要讲通了。”便拿着书急忙出去了。

　　林潇先摸摸林越的头，见无事才放心：“阿兄，其实你只要想如果公主不办这事，哪来这么多人去平康坊花钱。而且公主在里面也担着事儿-派兵驻守是一笔支出，现下无事还好，这一夜一夜的送人回去夜路走多了迟早出些事故，到时候公主也要担责的。”

　　林越就明白了：“还是妹妹讲的我能明白。你要是想去平康坊看看，我也去求母亲，到时候大家都去。”

　　林潇顿时高兴起来，想着桂音阁没钱进，和冉氏看看别家的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