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寒冬》鱼涉川

13、第十三章

　　转眼到了九月半，官员休沐三日。十五团圆日就在自宅家宴，林老爷这几日非常乖巧，丹房不怎么去，还亲自从街市买了新样月团供家里祭月。待月上中天，家里的女眷们祭月完了一家坐一起，林老爷整了整面皮和林夫人说起：“明日还是休沐，我们早些出门去看歌舞戏吧？”

　　林夫人正拿着小银刀拨石榴粒，听见老爷问并不停手，唇角翘起：“不是说了我们自去就是，你要跟来就跟着。”

　　林老爷有点窘迫，还是林越开口：“儿找朋友在美凤楼订了个座，明日还是休沐恐人多，母亲就带着我和阿爷去吧。”

　　林夫人想了想：“这次就同去吧，下回可不带了。我看崔大娘子王夫人她们都自己去的，都说极有意思。”

　　林老爷直叹气：“夫人啊她们去也是几家子夫人一起去的，加起来足有十来位娘子，再带着丫鬟嬷嬷。别说去那种地方，就是走在大街上都没人敢多看一眼。我在府衙都听人说那是娘子军出行，所过寸草不生。”

　　林夫人拨好了石榴籽，林老爷见一碟给了林潇，就伸手想拿剩的一碟，却拿了个空。林夫人把碟子放在冉氏几上笑道：“说就说了，你觉得人家能放心上？明日就先去看看罢。”又点点正吃石榴的林潇：“就带你去这一回，若是自己跑去仔细请家法。”

　　到了九月十六这天，林府一架马车三匹马在暮色四合时出了门。林老爷不欲张扬，只叫四个护院跟着。仲秋天气太阳下去便凉浸浸的，林潇加了件织锦披袄觉得够暖和，冉氏的披袄却需加一层衬里才够。

　　到了平康坊坊门口便有咨客上来，将马匹马车引到角落的马圈。有帮闲凑上来缠着林老爷讲些什么五百钱一个人可带进桂音阁，林老爷被缠不过，最后还是张护院把人挤开才能进去。

　　一家子步行进去，林老爷擦擦汗：“之前可以骑马直进，馆子都带马圈的。最近车马太多，里面道路不甚宽敞，堵的水泄不通就定了不许车马进来。幸好整个坊不太大，一盏茶功夫就走到头了。”

　　平康坊里灯火明亮，路两边的阁楼馆院已开始上客，闻到酒水佳肴脂粉熏香，听得推杯换盏笑语喧哗。楼上有伎子趴着栏杆往下望，绣了繁花的宽袖垂下，风一动花朵纷飞，叫人不知看这花还是看她眉间的花钿。

　　林潇男装打扮，一头乌发扎在幞头里，只顾四处贪看。林越和同僚一起来过几次，在前面领路。转进一条巷子穿过去便是平康坊的中心位置，面前一座小楼上挂着牌匾，正是桂音阁。楼上已点起灯火，照得里面人影绰绰，屋外廊下有舞伎手缠彩帛正在跳舞。林老爷看了大为赞叹：“不愧称色艺双绝，这外面的水平都这样，里面不知有多精彩。“

　　林夫人撩起帷帽来看，却也愣了一下：”这是胡旋舞，很久没见到跳的如此又快又稳的人了。“

　　林越道：”说是桂音阁里的人都勤练不掇，天天都有人在这廊下练习。咱们要去的美凤楼在前面转弯就是，先过去罢。“

　　一行人刚转弯没走几步，林潇只觉一物落到肩膀上，反手一抓，抓到一手桂花香。林潇看过去，却见上面一个女子笑吟吟对她招手：”好俊俏的小。。。娘子。。。“林越也看到了，笑着对她说：”祝娘子可别玩笑了，这是我妹子。“对林潇说：”这里就是美凤楼，咱们进去吧。“林潇应了声，随手将桂花枝纳到袖子里。

　　祝娘子喜孜孜的跑下来相迎，突然听到一声”告罪“，从路上小跑来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先对林立诚行礼：”我家主人请林大人林夫人移步桂音阁一叙。”

　　林立诚问：“你家主人是哪位？” 中年男子凑近低语几句，林立诚立刻和林越说：“你和这边把帐结一下，咱们过去那边。”

　　林越见此只好将一袋钱塞给满脸不情愿的祝娘子，和她说下次再来。赶紧跟上林夫人他们。低声询问：“这是哪家？‘

　　林夫人说：”这个人我识得，是公主府的内管家王守德。“

　　王守德领着他们进了桂音阁，一进门就见大厅中央一个戏台，有一人高，整个楼建成回字型，从屋顶系了四条粗绳垂到戏台上。顺着戏台边的楼梯上去二楼才是坐席，一张桌子用几张大方几拼成，可分可合，每桌可坐十数人。每桌之间用木板隔开，因为一共只有九张大桌，每个隔间十分宽敞。王守德领着他们又上一层，上面已是快到屋梁，两边并无地方，只有几个烛台照路，沿着一侧走到正对戏台的南方有个房间。王守德轻轻敲了下门扇，很快里面将门打开了，进去果然见长宁公主坐在靠外窗的胡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