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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神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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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了？咳咳……”
一道病弱却清澈的嗓音，自男孩的头顶响起。
“你是？”男孩努力的抬头望向那病怏怏的人，“我活着？”。
他见到面前的病秧子，整个人都苍白如纸。
若不是那双天生悯人的清冷眸子，好似神佛般俯瞰着凝视自己，他可能真会把人当做鬼魅。他应是死透了的，若还活着，面前定然只能是个地府的官差，自然该是鬼魅。
不过，这张脸犹如剑鞘般锋俊瘦峭，却又如阳光般灵动诱人。
再怎么病怏怏的，都值的上一句美人。
“嗯，我叫难伽。通俗来咳咳……来讲，就是你们的傩神。”难伽说着，也不嫌弃狼崽丧尸一身血污烂肉，就把小崽子温柔的一把抱了起来，紧紧护在怀中。“但，你确实还活着。”
原本看人看到愣神的男孩，蓦地被自称傩神的病美人那冰寒的体温冻的一个激灵，这才怯怯的低下头收回神。
原来是……神明……这么好看。
男孩虽然不敢再那么赤条/条的直视神明，却依旧目光灼灼的睁着眼睛，低头盯起了抱紧自己的白皙手臂。
“那我，我怎么这副身子……”自己这，真的有点幼小。
“你许的愿，你问我？”难伽眯着眼掩盖起自己的尴尬，佯装着理直气壮的轻笑反问。
可其实难伽满心都是：别再问了，其实是他这个神做的丢人。
因为现在神力太过虚弱，唯一的念力还是崽子生前的求生欲渡给他的。他已经不能完全控住傩面之力，甚至都不知自己为何如此虚弱却能降形于‘世里’。
于是他为了从他的愿，就只能随手给崽的灵魂捡个非人的躯体应急，就那么扔了进去……
谁知当时离他们最近的尸体，只有这个破破烂烂的小狼崽了。
“不为人……”男孩原本痴痴的喃喃着什么，抬眸间却恍然而清明。他用那残破的小狼嘴，尽力勾出一个极大的笑容，坚定又兴奋的喊道，“原来你真是我的神明。”
那场雨，也是你做的吧，给了他一线生机的倾盆大雨。
虽然他最后还是不争气的没逃脱死局。
“所以，咳咳，你叫什么？”
难伽不想继续讨论‘神明’这个话题，赶忙岔开问道。顺手又揉了揉脏兮兮的狼崽脑袋，无奈的叹了口气，有些悲切的扫视了一圈这荒凉的村落。
如今，就连那些雕梁画栋的古建筑，都已是满目苍夷。
他虽为神明……但，这里也是他的家。
“无名。”男孩好似极其厌恶曾用名似的张口反驳，但又立马瞪大了狼幼崽那可人的大眼睛，满心期待的问道，“可否请您赐名？”
“怎会？瞧你5年前也十有六七，咳咳……”
只是个头像个小男孩罢了，这么大的孩子，怎会无名？
难伽边在心里腹诽着，面上又止不住的咳了起来。他这副身子如今没有那些傩面传达而来的愿念支撑，怕是也在这世里‘存在’不了多久了。
“五年……前？”男孩还没来得及再问什么，虽然心中对时间有些困惑，却更加担心他家神明的身体状况，“您这是怎么了？我有什么……能帮你吗？”
他可是自己经历过生死巨变，才好不容易找到的，世间唯一对他好的人。他绝对不要失去一个这么好的神明。
可神明他为何一直咳着，还这般虚弱……
他一定要……一定要治好他，留住他。
“诶，好像……还真的有。”难伽突然回过味儿来。
男孩如今虽为丧尸幼兽的身躯，但具备神智，又已经重获灵魂自由，当还属于生灵。只要生灵仍然有愿念，那便可以提供支撑他存在的愿力之源啊。
只是，一人之愿，不似千万人之愿。只有至真至纯且足够执念，才能真正传达给他。
不过试试又何妨？
“你带着这个面具，许个愿吧？要诚心哦，能做到吗？”
难伽面色柔和的说着，将小狼崽从怀里小心的放了下来。他从无形之中，凭空取了一个碎了一角的獠牙面具，徒然在狼崽面前晃了晃。
男孩立马会了难伽的意，乖巧的顺着难伽的指示，将自己的狼脸，尽量藏进了面具的背后。
他第一次如此明确而虔诚的，向神明毫无保留的许下了愿望：
愿吾神赐名。
愿吾神难伽，永不离弃。
他虔诚的反复默念了数遍，终于还是被难伽的咳嗽声打断。
顺着咳嗽声，男孩担忧的抬头。虽然只有一瞬，但他分明看到难伽的耳尖浮起了微微一丝嫣红的血色。
那一刻他便知晓，他的神明真的听见了他在心里许下的愿景。
“无名……无铭。就叫无铭吧。”难伽当面听到了人那般赤城的忠心，还真有些不好意思。于是，也只能佯装镇定的捡回一点神的架子，昂首挺胸好好站直，一本正经的说道，“你本愿不为人，不再参进世俗。自是再无所铭祭之人。”
“那便唤为‘无铭’。无铭而重生，这一世，愿尔不受世俗相扰，一世平安喜乐。这一世，便为自己而好好活着吧。”
难伽微微轻抬起了一点眸子，有些忐忑的偷偷瞄着狼崽的神情变化。他也是第一次与人如此这般，面对面的诉说赐福。
他记得世人总爱向他求各式各样的愿望，但平安喜乐好似是大多数人都爱的。那他这番赐福，应当没什么差错吧？
不过，说起来狼崽生前的悲惨结局，难伽也是看在心底。如果他的神力还允许他肆意妄为，他确实希望自己能实现男孩这一世能远离纷扰，平安顺遂的祝愿。
无铭的神色，好似在狼脸上显不出太大的波澜。可他的心中，却掀起一串串温暖的涟漪。
无铭……
无难无灾，唯铭神伽。
跟他的神明很配，他甚是欢喜。
“谢谢！”无铭沉默了半晌，终于微微平复了自己那如惊涛骇浪般翻涌的内心，开心的努力摇了摇尾巴，凑过来用力的蹭了蹭难伽的手。
难伽这才松了口气。刚刚看他面无表情，还以为自己又在如今唯一的信徒面前丢了脸。
不过，见到自己如今唯一的信徒如此高兴，难伽却又不自觉的回归了那副清冷神明之色，用那怜悯众生的慈眉善目，温柔的望向无铭。
生死有命，世里世外都有其原定的法则束缚和因缘命理。
好在这崽子的愿念很强，够他多陪崽‘活’一阵子了。或许，真的能撑到……陪他长大，也说不准。
如今的村里，只剩下零零星星几只丧尸还在徘徊，并没有跟难伽他们到处游荡的身影迎面撞上。
难伽小心的搜寻着祠堂里存放的面具。却还是不禁叹息着，当时满世界丧尸奔袭的太过突然，破坏力实在太强了。破碎的锁烙，连渣子都不剩无影无踪了的包裹红布，和一排烧的看不出性状了的木灰，都昭示那场浩劫来势的凶猛。
从碎屑和焦炭程度来看，浩劫之后，更是还被一场大火给席卷过。
难伽愣是没有找到一副，还有修复可能性的傩面具。
可他如今只有‘开山’一副傩面相伴，若是‘开山’也彻底不堪重负的损毁，神明所在的‘世里’和生灵所存活的‘世外’，便彻底失了联系的纽带。他也很可能会随之泯灭消亡。
想到‘开山’，他便想到这五年的光景。他在世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村子毁灭，以及世上的一切苦厄巨变，却无能为力。
五年里，他便觉得整颗心都一直在揪着疼。
哦，他忘了，神好像也没有心。
总之，还能回来，真是万幸。
若哪日‘开山’面具复原，彻底醒神，他定要好好谢谢自家这位猛将。
“难伽，看这里！”
无铭的声音打断了难伽的思绪。
无铭已经被难伽驯服。原本一口一个神明、神明的恭敬喊着，如今却也终于被迫接受了互相叫名字的称谓。
不过他的神明允许他直呼其名，仿佛挚友。不，不只是挚友……
总之，无铭内心是狂喜的。
“啊，可惜。”
难伽看了下无铭找到的箱子，里面大抵封存的是神坛上常供的傩公傩母。也不知是何其幸运才能在存下来这么小小两片木片。
他捡起了熏得几近漆黑的木片。蹭去表面的木渣，内里的木片倒还算完整，没有轻易被捏成木灰。难伽又拿出了头顶一直陪着自己的那缺了角的‘开山’面具比了比，有些欣喜。
“不过，恰好能用。”
遗憾的是，他现在还没找到能补面具的工具和胶，他的神力也没法支撑他重做一副新的傩面。所以只好先将木片，和唯一还侥幸在他手里能用的傩面‘开山’都一齐收好。
“咦，您将那些木片收哪儿去了？”狼崽无铭甚是好奇，只见他的傩神一挥手，东西就原地消失了。
“呵呵，这个啊，”难伽轻笑着又抱起了身子破破烂烂的小狼崽子，饶有兴趣的解释道，“神的独立空间吧。”
“就好似，你们供奉的物品，若我心喜，便也会被这些傩面之将，送到我那去。这些傩面就是我与人类的联系纽带。只要还有一副，我与人类便是可以相通的，与世里便是相连的。”
“那……如果这副也……”无铭想到了非常不好的猜测，将头难过的埋进了难伽的怀里，没有敢说下去。
“你猜的不错。”
难伽自己倒是很平静，无波无澜的继续诉说着，仿佛在叙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而不是自己的生死存亡。
其实对他来说，生死与否，存在与否，都无所畏惧。重要的只有，他的人类。
“我那里，可以理解为‘世外’。而万千生灵所在，便是‘世里’。若世里世外没了联系的纽带，我便再无可能与人类沟通。”
“愿力取之于人，庇护一方。失去愿力，我自然也不再是神。”
“最终，大抵是会在那一方‘世外’归于泯灭，自然消散罢。”
“我不要！你不许回‘世外’，你让我许的愿，你得亲自实现，不可以食言……你得陪着我！！”无铭神情紧张的呐喊着，一个劲的摇着头抗议，在难伽怀里把自己埋得更深了。“如果连你都骗我……我又该信谁，又该为何而活……”
无铭的声音越说越轻，最后转为沉默的微颤。
“无碍。暂时……还不会回去。”难伽无奈的叹息。
他轻抚着小狼崽那手感并不太好坑坑洼洼的后背，不厌其烦的耐心安抚着他。心里不经感叹，果然还是个孩子心性。
可难伽自己也不知，念力何时会耗尽，面具何时会皲裂而毁。
不过，这倒是个好问题。
若他能再做一副傩面，多救几个人，积攒愿力，或许可以多在‘世里’多陪伴他几年。也可以多看看‘世里’的现状，救助一些世人。也不枉……
不枉谁的嘱托来着？算了，总之尽力而为吧。
难伽随心而动，立马行动了起来。
他避开零星几只还在漫无目的游荡的丧尸，将祠堂里、村里能搜的地方，那些剩下能用不能用的，残破不残破的工具，木料木箱，全都收集了起来，顺着‘开山’丢进了自己空间。
唯独将‘开山’形影不离的挂在了脑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