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不辞烟火》燕儿麦

3、3

　　严格来说，他们认识不到一整年就结婚了。正月十五那晚，公园里的广场上，栗星辰和几个朋友来这里放烟花。一个带着兔子造型帽子，系着围巾，带着手套的女孩子凑过来，好奇地看着。同伴说：“小朋友，离远点，小心炸着你了。”
　　“那你们怎么在这里？”
　　同伴们笑了，栗星辰也笑了。同伴搬着一个烟花去了人少的地方，女孩子也要跟去。栗星辰说：“站这里看得全面。”
　　女孩信了，停住了脚步。烟花点燃的瞬间，女孩仰着头，微张着嘴，笑着，等着。烟花散开后，栗星辰看到了女孩眼里的光。但她仍旧扬着头，无遮无拦望着夜空。下一秒，栗星辰抓起自己的衣角抬起了胳膊护她在怀里。女孩被落在他衣服上的噼里啪啦声震惊，不可置信地看看衣服，又转头看向栗星辰。两人离得很近，近到能看到她眼睛里烟花在绽放。
　　女孩回神后，很快跑走了，融入了夜色与人群。栗星辰以为就这样消失后不会再见到了。
　　栗家的家规是先成家后立业。从他大伯到他四哥，只有他二哥违了这条家规。说是违了，也是给这个家光耀门楣了。他二哥栗明辰直接硕博连读留大学任教了，现在早就是教授了。其他子弟结婚后或继承家业或自主创业看各自选择。
　　栗星辰大学毕业参军，退伍回来，过了一段自己想过的日子。他可以整天不着家，但要是家里人介绍对象他不见，那就等着栗奶奶的拐杖打断腿吧。
　　堂兄弟几个他老末，他也就觉得自己还小，直到他大侄子也开始相亲，他才惊觉自己年龄也不小了。对相亲也开始正经对待起来，至少第一次见面不把人往声色犬马场合里约了。
　　栗明辰说给他介绍个对象时，他心里还挺重视的，毕竟是文化人。栗明辰说：“我已经给家里人汇报过了，你别犯浑，见了给家里人说说。再有，这家人奶奶也有可能认识，你放尊重点。别丢栗家的脸。”
　　栗星辰急了：“我好好的，怎么就碍着你们的眼了？”
　　“我不给你吵，就让你想想最近一段有一个外围的人给你介绍过对象吗？咱家的规矩你又不是不知道，不是知根知底的人根本就不让见。你再不着调，这个圈子里都臭了。”
　　这都什么人？他怎么混到这份上了？
　　栗星辰不服气，都是别人眼光有问题好不好。他自己多多少少也有点重视起来。
　　南依依出现在门口然后张望着走向他时，每一步都像踩在栗星辰的心尖上。他一眼认出了她就是那晚的女孩。
　　接下来的事就顺理成章了。栗星辰家世在那里摆着，个人条件往人堆里一站，一眼就看出他是个出类拔萃的，追女孩子的手段虽说是层出不穷，但对南依依这样的恋爱空白的女生来讲，他根本不用什么手段，一点花样就可以让她两眼放光，咬着嘴唇含羞带怯地望着他。
　　要说人都是有劣根性，但栗星辰尤其恶劣。结婚后不久，就把人晾在了家里。第一次晚归，他还心里歉疚了一下，但南依依没有介意，听说他工作忙，她还心疼地搂着他说老公辛苦了。以后不管是不是工作的原因回来的越来越晚，次数越来越多，南依依听到他回来，都会第一时间冲出来抱着他说老公回来了。直到有那么一两次他因为什么心里烦，或是喝酒了迷糊，南依依冲过来的时候，他用胳膊肘挡了一下。他现在还记得她的表情。她捂住胸口，震恐地看着他，然后才皱着眉头很疼痛的样子。他伸手拉她要看一看。她后退几步说着没事跑开了。
　　她说没事了，他也没在意，洗澡睡觉。但以后，他回来，她没有再跑出来抱他，他一时还真觉得少了什么。他进卧室烦扰她，她也只是揉着眼睛说了句你回来了，我先睡了。
　　后来两人莫名其妙地有了第一次争吵，有了第一次就有了第二次。争吵之后冷战，次数越来越多，两人也渐渐冷了下来。在同一屋檐下各过各的生活，一般她吃早餐去上班，晚上回来吃了饭，看会书或电视就睡觉。栗星辰跟她首先都吃不到一个锅里。栗星辰不会做饭，南依依懒得做饭。她只做简单的不沾油烟的饭菜，最好吃的就是包个饺子。等他吃腻了这些，一开始他还叫个外送的饭菜，他叫的饭菜，她不吃。请个保姆，她又不同意。好，他妥协，他凑合。再说这个整天闷在家里。栗星辰是整天闷家里的人吗？家对他说是个吃饭睡觉的地方，饭吃不了，觉也不想回来睡了。他怕一进门无人迎接的那种失落感。在一次一次失望后，他试图唤回以前南依依的习惯。他张开手臂诱哄几次她跑过来，她人是过来了，轻轻接触他，还用她的胳膊护着自己的胸口。
　　栗星辰不要这勉强来的拥抱，跟施舍他似的。什么样的温香软玉对他栗星辰不是求着他贴过来的呀，他稀罕这？在一个妖娆妩媚的女子向他走过来时，老远她身上的脂粉气香水气都熏得他头疼，瞬间就回忆起了南依依身上独有的少女干净的馨香。叫那个女子远着点他后，他立刻赶回了家里。
　　软的不行来硬的，南依依的力气对他来说当时调情了，当他发现他哭时，他还是心疼了，她一声一声求着他轻点，他嘴上不饶人，力道却收了些。有时她也恶狠狠地说我恨你，他听着心里堵得慌，动作上不轻饶她，她却嚎啕大哭，没劲哭了只无声流泪。栗星辰看着她身上的印记有时也在心里骂自己是混蛋。
　　吃不好睡不好，但有一点好，他投出的钱都收到了回报。他自小就知道不能把鸡蛋放到一个篮子里。他的钱都撒了出去，千金散去不多久就打着滚地回来了。钱多的好处之一，他给南依依买道歉礼物出手越来越阔绰。但她收到礼物也都是淡淡的，看不出有多欢喜，那些饰品也都是偶尔戴个一两次就放那了。
　　他也带着她试图让她融融他的生活，带她去运动场散步，陪她走了两圈，她嫌累。让她坐一边的健身器材上帮他数跑步圈数，她倒很开心。他跑几圈后，跟上来一个一看就是经常跑步的美女来搭话，两人也就随便聊了几句。他再看向南依依时，人不知何时已经快出运动场门口了。她还气鼓鼓地说显摆什么呀，知道你魅力大，不用非拉着我来看。他做什么了？她还让不让人活了？
　　去现在年轻人去的地方吧，走到半路碰到跳广场舞的，那节奏她都说她的心脏受不了。又说光彩陆离的霓虹灯刺眼。好说歹说到了地方，他一个没看住，也不知哪个没长眼的和她碰了杯酒，等他发现时人已经东倒西歪要栽在人家身上了。他一把搂过南依依一脚踹飞那个人，抱着她回来了。问她为什么喝，她还振振有词，那人说他喝了我就要喝。南依依在家窝了两天，连她父母都震动了。走时还特意嘱咐以后不要再去那样的地方了。他也想过要带她出席一些商业活动，不过想想她的职业以及她的习惯再现场普法了还是算了吧。她融入他的生活失败，或许他也该试试过她过的生活。
　　有几次他在家吃晚饭，南依依就做一种汤，那种汤也不炒菜，番茄熬成汁，水滚后，烙馍撕成片，放点青菜鸡蛋，淋上香油就出锅。第一回两回味道还好，再做，闻闻就反胃。饭后她收拾厨房，之后看会书洗洗衣服看看电视，之后不到八点就上床睡觉。通常她上床睡觉了，他的手机响了，招呼他去开始他的夜生活的。在家陪了南依依几天后，他对她做了判断：这个人无趣，生活也无趣。南依依还不知道真假地鼓励他出去玩呀。他反而叹息着搂紧了她：什么事能比得上抱着老婆睡觉好。
　　岳父岳母家栗星辰去过一次再也提不起兴趣去了。就因为去这一次，他明白了南依依的饮食和生活习惯习惯是怎么来的了。南家的饭菜寡淡到盐都不放够，南家人的生活没有娱乐生活。吃了饭，一家人坐着聊天。栗星辰告状说依依不锻炼身体。南父说依依肺不好，游泳适合她，有空让栗星辰教教她。
　　游泳他教了，去了几次，栗星辰不愿意去了。南依依身材什么样的泳衣也掩盖不住，他都想把那些看她的男人的眼珠子抠出来踩踩。栗星辰跟别人发生几次冲突后，南依依也不愿意去了。给南依依一套带泳池的房子，这个念头也就那个时候冒了出来。但每每她眼底的古井无波又让他心灰意冷。
　　再说这次回家过年，他颠倒过来颠倒过去，想不明白，南依依哪根筋不对了。嫁入栗家就是栗家的人了，除夕全家守岁，初二回娘家。哪里不对，按风俗按礼节他哪都没错的。
　　三十那天早上，他又好言相劝，南依依说，我回去也帮不上忙。栗星辰一再保证，你回家就躺着，你自己在这里，也没人照顾你不是。你回家了，家里也团圆了，我也能照顾你了，两全其美。
　　也就是我如果我不回去，你也是准备回去的对吗？她直直地问上来。
　　栗星辰没想过这个问题，他想的是软的不听，绑也得把她绑车上带回去。
　　他这一迟疑，南依依似乎明确了答案，扯住被子蒙住头再也不发一语。
　　许久身边没了声响，栗星辰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南依依哭了出来，哭着咳嗽着，不久在药物的作用下睡着了。
　　栗星辰本想回家打个招呼就回来。半路上，接到餐厅经理的紧急求救电话，年夜饭用的鱼路上出了点问题，眼看一会儿就要用，厨师们急得冒火星。他折回处理了这事，又协调几个伙计定歌厅房间的事，人没到家，被几拨电话催个没完没了。最后听到电话那头的人说，老祖说了，等你们回来才开席。
　　栗星辰赶回去，众人见他一个人，不见南依依，少不了一番盘问。栗星辰说病着呢，发烧又咳嗽，这里有老有小，大过年的，再过给你们了。我让她好了再来给各位赔罪拜年。
　　栗奶奶听了就不高兴，你回来做什么？不侍候着？事已至此，这个时候也没再赶他走的必要，嘱咐吃了饭快回去照顾病人。栗妈妈拉着他小声问道：“真病了？”栗星辰无奈吸口气没回答，这病还有真假？“莫不是怀孕了？” 栗星辰来不及回答被他堂哥拉走喝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