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世第一步》矮纸斜行闲作草

5、莫不曰静好

　　经过这次探病之后，月满和沈竹两人和苑女渐渐熟络起来，尤其是月满，顾及到他们开给苑女的都是一些药价不太便宜，也并不容易大量买到药，所以每隔几天，他们两人都会去到苑女家给她送药。
　　当然多数情况下是月满一个人去，沈竹在医馆里依然很忙，有时候要出门诊病的时候就会和月满一起走一段路，月满觉得他对自己像带小孩一样，每次要离开他的视线出去送药，他都千叮咛万嘱咐，边说边送到路口。

　　每次差不多走出医馆两条街了，月满觉得再走下去，沈竹就得打算索性陪他一块儿去送药了，就赶紧叫住沈竹，让他抓紧时间回去看病，等他两步一回头地走了，月满才能放心自己上路。

　　唉，沈竹这是把他当兔崽子照顾呢，月满觉得自己修成人形这么多年了，也是只心智成熟的兔子了，天界从来没有人这么关注过他这一个小小人物，只有月宫的仙女姐姐会间或照看一下他们这些兔子，听说人间的父母会精心呵护自己的孩子，难道沈竹是把他当小孩子在关心吗？想到这月满觉得有点不太对劲，一时想不出来，就只能暗暗下定决心他也要像照顾嫩竹子一样关照沈竹。

　　每次去给苑女送药，他们夫妻两都要留月满在那吃一顿饭，听苑女说以前都是她丈夫做饭，李公子自从和苑女一起从李府搬出来之后，就在这个家里开了个小学堂，周边的大部分家庭因为生活窘迫没有余钱给孩子上专门的书院，就会让自家孩子到这里来听学识字。

　　李公子不收钱，很多在这儿长期听课的学生都会逢年过节送一些自家做的腌菜或者难得的一点熏肉，用这些聊以补贴口腹之欲。一些家底较为殷实的人家，又敬重有学问又稍有名气的读书人，常常会聘李公子为其题字作诗，或是为勾栏瓦舍里的歌舞填词，在坊间颇以得这才子填词的乐曲演奏为傲。

　　李公子不仅学识渊博，为人正直，在家还是个好夫婿，周边邻居每每碰见苑女都要说羡慕她得了这个如意郎君，在家都不用洗手作羹汤，热饭热菜自有李公子会做好端上来。

　　其实做饭这活他两以前都不会，不过在李府的时候，他们两人经常被罚饿肚子，彼时还是叫元元的李公子为了不让苑女跟着自己挨饿，悄悄求做饭的厨娘，他一有空就去厨房给这个厨娘打下手，厨娘就偷偷给他们留点吃的藏起来，不至于饿的前胸贴后背。

　　这倒是帮了他们一把，他们被李老爷等人扫地出门的时候，李公子的一手厨艺已是炉火纯青了，倒是苑女一直因为不喜欢火，对做饭不感兴趣。

　　苑女和月满说，自从去年李公子毫无征兆的病倒，她就不得不下厨房了，要是她一个还好，反正狐狸天生就是茹毛饮血，不需要加工也能吃，况且她还修炼了这么多年，就算不吃不喝几个月也是不成问题，不过家里病倒的这个不可能也这样，于是她只能试着把食物弄熟了给他吃，最初只是觉得能让他吃下去不出大问题就好，但是看他那么瘦弱，又老想着明天应该怎样给他弄点好吃的，渐渐的做出来的东西也能入口甚至可以说得上一句味道不错了。

　　果然苑女做完菜端出来真是色香味俱全，为了照顾病人的口味，基本上都是清淡的菜式。月满首先尝了一口，只知道夸好吃，还没想到什么别的词来赞美，李公子这个斯文人更是夸张，什么好听的句子都往外冒，夸得苑女心花怒放，这时候看起来倒不像个重病的人了，只是月满见他手撑在桌面上支撑着身体站立，干瘦的手背上青筋的鼓出来了，想来如今站立对他来说依旧是十分艰难，但或许是沈竹的药切中了病根，虽不能治但是多少缓解了一点他的病痛，不用全力忍痛了自然也有了点精力可以说笑了。

　　李公子病倒在床上时进气少出气多，病骨支离，看着不免觉得阴郁沉默，身体稍微缓和了一点后，学富五车的教书先生气质就隐隐透了出来，偶尔提起劲来还会开些风趣的玩笑，月满对人间的常识还不足以让他领会到这些玩笑的有趣之处，倒是苑女还来不及听完就端着饭碗笑得前俯后仰。

　　她在外面面对他人的形象有凶恶也有冷漠，但是回到爱人身边却又好像变回了平常的小姑娘，爱就是这样吗？既让人树起对外界的尖刺，又给人放下一切伪装，敞开柔软的心的勇气，月满看着眼前这对夫妻，第一次认真思考起了情爱究竟是何物，为何天上人间千千万万的人都甘愿为这一份感情献出血与泪。

　　一顿饭结束后，月满就要走了，李公子连忙跟上来表示今天好不容易走得动了，想要送他一程，月满是个不会主动挑起话题的闷葫芦，安静倾听是他的常态，到了即将转角的地方李公子停了下来，他走了这么小小的一段就已经额上冒出了冷汗，可见病情恢复得并没有他说的那么乐观。“小恩人，若不是你和沈大夫竭力相救，我不会再有这样和夫人谈笑的机会，倾我所有也无法报答你们，我明白我的身体已经没有痊愈的希望了，但只要能多活几天，这些日子就像从老天那里偷来的一样珍贵……我知道你们和娘子一样都不是凡人，她能有你们这些朋友我非常庆幸。最后我还有一个请求，可以请你们除夕晚上到城中心的富春楼一聚吗……”

　　李公子将计划说给月满之后，后退一步又连鞠三躬表示谢意，最后示意月满可以先回去了，月满掠过李公子的肩膀，看到苑女倚着院门直直地盯着丈夫的背影，这一路过来她都一直这梦望着，那神态莫名叫人有些眼熟，等月满怀揣着疑问走到医馆门口，一抬头，沈竹背着药筐倚着门，微微笑着看着自己的画面撞入眼帘，对了，就是这个！

　　多少次沈竹目送他出门又迎接他回家的神态，与刚刚目睹这一幕何其相似。自从与他生活在一起以来，从山上到山下这一路的时光在月满脑海中如羽毛般飞舞，平淡无波的日子都好似鲜活了起来，他带着月满体会着人界的喜怒哀乐，带他观赏山川草木，在他身边，那些埋头在灰暗无趣的梦中的日子就像前尘往事，只要在他身边，就好像能有力气去面对任何事。
　　月满被一股不知为何的热切的心情充盈着，几乎是跑着冲到了沈竹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