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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狐女生凡心 ...

  •   转过前面这个墙角,就能看到河边的柳树下蹲着一位红衣女子,她本来扶着树干垂头哭泣,待月满一看过去就仿佛察觉到了有人在看她,迅速擦了擦脸就朝这边站了起来,虽然眼前的女子衣着艳丽,发髻也不似寻常妇人,而是半束半披,似妖似仙而非人,但月满还是一眼就认出了眼前这人就是上次在李府门前被推倒在地的女子。

      “你怎么在这?”女子不满自己狼狈模样被他人看到,不想这偏僻的地界也会有傻子闯进来坏风景。
      “我听见有人在哭,便想来查看。现在看来是我白担心一场,这儿没有人——倒是有位妖界人士。”月满再走近一点就确定了自己的猜想,她果然有妖的气息而不是肉体凡胎。

      话音未落,女子便眼神一变,伸出利爪扼向月满的喉咙,月满把药框甩到身前往旁边轻轻一跃,躲开了来势汹汹的攻击。

      “你也不是人嘛,我早知道往医馆送药的那小子是妖,向来不想招惹他,你日日跟在他身后打下手,怎么?他这是派你来和我斗一斗?”妖女反手一抓,揪住了月满的衣领。

      “不对不对,沈竹哥哥认为妖与妖也是同族,应当互帮互助而不是自相残杀。如果今天他在这里,也会和我一起来问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的。”月满知道这女子看似凶狠却并没有置他于死地的杀意,所以鼓起勇气往她身边站了站,“你上次去李府是想要求李老爷帮忙对不对?”

      “哼,别跟我提那个老不死的,我迟早要给他抽筋扒皮!”她语气很不好,想来是提起这件事戳到了她的痛处,不过手上的劲倒是松了松。月满看她面露纠结似是有苦想诉,便想借着这个机会和她冷静下来好好谈谈,可下一秒,一枚竹叶逼上她的咽喉要害,她就飞速地放手,后撤一步避开。

      月满早就听沈竹说过竹叶可以作为他的武器,却从来没机会见过他动武,这片竹叶出现在眼前的时候,月满尚未来得及联想出竹叶背后的人,一道青色的身影就挡在了他面前。
      “姑娘,请不要伤害到我的家人,他只是在帮我送药救人。”沈竹直击要害的动作和现在温柔的请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月满不清楚沈竹作为天生地长的竹子精,和这个妖女究竟谁的道行更深,不过从她的反应来看,至少她是不愿与沈竹对上。

      妖女正转身欲走,沈竹叫住了她:“你家里是不是有病人?我在别的医馆门口看到过你去求药。”月满见她果然停了下来,于是赶紧把沈竹的话补上:“我们可以帮忙看看,如果你愿意的话!”

      妖女果然对他们不再敌视,只是轻轻地叫他们跟上。路上,她变换了一身的装扮,又回到了第一次见她时穿的粗布麻衣和梳的妇人头,她和月满两人说道:“我本是更东边的山里修炼的狐妖,我的前辈给我赐名苑女。”苑女换了衣装后,倒真像是成了位辛勤劳作的妇人,她聊起自己的夫君,也如人间女子般红了脸颊。

      苑女是在城外的山路上碰见如今的夫君的,那时候她刚通过族内长者的考核,可以自由地进入凡人生活的地方去历练了,不过她前一天捉弄一只黑熊精,不慎被那熊爪子在尾巴上给挠了一下,现在正在树洞里心疼地晾着尾巴修养。不想却碰上一小孩来扰她清净,那小孩见她受了伤,便脱下自己的外袍,裹着狐狸带到了自己房间,不知从哪里求来了治外伤的药,给她敷上还缠了厚厚的纱布。苑女嫌弃这布包得太丑,屡次想偷偷把它给扒拉掉,但捱不过这小孩儿天天没事就守着她,她只好任由这个丑东西留在尾巴上了。

      陪着这小孩玩的这段时间里,她搞清楚了原来这鼻涕虫还是个小少爷,不过好像也没人把他真的当少爷对待,他说他母亲叫他元元,是“圆”的同音,他母亲过去是个粗使丫鬟,大字不识几个,她这么叫自己儿子,是希望自己的孩子不愁吃穿,身体健壮。可惜就算是有了个李家小少爷的名头,他们娘两在李府依旧是被人明里暗里地针对,元元的一双手和他娘一样瘦,没点小孩该有的软肉。受了他们的一饭之恩,苑女自觉是个知恩图报的讲义气的妖,常常趁他们不注意,装神弄鬼吓退想来干坏事的府里人。

      可是元元的娘终究没能熬过那个冬天,苑女早就发现这个女人病气缠身,没多少日子可活了,却没想到她还是硬扛着陪着儿子和这只小狐狸过了除夕、守了岁,再给了他们一人一狐各系上了一个自己缝的祈福香囊,才在第二天撒手人间。

      趁着李府的人来山上的这座别院收尸,并且把这个遗忘在山里的“小少爷”也接回去的时机,苑女悄悄地跑了,她本不想这么快就和人结下太深的羁绊,趁此时机正好脱身,继续去逍遥快活。某天,她提着从饭店顺来的酒边和边闲逛时,不知不觉走到了李府门口。不知道那呆娃子在家里有没有被欺负,听说这家老爷又新娶了位美娇娘为妾,现在这老头加上亡故的元元他娘,都有四个老婆了,元元本来就不受重视,这下日子岂不是更不好过了?

      冲动之下苑女就化作十一二岁的女子,混在李府新购入的一批小丫鬟里潜入府里住下了……

      “说来真有意思,我当时怎么会对这个小屁孩念念不忘呢?可是,我仿佛也像人一样,陪他长大,陪他熬过李府里每个难熬的冬天,等我想要脱身的时候,才发现早已深陷,再也不能就此放手了。”苑女走在月满前面,他看不见她说这话时的神情,但可以猜到她分明是带着喜悦说出来的。

      “他就是你的夫君吗?”月满轻声问道。
      “对呀。这就到了,你们快进来吧。”

      苑女引着他们走到了她丈夫的床前,床上的人果然病的很重,面容枯槁骨瘦如柴,不过听到苑女的声音他还是强撑着要坐起来,苑女连忙赶上前去扶着他,他紧紧牵着妻子的手,深吸上一口气,艰难地看着她说:“阿苑,你今天出门受欺负了吗?”
      “没有,谁能欺负到我头上?我给你找来了位神医,请他帮忙给你看看病,说不定开两副药喝下去,今年咱们又能去爬到摘星楼去放灯了。”听她在外面脾气火爆,眼下对着所爱之人又极尽温柔,几乎像是哄小孩一样。

      “好啊,那就有劳神医了,我如今病体残躯,不能起身接待,实在失礼……”李公子勉强说了几句又开始不住地咳嗽,沈竹赶紧摆摆手表示并不介意,就坐在床边为其诊脉。

      沈竹诊断完之后,先是叫李公子好好躺着休息,随后坐到桌子旁拿出纸笔写了几行,还没写完又重新拿出了纸另写了一张。月满见他这么谨慎,就知道苑女丈夫这病并不是轻易能治愈的,沈竹行医一向严谨,不会装模作样夸大病情,既然他都觉得棘手,那恐怕这个病是凶多吉少了。月满看了看站在身后的苑女虽然强装镇定,但她上牙都要把自己嘴唇给咬破了。

      最终,苑女还是忍不住了,大步走向这边问沈竹:“沈先生,我夫君的病……还有什么药可以治吗?”
      “我不想隐瞒,从我这次的诊疗情况以及你口述的病情来看,他很难撑过这个冬天……照着这药方抓药服用,好好静养,也许还能尽量让他多陪你一会儿。”沈竹还是把实情告诉了她,或许坚持了这么久,苑女早就在不同的医生那里听过类似的结论了,但她多少还是抱有一丝希望,月满想到是自己提出帮忙,让她又燃起了希望,现在让她面临彻底的失望,内心有些不忍。

      可苑女只是呆呆地站了一会儿,说道:“没事儿,这话我早听过八百遍了。”她摸了摸腰间挂着的陈旧的香囊,似乎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声音轻轻地又决绝地问沈竹:“沈先生,你可知道同心咒?”
      沈竹闻言一皱眉,抬眼看着苑女说道:“据说同心咒可使中咒的两方共享命数,生死与共,你想用这个来救他?”
      “我作为狐妖本就寿数绵长,只不过分一半给他罢了,不管怎么着,他能陪着我就好……”
      “抱歉,你有所不知,同心咒只能在妖与妖之间起作用,它对凡人是无效的。恐怕即使你学会了咒法,也……无济于事。”沈竹很平静地回答了她,即使是她愿意牺牲自己的生命来扭转凡人的命数,也没有一个方法能拯救她即将消亡的爱人。

      “哈哈哈,早知是这样,我就早早忘了这小子好好去逍遥一番了,臭小子招惹我,现在又要抛弃我。他死了便一了百了了,我……他这条命现在还拽在我手里呢,老天拿不拿的走还得从我这过招。”苑女瘫坐在凳子上,先是笑又是哭,间或还丢几句脏话,不复先前的温柔妇人形象,倒像是个被生活磋磨的疯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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