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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画堂帘卷张清宴 ...


  •   谷雨,牡丹宴。
      晴川山庄的后院遍植牡丹,此刻一场春雨过后,正是花期。
      这日秋兰和朱华早早就起来布置了,铅素立在场地中央看着,眼神里透出了迷茫。
      “铅素姐姐!能帮我一起搬下花盆吗?”朱华气喘吁吁地在那头唤她。
      铅素点头,一把就拎起了廊下的黑陶花盆。
      “搬到哪?”她扭头问道。
      朱华指指游廊:“那头!”
      铅素没过多久就回来了,扫视了一下朱华身后的花盆:“这些都搬吗?”
      朱华重重地点了两下头。
      收拾得差不多了,朱华便端着洗漱用品去叫司马道福起床。
      床帏中的人儿睡得正香,朱华便立在外面喊一声:“公主,该起了。”
      司马道福翻了个身。
      这下朱华直接叫来了铅素,一个横抱将司马道福抱到了梳妆镜前。
      她被这突然的天旋地转整懵了,而此时朱华趁她没回过神来的功夫,一通操作,把凌云髻盘好了。
      司马道福:我谢谢你们!
      没等她再度打瞌睡,秋兰的早膳已经端上桌了,司马道福换上岫烟绿的葡萄花鸟纹对襟襦裙,盛了一碗红枣粥来喝。
      桌上有一味绿豆糕,上面撒着干桂花,一看就出自朱华的手笔。朱华制绿豆糕的手法最是精细,里面更是纯纯的绿豆,一口下去满是清香。趁着司马道福用膳的功夫,朱华在一旁闲聊道:
      “最近不知怎得,士族间流行起来狗肉宴了,前些日子桓温大将军就曾以此宴饮宾客,听说桓家的狗肉宴,能有二十三道不重样的狗肉做法呢!”
      司马道福喝了两口粥,本没有仔细听,可不知怎得听见了桓温的名字,抬起头来问道:
      “桓家,爱食狗肉吗?”
      “听说还是南康长公主发明的呢!因为对了大将军的胃口,现在整个会稽都流行起来了。”
      司马道福看着自己手中的绿豆糕,忽然笑了起来。朱华有些疑惑,但司马道福接着道:“朱华,你去再多做些绿豆糕来,一会儿分给士族贵女们,让她们带回去。”
      朱华福身:“知道公主爱吃,奴婢昨日特意泡了好多绿豆,今日正好做糕。”
      “就是,捣碎的步骤有些费功夫,不知道奴婢能不能借铅素姐姐一起去?”
      司马道福抬眼看向铅素:“你想去吗?”
      铅素点点头,眼睛亮了起来。
      “那便去吧,秋兰在这儿守着我就好。”
      “哎!”朱华笑着拉上铅素跑走了,司马道福草草吃完早膳,等候着贵女们的登门。
      率先来的仍是桓家的桓卿,一件酡颜纱的襦裙,上绣着飞鸟的纹理,见到司马道福的那一刻,脸上带着谄媚的笑:“公主表姐安好啊!”
      司马道福让人领她先去后院赏花了。
      秋兰就在一旁笑:“公主仿佛不怎么喜欢这位表小姐啊?”
      司马道福扶额:“她脑子不好,我不愿意跟她说话。”
      之后是荀灵淑,司马道福也是淡淡的笑下,安排她入园。
      庾昭是和郗道茂一处来的,羊车也直接坐了郗家的。
      庾昭仍是一袭红衣,直缀的款式,头发高高束起,率先跳下羊车,伸手去扶郗道茂。
      今日二人都没有戴幂篱,司马道福可以清晰地看到郗道茂的面容。
      她眼中总是带着笑意,嘴唇勾出甜甜的弧度。是了,这是她最欢愉的一段时光。
      司马道福眼中带着艳羡,亲自上前去迎了二位。
      “未曾远迎,二位妹妹莫怪。”
      秋兰十分震惊自家主子的变脸速度。
      郗道茂冲着她笑笑:“公主说得哪里话,今日叨扰,公主不嫌弃就是了。”
      “怎么会,”司马道福挽上郗道茂的手臂,“你们能来陪我说说话,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郗道茂低头浅笑了一下,随着公主入了席。
      之后贵女们陆陆续续都到了,郗道茂三人自是凑在一处,桓卿想去和司马道福说话,但却被殷楚芸截胡了,荀灵淑和温家二姐妹聊得好些,而谢道韫还是没有到来。
      司马道福苦笑了一下,这位陈留谢家的嫡长女,自始至终都是看不上自己的吧?
      但也无妨。
      想了想,她还是命人将今日的牡丹宴端上了桌。
      宴席设在后院处,有流觞曲折的经行,牡丹花丛旁各设了桌案,凑趣的三两桌并在一起,也随客人自在。盛酒食的餐具都是牡丹花形的汝窑盏,一碟牡丹花糍、一碟白玉牡丹羹,余下的炙烤菜色也是御厨手笔,酒是去年窖藏的玉露。
      谢道粲被安排在客座的第一位,之后便是郗道茂和庾昭,因三人关系好些,是以并桌而食,一并坐在一丛玉重楼牡丹旁。
      司马道福坐于上首,见众人落座,便举杯道:“初来会稽,倍感寂寥,承蒙各位姐妹到来,凑趣办了这场牡丹宴,还请姐妹们莫要拘谨,宾主尽欢才是。”说罢,她一饮而尽,众人也随着饮下。
      “本公主并非学识渊博之辈,行酒令倒是有些困难,只得为各位姐妹们点一出皮影戏来,大家勉强一观。”司马道福说着挥了挥手,皮影戏的黑幕就拉了起来。
      丝竹管弦声不歇,司马道福端着酒杯,率先来了郗道茂众人的席上:“各位姐妹,可不要拘束。”她扫了一眼,看到各家的侍女都立在身后,郗道茂只带了南嘉和蓁蓁来,却并不见燕燕的踪迹,她心下有些酸楚,想到镜中疯魔的自己,不觉有些愧疚。
      三人跟着共饮了酒,郗道茂开口道:“公主这宴,办的倒雅致。熏风一过,牡丹花瓣落于桌案,更是满室生香。”
      司马道福跟着笑了:“郗家妹妹过奖了,不过是依势而建,讨个巧罢了。”
      “公主应该极爱牡丹吧?”谢道粲嗅着花香,问道。
      “我喜欢会开花的草木。杏花、桃李、牡丹、月季。他们开花时,总让我觉得,一生的好光景都在这里。”司马道福望着身旁这一丛牡丹花说道。
      下面的客人司马道福都匆匆掠过,众人闲话着,听戏倒是意兴阑珊。
      席面之上,司马道福一直暗暗关注着郗道茂,看着她一举一动,皆是高门风范。脸上总是浅笑嫣然着,是真真浸润在蜜罐里长大的模样。
      其实曾经的自己,也就是她的样子。那时她以为父皇是爱她的,姑母也是爱她的。
      只不过郗道茂的爱是真的,而她的爱是谎言。
      酒宴过后,各家都向她辞行了。司马道福便吩咐朱华将绿豆糕包好,分给各家的姐妹。
      “本想邀夫人们一道来,可又怕拘束了姐妹们,心下过意不去,特备下了桂花绿豆糕来,供各位夫人们一品,还望姐妹们多替我美言。”
      桓卿的那份,司马道福特多备了一些,临要走时,她拍拍桓卿的手,道:“替我问姑母安。”
      席面上司马道福几乎对桓卿视若无睹,如今肯留她说话,桓卿自是大喜:“表姐放心,妹妹一定将话带到。”
      司马道福微微一笑,见众人都上了羊车,便转身回了山庄。
      庾昭仍和郗道茂一道回,羊车上,庾昭有些意外地说道:“总听说这位余姚公主嚣张跋扈,最是不好惹的一位人物,如今见了,怎么觉得还挺温柔守礼的呢?”
      “各人千面,谁又知道呢?”郗道茂闭着眼睛养神,谁料下一秒就被庾昭撞了撞肩头:
      “说得这样高深,好似你了解她似的!”
      “对了,今日怎么不见燕燕?”庾昭丛食盒里掏出一块绿豆糕来,下一秒,糕点就被郗道茂打落了。
      “我留她在家翻整花园子了。”
      庾昭一脸怨念地看向她:“那你打掉我的糕做什么?”
      “你中午吃了那样多点心,不嫌腻啊?我让南嘉带了山楂水,你喝些吧,解腻。”
      “也好。”庾昭想想,拿起了山楂水饮了两口,郗道茂就趁着这功夫拿银针扎在了糕点上。
      “没有变色。”她收好银针,将食盒推远了些。
      而这边,桓卿回到了桓家。
      “母亲。”她在南康的卧房对她见了礼,将司马道福吩咐她带回来的绿豆糕放在了南康长公主面前。
      “表姐特让我为母亲带回来的绿豆糕,母亲可要用些?”
      南康长公主此时正倚靠在美人榻上,一位侍女在她旁边打着扇子,屋里开了一扇窗,时有和风吹过来。
      听见桓卿进来,南康长公主也没有抬头,只用帕子擦了擦鬓角,道:“是各家都有啊,还是单单只送了桓家?”
      “各家都有,只不过女儿瞧着,咱们家的要独独多了一倍呢!”桓卿将糕端上桌来道。
      “这小贱蹄子就是学了她母亲的小家子气,在这上面奉承有个屁用。”
      南康长公主缓缓坐起来,扫了一眼桌面。
      桓卿刚受司马道福的嘱托,此时更是加紧美言道:“母亲,表姐怎得说都是母亲看着长大的,她对母亲自是不同的。”
      “我看未必。”南康长公主想到司马道福当着众人面拂了自己面子的事,还是有些愠色。
      “您怎么说都是她的亲姑母,孰轻孰重,我想表姐是分得清的。再者我回来时,表姐还特分了我许多南阳菊花来饮,这可是旁人不曾有的,卿儿想,表姐最是知道母亲爱饮菊花,这才巴巴的由我送过来呢!”
      说着,桓卿的侍女琥珀将茶罐端上桌来。
      南康长公主打开盖子来嗅了一下:“果真是南阳菊花。”
      南阳菊花是贡品,士族间都是千金难求。且司马道福所送的还是贡品中的佳品珠子菊,可见司马昱对这个女儿的宠爱程度。
      “皇兄竟如此偏爱她?”南康长公主喃喃道。
      桓卿未曾听清,还在一旁道:“人家都说,白菊青蔬相伴,再给宰相也不换呢!可见表姐对母亲的心意。”
      南康长公主微微笑了一下:“既然道福一番美意,本宫便也尝尝。”她拿起一块绿豆糕来吃。
      桓卿见她缓和了神色,便在旁帮腔道:“母亲中午食了狗肉,此时定是腻的,女儿为母亲煮盏菊花茶,配着绿豆糕吃,也能解解腻。”
      这招对南康长公主最是受用:“去吧。”
      桓卿福身,带着菊花去了茶房。
      南康长公主见她出门,又拿了一块绿豆糕来吃:“这小贱蹄子的厨子倒请的不错。”
      晚间,宴席散去,司马道福仍旧立在后院,等待那个玄色的身影到来。
      “公主久等。”桓玄背着手臂,脚步稳健地走到月下的凉亭。
      司马道福此时正依靠着亭子望月,听见他的脚步声,并未回头,只是问道:“你这药可管用?”
      桓玄自信地笑道:“公主大可放心,这药无色无味,混在点心里更是察觉不出来,且又没有毒素,银针是检查不出来的。但它的药性却极强,只要服用之人,必然上瘾。”
      “你对药理一说甚是精通。”她笑道。
      “不敢当,只不过这些年来因自己的嗓子,读过不少医书罢了。”桓玄抱拳回道。
      “我听闻,你最近有跟随沈大夫学医术?”
      桓玄点点头:“死士多于夜间活动,长日无聊,便学一技傍身罢了。”
      “沈大夫可不轻易收徒,你是如何打动了他的?”司马道福有些怀疑,桓玄是否在她未曾发觉的时候,见到了郗道茂。
      “是叔父帮忙。”他言简意赅。
      桓冲。司马道福松了一口气,丛袖口掏出了一个瓷瓶来:“既然精通药理,那这味毒的解药,可否能研制出来?”
      桓玄迟疑了:“这是?”
      “白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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