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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slow PHRAS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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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凛从小就喜欢唱歌,托他那个素未谋面的亲生父亲的福,拥有令旁人羡慕的才华。
然而,除了偶尔在同学或朋友聚会时,在卡拉OK包房里展露一下歌喉之外,他并不敢在众人面前歌唱。
原因同样在于那个亲生父亲。
自小相依为命的母亲在何凛面前毫不避讳地说过关于父亲的事情,倚仗着自己的音乐天赋,却眼高手低,毫无顾忌地浪费着自己的才华,最后因为酗酒过度,连即将出生的儿子的面都没见到就撒手人寰了。
“阿凛,妈妈对你也没什么期待,只要别过得像你爸爸一样就好了。”
何凛的母亲从小对他的管束并不严格,对于儿子喜欢的事情也总是很支持,唯有“音乐”这个词在家庭里如同禁忌一般。
然而她还是低估了血缘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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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凛自知母亲独自一人扶养他长大成人的不易,决心把对于音乐的喜爱埋藏在心底,按部就班地读书,就业,最终获得了一份令亲朋好友羡慕的工作。
只不过在空闲的时候,他还是会背着母亲偷偷写一些曲子,甚至为朋友的视频投稿做一些填词,改词的工作。
何凛本来以为自己的人生与音乐之间的交集仅限于此了,却不知道冥冥之中仿佛有人写好了剧本。
剧情的转折来源于一个聊天群。
那是何凛闲暇时用来打发时间的网络游戏,游戏里的公会成员们组了一个群,平时有事没事就在里面闲聊。
某天,何凛偶然看到群主的一条置顶:“求助,十万火急,有没有会填词的朋友啊?”
置顶文字下面放着一个音频文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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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凛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鬼使神差般地点开了这个文件。
试听的曲子片段,只有短短三十秒,他却足足循环了半小时。
朴素无华的摇滚曲风,开头略带忧郁的吉他独奏仿佛在低吟,后面加入了节奏组的支撑,却显得更加悲怆。
那是他从未体验过的感受,曲子的鼓点敲击着心脏,旋律萦绕在耳边久久不能忘怀。
他找到了群主,获得了曲子的完整版,然后熬了几个晚上,替这首曲子写下了歌词,甚至还亲自演唱了一段demo发给群主,然后耳边和心底才得以平息。
就在他快要忘掉这件事的时候,某天群主忽然发来了一个聊天窗口。
“我朋友说想跟你聊聊。”
然后何凛就被群主的朋友,那首曲子的作者陆知夏缠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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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乐队缺一个主唱。”
对方毫无修饰的开门见山让何凛有些吃惊。
三年前的陆知夏还是短发造型,加上瘦高的身材,远远看去还以为是个男孩子。
明明年纪比自己小两三岁,举手投足之间却包含着与年龄不符的老成持重。
“我觉得你的歌声符合乐队的理念。”
她语气冰冷,语速缓慢,完全不像在招揽乐队成员的样子。
何凛皱起了眉头:“可是,除了业余时间写写歌词,我从来没有涉猎过很专业的音乐,更没学过唱歌。”
“那不是挺好。”陆知夏打断了他的话,“我喜欢毫无修饰的演唱风格,更何况……”
她顿了顿,犀利的眼神把何凛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才不紧不慢地接着说道:“更何况技巧可以学习,但是天赋却难能可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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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凛有些紧张。
他是利用公司午休时间出来见陆知夏的,虽然身上还穿着笔挺的西装,他却觉得面前这个女人能看穿这身伪装和遮掩。
“对不起,我没办法接受你的邀请。”
冷汗直流的何凛,抛下这句话,飞也似地逃走了。
虽然觉得有些丢脸,但心中更多的是后怕,怕陆知夏看破自己内心真正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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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的何凛并不知道,陆知夏本质上是个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人。
三年前,地铁25号线还没有通车,何凛每天早上会坐早班公交车到思岚路搭乘9号线上班。
于是陆知夏每天早上都会派弟弟到车站堵他。
起初何凛一见到陆饮秋,就如同耗子见了猫一样拔腿就跑。
渐渐地,他忽然与这个同病相怜的家伙成了好友,偶尔会一起坐在公交车站聊上一会儿。
“哥们,你就从了我姐吧。”看上去完全没有睡醒,穿着家居服就出门的青年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苦苦哀求,“这么冷的天,大清早被赶出家门的滋味实在不好受。”
看到他缩着脖子瑟瑟发抖的样子,何凛忍不住笑出声:“那你姐姐为什么不亲自来呢?”
“当然是因为她比我更怕冷啊。”陆饮秋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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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拉扯了半年,因为感觉跟陆饮秋意外地投缘,再加上何凛对这种猫捉老鼠般的日子已经感到厌烦,于是他通过陆饮秋告知他的姐姐,自己愿意考虑加入乐队。
只不过,他们必须答应自己几个条件。
在周末的时候,何凛与姐弟俩约在一家咖啡厅见面。
“你想继续上班,这点倒是不难,乐队刚结成应该也没什么表演的机会,只需求按时参加排练就可以了。但是……”
陆知夏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盯着自己,顿了顿,继续开口:“你想隐瞒自己的真实身份,这不太可能吧,毕竟要参加现场演出。”
“覆面歌手啊,我知道,那个唱过很多动画主题曲的组合,每次演出的时候都可夸张了……”陆饮秋忽然插话,却被自家姐姐狠狠瞪了一眼,只好闭嘴。
何凛自然不指望能够使用陆饮秋没有说出来的那些特殊舞台装置,但戴上帽子口罩什么的应该可以吧。
于是他就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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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考虑一下。”说完这句话,陆知夏拿起账单去结账。
陆饮秋从对面的座位上站起来,坐到何凛身旁,一言不发地打量着自己。
忽然,他把手伸到何凛背后,抓住了他的卫衣兜帽。今天是假日,何凛并没有身穿规规整整的西服套装,而是穿着一件宽大而厚实的连帽卫衣。
何凛还没来得及反应,视线就被帽子遮挡了一半。
“这样就可以了,再配合舞台灯光效果,嗯嗯,犹抱琵琶半遮面……”
啪,清脆的响声让何凛不自觉抬起了头,帽子也随之掉落。
捂着脑袋露出痛苦表情的陆饮秋被姐姐拖走,留下仍旧处于状况外的何凛。
9
两天之后,何凛收到了陆饮秋的联络信息:
“我姐同意了,你什么时候过来啊?地址在下面。”
何凛点开下面的定位,显示是一家叫做“青橙”的Live house。他在网上查了一下,这间Live house规模算是中等水平,拥有好几间排练室和一个演出舞台,至少看上去不像是什么可疑的传销窝点,何凛心想。
现在他面临的最大问题是,乐队的排练和演出必然会占用休息时间,如何瞒住身边的亲友,尤其是自己的母亲。
母亲一年前退休,如今沉迷于研究植物栽培技术和推理小说,虽然依旧对“音乐”两个字避之唯恐不及,但对何凛的管束倒是松了许多。
何凛知道母亲并非一个普通的推理爱好者,而是拥有与她所钟爱的那些小说人物一样敏锐的观察力。虽然没有明确的证据,但是他猜测对方早就知道自己背着她偷偷写着歌。
假设这件事发生在数年前,自己还在学生时代,那么迎接何凛的将是一场家庭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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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有何难?”陆饮秋大声说道,“就说你这段时间比较忙,晚上和周末要加班啊!”
在“青橙”举行的第一次乐队会议结束之后,何凛向众人说出了自己的困扰。
听了陆饮秋的主意,何凛摇摇头:“我们公司很少加班的,突然这么弄,她反而会怀疑是不是快倒闭了。”
接过直到会议结束,这帮人也没有讨论出什么可行的方案。
回归正题,乐队会议和他想象中的并不一样,大家先是简单地作了自我介绍——其实何凛与陆家姐弟俩已经很熟了,不需要过多的介绍。
“你好,我叫许期,是知夏拉来临时顶替的鼓手。”乐队的另一位成员,憨厚的中年大叔许期倒是第一次与何凛见面。
“阿凛,这位就是这间‘青橙’的老板,所以场地费器材使用费都可以打折哦!”陆饮秋插嘴道。
后来何凛才知道,“青橙”真正的出资人其实是许期的妻子,她平时总是出差在外,何凛直到现在也没见过几次。与老好人一般的丈夫截然不同,是个精明干练的女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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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定了下次碰头的时间和各自的任务之后,陆知夏宣布解散。
“阿凛。”
在“青橙”的门口,何凛被许期叫住了。
“我听知夏说了你的情况,个人而言还是很理解你的想法,只不过……”说着,他往何凛手里塞了一罐热咖啡,“乐队初创时候的情况或许可以支撑你的想法,但我们的目标应该不只是玩票性质的乐队,你也必定需要放弃一些东西。”
何凛点点头,算是对这罐咖啡的谢意。
他也明白自己的天真与任性,但从来习惯按部就班生活的自己,需要一些契机来做出改变。
慢慢来吧,他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