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四号车厢的幽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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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凛想也没想就点了头。
他隐隐觉得，既然赵千景之前的所作所为都是在“演戏”，那么他所说的话，“为了安抚家人谎称找到了工作”，估计也不是真的。
礼尚往来，既然自己向他赵千景坦白了连家人都不知道的真相，作为回报，何凛也欣然接受了对方的邀请。
思岚路站到了，列车缓缓停下，他站起身跟着赵千景走出车厢，来到对面站台。
“说起来。”赵千景忽然开口问道，“我之前曾经好几次跟着你下车，但你总是一眨眼就不见踪影了，简直就像‘幽灵’一般。这究竟是为什么？”
“你跟踪我？”何凛没好气地反问，然后又想到自己也做过类似的事情，只好把怒火又咽了回去，说道：
“你不是问过我，为什么总是坐四号车厢？”
“嗯，你说是节省体力，因为这节车厢靠近自动扶梯。”赵千景回忆了下，笑着说道。
何凛转过身，指着对面站台说道：“其实主要原因并不是这个，而是从四号车厢最前面的车门出来，可以直接躲进自动扶梯下面的洗手间里，把这身衣服换了。”
说着，他拉开背包拉链，里面放着一件浅绿色的休闲T恤和一条牛仔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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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上，这些变装道具是何凛为了万一在地铁上碰上熟人而准备的，没想到却加重了赵千景的怀疑。
“难怪我每次都跟丢。”
知道“幽灵”真身的赵千景有些懊丧，此时，列车也到站了。
“如果我没猜错，你应该是要带我去水桥路——你住的地方，对吧？”
反方向的列车一大早也没几个乘客，两人刚找了个座位坐下，何凛就开口问道。
赵千景点点头，却不再说话，只是沉默地盯着车厢里的电子显示屏。25号线是新线，电子显示屏上除了站点信息，还别出心裁地设置了商品推广频道，扫描二维码就可以查看详情和购买。
今天播放的是下个月即将出版的新书。
“啊，这本书……”何凛不禁脱口而出，然后一扭头就迎上了赵千景略带疑惑的目光，他赶紧解释道，“忽然想到，我母亲是这个推理作者，呃，‘逆羽’的书迷，她说下个月要参加签售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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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看过这本书。”
赵千景很自然地接下了话，何凛想到他同样也是一个推理小说爱好者，正打算询问的，没想到他直接回答了。
等等，何凛忽然意识到了不对劲。
赵千景刚才说的是“看过这本书”，而不是“看过这个作者的书”。新书尚未出版，他又不是出版社的编辑，怎么会看过呢？
难道说……
仿佛是看穿了自己的思考，赵千景又一次在何凛开口询问之前给出了答案：
“这本书就是我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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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站水桥路，下车的乘客请提前准备。
熟悉的报站声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因为信息量太大，何凛的头脑有些晕。走在通往出站口的通道里，他问身旁的赵千景：
“你是说，《热带鱼之谜》是你写的？”
“是的。”
“《银杏山庄秘密访客》也是你写的？”
“是的。”
“还有《出口》也是……”
赵千景笑着打断了何凛的提问：“你对我的作品很了解嘛。”
“刚才不是说了，我母亲是‘逆羽’……呃，你的书迷，每本书都买回来读过。”
起初何凛对推理小说并没有什么兴趣，但为了每天早上与赵千景在地铁里聊天时多一点共同语言，偶尔还是会翻翻母亲的藏书。
在他的印象中，这个作者的书没有什么血腥刺激的凶杀案，更多的是罪犯对受害者心理上的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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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桥路站虽然离家只有一站路，但对于习惯两点一线生活的何凛来说，依旧是个陌生的地方。
赵千景住在距离地铁站步行约五分钟路程的地方，小区的建筑看上去有些年代了，但环境却依旧整洁优美。
“我以前是在清河南路的一家广告公司上班，业余时间在小说网站上写一些东西打发时间。”说着，赵千景在其中一幢楼房前停下了脚步，“后来出版社的编辑找到了我，希望我可以全职写作。”
彼时赵千景公司的发展前景还不错，要放弃这样一份工作确实有些可惜，然而成为作家却是他从小到大的梦想。
“那后来呢？”何凛问道。
赵千景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后来，我妹妹用抓阄替我决定了，很没出息，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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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个人住，你可以随意一点。”
说着，赵千景打开房门。放眼望去，这是一套两居室的公寓，对一个独居单身男人来说还算整洁。只不过，让人怎么也移不开视线的，是放置于各个角落的书。
不仅仅是被赵千景当作工作室的那个房间里塞满了书，客厅，卧室甚至厨房和卫生间里也随意地摆放着书本。
难怪每次在地铁上聊起推理小说的时候，赵千景为数不多的几次发表意见，总是引经据典说得让何凛心服口服。他粗略扫了几眼，发现这些书并不仅仅局限于赵千景的专业领域，上至天文下至地理无所不及。
赵千景有些不好意思地请何凛坐在沙发上唯一没有被书本入侵的地方，又拿出刚才在地铁口便利店里买的两瓶乌龙茶放在他手中，然后从书房搬来一张折叠椅坐下。
“有段时间我陷入了瓶颈，整天闷在家里也不是办法，所以就搭乘地铁转换心情，顺便到熟悉的地方找找灵感，然后就遇到了你。”
说着，他喝了一口茶水，似乎是想要把某种情绪就着茶水一起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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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之前听过我们的歌是吧。”何凛问道。
赵千景很干脆地点了点头：“以前的同事推荐的，slow PHRASE的歌我都听过，演唱会也去过几次，不过你应该不记得了。”
他抬起头看着何凛的眼睛，继续说道：“就是普通歌迷，不算什么死忠粉丝。”
何凛点点头，没有打断他的叙述。
“几个月前在地铁里遇到你的时候，从你一开口说话我就确定了，你是slow PHRASE的主唱LIN。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打扮成上班族，不过根据你在演唱会上几乎就要头戴着纸箱子演唱的模样来推测，应该是为了隐瞒和躲避什么。”
没有顶着纸箱子演唱还真是对不住了，何凛在心中暗暗吐槽。
“我很想知道你的动机是什么，就算只是陌生人，也很想知道……甚至……我把你写进书里作为主人公。”
说着，赵千景拿出了他所说的那本即将出版的新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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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凛从他手中接过书，看着腰封上的内容简介暗自失笑。
书中这个主角的行为，说的不正是自己吗？他要问赵千景收版权费。只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赵千景就继续说了下去：
“托你的福，瓶颈就这么消失了，甚至每次跟你交谈之后，下笔就忽然变得更加流畅起来。我非常感谢你，但是，我却是一个贪心的人。我知道你并不是我笔下的角色，不会按照剧情大纲行动，自然也不会走向我安排好的结局。”
“所以你就设计套我的话？”
何凛又好气又好笑，但对着赵千景那双真诚的眼睛，所有的怨气忽地烟消云散。
“是啊，这本书马上就要出版了，我想在那之前找到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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互相找到真相的两人忽然陷入了沉默，仿佛是要花上不少时间消化这些真相。
“对了，本来我给这本书起了另一个名字，但是被编辑否决了，说是更像灵异小说的标题。”赵千景一边轻抚着封面一边说道。
“叫什么？”
“四号车厢的幽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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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凛笑了起来，又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很好的名字。”他夸奖道，“不过它现在是我的了。”
“啊？”
“这两天刚写完的slow PHRASE的新歌，就决定叫《四号车厢的幽灵》了。”
何凛得意洋洋地说道，陆知夏总是嫌弃自己的起名能力，这次他借鉴了专业人士的作品，总能堵住她的嘴了吧。
“可是，这是我……”
赵千景还想反驳，却被何凛打断了：“你这个戏精，之前把我耍得团团转，总要给一些补偿才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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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不知不觉就打发完了大半天的时间。
夜幕降临的时候，赵千景坚持要送何凛去地铁站。在路上，原本滔滔不绝的他忽然陷入了沉默。
“怎么了？”何凛忍不住问道。
“嗯，怎么说呢……”赵千景似乎感到有些害羞，但还是硬着头皮说了下去，“现在想来，你是除了编辑和我的家人外，唯一知道另一个我的朋友。”
听了他的话，何凛笑着打趣道：“说来也巧，你也是除了乐队成员和工作人员之外唯一知道我就是LIN的人……”
等等。
“我们……算是朋友吧？”他的语气有些不确定。
沉默了好一会儿，他依旧没有收到赵千景的回应，何凛有些紧张地抬起了头。
赵千景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但何凛却从那双眼睛里读出了混合着欣喜、遗憾和嗔怒等复杂的情绪。
“我觉得是，更何况……”赵千景并没有说下去。
夏夜的空气澄净，一轮皎洁的明月挂在天空，照亮了两人前行的道路。
“啊！”
后知后觉的何凛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赶不上末班车了。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四号车厢的幽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