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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见君星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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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都不知道你学习那么好,好到不该是该来这所学校的人。我查字典写作文的时候看到“鹤”这个字,后面跟了一圈组词造句,其中就有一个“鹤望兰”,旅人蕉科多年草本植物,又名天堂鸟。
贺望兰,鹤望兰。我把这个发现得意洋洋告诉你的时候,你一个眼神都不给我,我讨厌装/逼/的人,但我不讨厌你,谁让你长得好看呢,谁让我他妈是颜狗呢。
而且我这人特讨打,贱兮兮的,你越是不理我,我就越是想烦你。我妈说我小时候狗都嫌弃,我烦人可有一套了。
老徐说了让你带带我语文,我就天天拿着语文书去“请教”你。雷子眼珠子都快掉糖葫芦串上了,悄咪咪问我:沈哥,你是不是被夺舍了,你怎么开始学语文了?
我说我这叫“亡羊补牢,为时不晚”,否则就要“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了。
雷子惊讶得把糖葫芦掉地上,崇拜不已:沈哥,你懂的真多,你真帅。
我说哪里哪里,过奖了,我一直都很帅。
你就又笑了,还是冷笑。我趴在椅背上,问你:一块去打篮球吗?你天天看书眼睛不得瞎啊?坐久了四肢都得退化。
你终于对我说话了,在我们同桌的第一周里。我想这真是一个跨越性进步,一个人类社会医学史上的奇迹,宏伟性可以比肩埃及金字塔,那就是——哑巴开口。我大概永远也忘不了。
你说:滚。
我说:好嘞。
也就我这人脾气好,比较包容,不介意你冒犯。我心说你有我这种好同桌简直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哎,我真是羡慕你,能有我这么玉树临风,风流倜傥,温润如玉,风度翩翩的同桌。
我那初中三年在脑子里幻想过无数遍的投篮技术如今终于可以投入到实际应用,我他妈直接刷刷刷过人,风一般的男子,转身优雅投了个三分,然后一抹头发,把手放到耳朵边听女生的尖叫。这个过程一气呵成,迅如闪电,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可是,令我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这个三分球,它!没!进!
我操了!我赶紧冲雷子使了个眼色,他不愧跟了我这么多年,立马懂我意思,连忙把球捡起来,准备运给我,结果左脚绊右脚,都不用人拦,下一秒就摔了个狗吃屎。
我:......
我的天,我的地,我的姥爷我的弟,我的婶,我的爷,我的爹爹我的鞋,平地都能摔,真是天要亡我石河一枝花,我怎么就有这么个猪队友。
算了,都说人活要脸树活要皮,脸皮厚一点才能走天下。
我抱着球往回走的时候,看到你在二楼走廊上站着了,我那一刻想的是你刚刚有没有看见我球没进?要是看见了那多尴尬,我得证明一下自己啊。
我又想,你为什么总是一个人站着呢?你明明也想和我们一起打球的吧?非要在意偶像包袱,真是拧巴。
你戏谑看了我一眼,转身回了教室。男人的胜负欲此刻熊熊燃烧起来,我心说我他妈一定得让你看看老子打球技术多么好,于是就去缠着体委预定了运动会的篮球赛名额。体委外号陈大嘴,乐呵呵点着笔尖问:沈哥,看上哪个姑娘了?这么着急在人家面前表现啊?和哥们说说呗。
我说:天天八卦,那村头坐着的十个老太太都比不过你一个能叭叭,英国军情六处没你都得散。我他妈就是想打篮球,你快给我记上。
陈大嘴意犹未尽看着我:哟哟哟,十里八乡没有什么八卦瞒得过我,沈哥你老实交代,不然我就要化身狗仔了。
上课铃响起,我一边回座位一边回头嘱咐:狗仔什么狗仔,你他妈化身坨狗屎吧,记得给我写上啊!大嘴,切记!
陈大嘴眯起眼睛看我,比了个“OK”的手势。
好,够兄弟。
老徐说,让我晚自习把试卷拿到他办公室去订正,要是还有不懂的地方,就问问我同桌。
我挠挠头,说:啥试卷啊?那两个gay那张啊......
老徐一脚把我踢出办公室。
我端端正正坐在座位上,把试卷推给你,结果你除了冷眼就是冷笑,一个字都不说。我心想你这个人简直脾气差到没朋友,我能怎么办呢,我只是一个学习不好又得不到帮助的可怜人罢了。
我悄悄和老徐说:贺望兰同学拒绝和我互帮互助。
我看见老徐语重心长地把你叫进了办公室,你还瞪了我一眼。我吹着口哨,美滋滋当作没看见。
晚上回家,走在春梧街上,雷子说:沈哥,我今天早上去学校的时候,听我妈买菜回来和你妈站在楼下聊天,说给你找了个新家教。
我大惊失色,心想居然有人能快过我的无影爪抢先一步见到我妈贴的小广告,简直牛/逼。
新来的家教是个五十岁出头的油腻男人,地中海发型上梳过去几根毛掩耳盗铃地遮盖油光锃亮的头顶,一看就很让家长放心。他一翻书就开始摇头晃脑,满口“之乎者也”,这让我想起了鲁迅那篇《孔乙己》。这对我简直就是一种折磨,我突然觉得老徐讲课也不是那么难听了。
第二天我顶着两个黑眼圈去上课,雷子大惊失色道:沈哥,你被人揍啦?
我说是,我被博大精深的中国文化锤了一拳,现在还疼。
然后我就看见桌上放了个笔记本,淡绿色,封面上工工整整三个大字:贺望兰。
你头一次和我说那么多话:你不是和老徐说要我指导你语文吗?先把我笔记抄一遍吧。
我看着你那本比砖头还厚的笔记,脱口而出:我/操,你他妈公报私仇。
但我还挺乐呵的,我第一次知道你除了看起来冷冰冰,其实还会干坏事,心里还憋着坏点子。你冷冷淡淡,屈指在笔记本上敲了两下:放学前抄不完,我会和老徐说你根本不听我的,以后就不要再找我了。
完蛋,中计了。我叼着半个包子,愤怒地摸向书包,没摸到笔。笔和笔记本在我这里不是消耗品,而是典藏品,任务点随机刷的那种,毕竟我不写作业,也不买笔和纸,谁把东西放我桌上了就为我所用了。
我这人不要脸,我伸手就摸了你一支笔,你看了我一眼,我笑嘻嘻翘了个二郎腿:喜欢看啊,我好看吗?
你说:好不好看不知道,脸皮挺厚。
老徐上课时,大概第一次看见我奋笔疾书,把眼镜摘掉看了我一眼,又把眼镜戴上看了我一眼,在讲台上看了我一眼,又走到我面前看了我一眼,神色复杂地喊我:沈酌。
我“啊”的一声猛地抬头,心想干啥啊,我啥坏事都没干啊。
老徐伸手摸了摸我额头,确认我没发烧,沉默了一会,低声道:你下课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我他妈都要当场石化了,合着这是固定节目了是吧,无论干啥我都要去办公室。我越想越愤怒,说:好嘞,老师。
办公室里,老徐扶了下眼镜,忧心忡忡,语气之温柔,简直前所未有,听得我鸡皮疙瘩掉一地。他问我:沈酌,现在就你和我,没有别人,你和老师说说,最近遇到什么事了?
我说没啥啊,该吃吃该喝喝,该打篮球打篮球,该看美女看美女,我好得很。
老徐半信半疑:真的?
我笃定点头:真的。
老徐盯了我片刻,终于又说:我还不知道你吗?你怎么可能写语文笔记呢?是不是我把你逼得太紧了,你想通过这种方式无声抗议?
我的笑容他妈当场凝固。老徐又小心翼翼说:其实你可以下课找老师谈谈的,我又不是不讲道理,但是语文绝对还是要学的,我们可以好好谈谈学习方法......
我心说去你的方法。一转头,透过办公室和教室对着的玻璃窗,看见你在笑。虽然是嘲笑,但是五月阳光落下去,照在你眼睛里,真好看,像落满了梨花的石河水,波光粼粼,一见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