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济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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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您日前救下的女子姓杜，自称琅州人，从谈吐来看出身不凡。其所述经历不可全信，路引上王新棠这个名字据她称，是另一可怜女子所属，路引是王娘子自缢前托付给她的。”
“不管怎样，那女子也是可怜。那日我们遇见她时，她唇色乌黑，脖颈上蔓延出来的黑色斑点多半是中毒所致。眼下我等马上要进宫了，不若留一些钱财给那可怜女子吧。”
田喜芸皱眉劝阻道：“姑娘不可。财帛动人心。此番姑娘愿意救她对她已是大恩。再做便过了。姑娘离开吴州时老爷的叮嘱您可得谨记。外面不是家中，不可露财，不可溢善。”
李荇娆被田喜芸几番规劝，最后只好歇下了心思。
但一想到马上就要入京了，她依旧惆怅。
“嬷嬷，此番进宫真的是福吗……圣上与先皇后恩爱的事迹我自闺中便早有耳闻。当时只道是神仙眷侣，艳羡不已。可如今时移世易，先皇后去世未久，便立了新后。这般……”
李荇娆想说什么呢，帝王薄情？可这事从父亲递来的消息来看，是先皇后先犯的错。
所谓祸起萧墙，帝后之间的矛盾是其二人内部产生的，若说错，必不可能只有先皇后一人有错。
李荇娆只觉得，齐帝如今行径和曾经那个与先皇后琴瑟和鸣的少年天子太过割裂。
“姑娘才及笄，难免伤春悲秋。姑娘在嬷嬷心中是天下最好的女子，当是最好的人才能配得上。”
“嬷嬷折煞伶俐了。”
李荇娆到底是女孩心性，哪怕再感慨前人遭遇，轮到自己时仍旧忍不住增添几分羞涩与期待。
“姑娘原是三月前被选入宫中，只是圣上不知何因将刚选的新妃们安置在外。如今才令人接回宫中。”田喜芸这把年龄了也是第一次见到像齐帝这般乖张行事之人。
这般不将人放在心上，就像是没把她们背后的世家放在眼里。
作为李家老仆，自然荣辱与共，还未进宫便对齐帝有了几分不满。
倒是李荇娆反过来劝道：“嬷嬷，许是圣上有其他难处。”
“姑娘，您呀，性子也太软了些。这让老奴如何放心让您一人入宫。”
主仆二人这厢说着知心话。
屋外，杜济茂也没闲着。
“杜氏女，你又骗人！”
“哦，我怎么骗你了。”
“你那经历明明是照着《冤情录》里的故事编的。也就是田嬷嬷没看过才信了你的鬼话！”
杜济茂眼下算是体会到了为何师父以前老喜欢逗她玩了。如今身份一换她这才发现，与小孩斗嘴，其乐无穷。
“哎，你这话就说的不对了。那些故事不都是对着世间各事依葫芦画瓢吗。只是我的经历与你看的故事恰巧撞在一起罢了，算不得抄。”在杜济茂还没当上皇后前，她也算是靠嘴吃饭的人，这瞎话简直是张口就来。如此陌生却熟悉的感觉不禁让她心中百感交集。
但杜济茂向来不是苦大仇深之人，那点伤感虽是扰人，却没眼下逗小檀来的有趣。
她勾嘴一笑，眉眼弯弯，眯成了两道月牙。
“更何况呢。我如今二十三岁有余。你那话本能说出何时所著吗？”
小檀哪里知道这些，那话本也是她原先的小姐妹偷偷给她传阅的。
但既然要逗小孩，哪能给她时间反应过来自己在瞎扯呢。杜济茂伸手指了指天边，而后颇具玩味地说到。
“那位曾经最恨玩物丧志，是以最是反感这些。一直到三年前因为当宠的妃子喜好这些，京城才渐渐盛行起来话本。你家夫人原本家住吴中。那地文雅的紧，这番痴男怨女的俗物传过去也是不受待见的。那些个高门大户就怕了这些个东西教坏了他们的孝子贤孙。”
“你既然这么熟悉《闲云志·冤情录》想来是瞒着那田嬷嬷和你家夫人偷偷看了不少吧，不然也不会这般拉着我躲墙角说小话。这不出三年的新物和我这个活了二十多年的人，你且说谁抄了谁。”
三年前，是一切的转折点。
宫中重设女官，一向不近女色不喜娱乐的年轻帝王转了性，耽于声色犬马。
新妃喜爱话本戏曲，帝王便着人从各地收集带回宫中，只为博美人一笑。
《闲云志·冤情录》便是在此期间突然出现在民间的一本奇奇怪怪的志怪小说。作者是谁无人知晓，而其出名也并非是故事写的好。只因每一篇的故事都没有结局，欺男霸女的恶人没有得到应有的报应，惹的看客不爽，因而出名。
那书本自然也随着官吏一同进京入了皇城。
只不过这本并非送到了宠妃案前，而是到了刚搬到清秋园不久的杜济茂手中。
里面的故事，她都记得清清楚楚。只不过恰巧听到小檀对阿米的抱怨，这才临时起了开玩笑的心思。
“更何况，你别忘了你是偷偷看的。小檀。”
“你你，你！哼！”小檀说不过杜济茂，直气的两颊鼓鼓，像只小青蛙似的。
真是有趣的紧，杜济茂心情颇好，情绪高涨，似乎连带着身体的疼痛都减轻了许多。
“杜氏女，你等着。等会田嬷嬷出来了我就告诉她你欺负我们！”说完，小檀朝着另一个墙角的阿米奔去，还是和阿米玩好玩。
这下倒好，两个小孩都不理自己了，杜济茂只能倚靠在柱前无所事事闭目养神。
那位姓田的嬷嬷信不信她，杜济茂倒是不甚在意。
她只可惜了那位李小姐，眼下这个节骨眼上，皇宫可谓是龙潭虎穴，是万万不能去的。
杜济茂倒是有心想帮帮她们，但这事却不好办，而且对方未必会领情。
卫春容已死，只要自己不遇到曾经的故人，暂时也没不会有什么大的危险。
眼下平州水患，杜济茂一时也有点拿不定主意。裴至麟其人虽然冷酷，但作为帝王的基本素养还是有的，不会不管百姓。
……
也罢，待她身体好些了再亲自去平州看一看吧。
只是从那日饮下毒酒到今日苏醒，竟然过去了整整三个月。
这期间，又是谁救了自己。
想到身上的那张路引。
王新棠。知道这个名字的人不多。祖籍琅州，倒是恰巧和自己的说辞对上了。
连齐帝都不知道她在琅州长大，救了自己的人一定与自己还未行走江湖前的那段时光有所关联。
思及此处，杜济茂心中已有猜测。
将路引团在一起塞回内襟中，杜济茂双手抱胸卸力，让身体重量全部压在柱旁上，清亮的眼眸看着微亮的天光出神。
许是天白净的似记忆中的大雪般，那段往事又如沸水中翻滚的茶叶，从心底浮现了起来。
那些刻骨铭心的回忆似乎穿越了时间与空间的阻隔将她拉入其中。
“师父，叫我鸡毛吧，都说贱名好养活，我还想活的久一点呢，我要一直陪着师父！”
“你啊。名字可不能随便。”
“君作渡舟横千江，济世为愿安黎民。君若成荫消暑地，叶繁枝茂泽天下。不若济茂二字与你为名。”公子看着她惶恐的样子不免失笑，“然也不用多担心这二字太重。这本是长者的寄托，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备天下。人生无所重量，名字有所重量也是好的。鸡毛太轻，万一被风吹走你可就冤了。”
“……那徒儿若是成不了君子呢？”
“问心无愧，不负此世便可。君子之名是虚，君子德行却是真。有余力行善事，无余力只修己身。济茂，身在其位谋其正职。你现在是我的徒弟，便安心顾好自身即可。不管发生什么有为师在前面挡着呢，你就如那冬笋般安心破土吧。”
“嗯！我要永远做师父的徒弟。”
……
“师父，若你当时知道我是女子，还会与我济茂二字吗？”
“傻徒儿，这与你身为女子有何干系。”
“琥琅说我当初如若不扮作男子，师父便不会收我为徒。也不会……不会与我济茂为名。”
“……”
“师父你真的会这样想吗……”
一想到那时自己与他闹了脾气，没等他回答便自顾自生气跑了，杜济茂便觉心痛悔恨。
没曾想那一别却成了这么多年来的最后一次见面，日后那些困扰她的是是非非再无人帮她抵挡。
老实说，杜济茂并没有指望裴至麟会对她手下留情。
当她的梨花玉簪出现在裴至麟手中时，她便知道她与他二人正式成为了对峙的双方。
“春容吾妻，最后却是你背叛了我！”那日裴至麟暴怒之下将她书房中的所有信件书籍全都搜了出来，原本白纸黑字清清楚楚毫无关系的信件，他却如此这般如此那般的遐想发作。
杜济茂只是冷眼看着犹如狂犬般发疯的男人。
何必呢？何必表现的如此深情。衬托地她多么无情似的。
真是如此深情，又怎会在她身上不得志后转投他人怀抱。
裴至麟至始至终就只想要他想象中的那个卫春容。
因为后来的卫春容不再是他年少时心悦的那个样子，所以他很快移情到了其他人身上。
不知卫锦璇是否已顺利册封。
“只怕是那些故人们有的闹了。小狼，你想要的东西我给了你，但能不能接住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如今的境况算什么呢……身不在朝野，心在朝野？
“杜济茂，你已经挣脱了那些束缚。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吧。”她掐了掐手心喃喃自语。
又一阵寒风吹来，携带着深秋的萧索。但是在杜济茂眼里，这一切都是前所未有的鲜活。
“围城之外的味道倒是清新。”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章济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