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救援计划》三只小羽毛

3、第三章

　　那天过去后，季临泽兄妹又开始不停的配合医院做各种检查和实验，那天的那个军人和阳光被季临泽藏在了记忆的深处。

　　六月末，夏季将近，大陆北方的天气总是多变的，湿热的对流雨会突然降下，打的人措手不及。
　　越到夏季，就越危险，毕竟谁也不清楚，雨水带来的是病毒，还是一次对城市的洗涤。

　　下午三四点钟左右，季临泽打开床头的一个窗帘，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的雨。

　　天气昏暗，病房内并没有开灯，除了他，病房其他三个病人都在不真切的淅沥雨声中睡着了。

　　过往吵闹的医院也在雨声中安静了下来，季临泽怔怔的看着窗外的雨水打在医院外的大罩子上。

　　本来今天下午他有一项检查的，但是突然下大暴雨，医生被堵在了家里，下午的检查就取消了。

　　季临泽又无所事事了，病房里的人都在睡觉，但是他不困，所以就搬了个板凳坐在床边，看看雨。
　　他常见雨，尤其在夏季，但是他没有接触过，他不知道被雨淋是什么感受。

　　他看着雨水打在玻璃罩上，打出四溅的水花，想是不是雨水打在皮肤上是不是也会溅出水花，就像
　　他小时候见过的山荷叶，娇小的，在山风下扑闪着小花瓣，惹人怜爱的很。

　　他转而又想到上午那个叫卡其的医生来他们病房给他们挨个的检查，他当然也在网上见过这个疯狂的科学家。

　　卡其在十多年前用自己的基因悄悄克隆出了一个胚胎，当时这件事引起了巨大的争议。

　　有人觉得可以用这项技术克隆出世界上的另一个自己，在感染时将大脑换过去，人类不就得救了。

　　还有人坚持克隆技术一旦使用，人类的生命将不再是生命，那人类文明就是变相的被消亡。

　　这事情的后续是卡其被捕，实验终止，这显然已经展示了掌权人对这项技术的态度。

　　再然后，就是政府在十年后又将卡其纳入救援计划中，这完全相反的行为让不少人对政府提出了质疑，救援计划的反对声音也一直没有消失过。

　　季临泽刚开始在病房看到卡其的时候也是很惊讶的。
　　那
　　个时候他和媛媛刚到这个医院，媛媛虚弱到说话都要用尽全身的力气。

　　当时季临泽被卡其和他带来的医生吵醒，他们进入病房，直直的朝着那个叫卡西的小男孩走去。
　　他听见卡其冷淡的询问那个十岁的小男孩：“今天有什么不对劲的吗？”

　　小男孩那双和卡其如出一辙的碧绿眼眸看都没看卡其，只是例行公事般的摇了摇头。
　　卡其比他还要敷衍，看见小男孩摇头的动作后连声简单的问候都没有，扭头就朝隔壁季林媛的病床走去。

　　卡其不是每天都来查房，他只在307病房的病人有特殊症状出现的那几天过来。

　　其实季临泽隐隐的猜到了，他们这个病房的病人就是卡其的实验样本，毕竟现在就算是再缺医生，一个区的首都第一医院实不会让一个科学家像医生一样查房的。

　　但是季临泽不在乎，他过去的二十年里，每一天都是咬着牙在刀片上行走，寿命所剩无几，不妨就赌一赌，就拿着自己和病毒赌，赢了，他就走向未来。

　　输了，本就是要失去的生命，他也毫不胆怯。

　　他不怕死。

　　经常有人因为季临泽瘦弱单薄的外表而忽视了，这个个子不足一米八，长相清秀的男生从八岁起就和妹妹相依为命。

　　家中积蓄和政府的保证金只够两个人的日常生活，季临泽念完基础教育阶段就辍学兼职，他靠自己支撑着这个摇摇欲坠的家。

　　指导去年妹妹病情突然恶化，季临泽用身上最后的积蓄买了两张飞船票和妹妹来到首都第一医院。
　　从倒在医院门口的那一刻起，他就把这个家放在了赌桌上。
　　他和妹妹无所畏惧。

　　季临泽赏着雨，这场雨已经下了一个小时了，雨势并未减弱，甚至还在隐隐加强。

　　季临泽知道这雨一时半会是停不了的了。

　　他发了半天的呆，也渐渐有了点睡意，于是他拉上窗帘，盖上薄被，在雨声的陪伴下渐渐的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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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轰隆——轰隆——

　　打雷声响起，季临泽骤然回神。

　　他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小病房里。病房很逼仄，只一张床，床脚那面墙上是一个小窗户，窗户上只一块玻璃，窗户无法打开。

　　但更关键的是——这个病床上趟的有人！
　　季临泽看着病床上的人，瞳孔不自觉放大，这人看着竟是和自己长的一样！
　　不！

　　他看着病床上的青年，很快意识到这就是自己！

　　是几年后的自己！

　　病床上的季临泽四肢无力的摆着，脸颊凹陷，在深夜中却睁着无神的双眼看着窗外。

　　很明显，HD-3病毒再渐渐的夺去他的生机，疼痛使他在深夜中也无法入睡。

　　饶是早有心理准备，看见这一幕，季临泽还是觉得打击太大。

　　这样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抬起脚步，想走到病床边，可是无论怎么走都不能移动。

　　他被固定住了。

　　一番挣扎过后，他才放弃原来的打算，抬眼看向四周。

　　只一个房间，病房很小，小到除了床，连个小凳子都放不下，季临泽只能站着。病床上的他自己显然也看不到他，否则早已扭头打量他了。

　　他只能站着，等着这个不确定是不是的梦过去。

　　可他很快感觉到了奇怪，这个病房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人？他的妹妹呢？
　　他
　　心里其实有了猜测，只是不愿意相信。

　　他想，他从没有见过只有一个病人的病床，也许是因为实验需要，所以他和他的妹妹分开了。

　　他拒绝猜测别的可能。

　　他就这样在病床前站到了天亮。

　　早上的太阳透过那一小块玻璃射进病房，外面的天空是被洗过的明亮蓝色。

　　病床上的季临泽依旧双眼放空的看着外面。

　　到了吃早饭的时间点，有一个年轻的护士来到这个病房。

　　她先是给季临泽擦了擦脸和手，然后又给季临泽注射了营养剂。

　　做完这一切，她并没有走。

　　她看着季临泽的麻木，心里也很是同情他。

　　她像过去的每一天一样，弯腰，凑到季临泽的耳边轻轻的说：“今天你的情况也很好，你要振作起来啊……”

　　她看着季临泽没回应，也没有生气，习以为常的接着道：“你妹妹的遗体昨天被卡其医生给接走了，发生这样的事情，谁也不想的……”

　　病床上的季临泽还是没有反应，依旧是看着外面。

　　但是旁边站着的季临泽猝不及防的听到‘妹妹的遗体’，他身体晃了两下，又看看病床上的季临泽，心里突然恨起来。

　　为什么自己还活着呢？

　　他心里预测过妹妹先走的结果，但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连自杀的勇气都没有！

　　他仇视的盯着病床上的自己。

　　还不待他再想，那位年轻的护士就起身要走了。

　　他下意识的跟着她，忘了自己不能移动。

　　但是奇怪的是，他这次可以动了。

　　他赶紧跟着护士走出去。

　　都走到病房门口了，他又迷茫的看着病房门上的‘103’牌子，不知道自己该去哪。

　　他又想到妹妹，想到卡其那个疯子科学家把他妹妹接走了，他决定去卡其的实验室再看看他的妹妹。

　　他知道卡其有个单独的实验室，就在医院住院部的后面，距离很近。

　　别人还是看不到他，季临泽不知道这是他做的梦还是什么，但是不管是什么，他都要去见媛媛一面。

　　他走过那条横穿公园的小路，清晨独有的凌冽气息让他更为精神。

　　他看见了那棵几天前见过的小树，长大了一点，沉稳的站在那里。

　　他来到实验室门口，出乎意料的是，实验室门口站着那天他看到的男人，手里还是提着那个黑色的手提箱，正在跟他的手下交代着什么。

　　这次这个男人的军服上佩戴了军徽，是华区军部。

　　季临泽来的时候就听见男人说：“你们在门口守着。”

　　“是！”

　　然后男人就转头进了实验室。

　　季临泽连忙跟上去。

　　进了实验室，是一个两米长的解剖台，卡其穿着白色袍子，带着手套，正拿着一个管子看。

　　卡其看见男人进来，并不意外，只是看着他手里的手提箱讥讽的说道：“忠心耿耿的走狗。嘿！别意外，我这可是在夸你………”

　　这话相当让人意外，要知道，卡其是个相当疯狂的科学家。

　　他为了实验什么都做的出来，某种程度上来说，卡其也是相当冷漠，他眼里只有实验，没有三观。
　　男人听到这话却是一派沉稳，墨色的眸子一动未动，只是盯着卡其问：“东西呢？”

　　卡其好像是被激怒了，他破口大骂道：“你们这些披着人皮的怪物！只知道眼里的实验！说的好听，什么为了人类！你看看你们做的事情！那对可怜的兄妹知道吗？他们恐怕到死都以为是自己不幸运吧？”

　　卡其看男人还是无动于衷，更愤怒了：“那个哥哥现在就在一楼的病房里躺着吧？他知道我拿他做实验的事情吗？他知道这个实验是你们政府让做的吗？他知道他可怜的妹妹是被你们害死的吗……”

　　男人终于回答了，他说：“卡其教授，请不要乱说话。拿出抑制剂，我要去复命了。”
　　卡其不说话了，他看着男人沉稳的表情，全身发冷。

　　季临泽此时已经看遍了整个实验室，他没有找到他的妹妹遗体。

　　他听着旁边俩人的对话，云里雾里的，但是也无意知道别人的秘密，更别说是政府的。
　　他想妹妹的遗体可能已经被火化了，他决定走，再去别的地方找找看。
　　就在这个时候，卡其拿着手上的控制器按了一下，解剖台打开了，里面升上来一个一米多宽的长盒子。

　　季临泽浑身都僵住了。

　　里面躺着的，是他的妹妹。

　　季林媛闭着眼睛，穿着白色的袍子，双腿双手露出，面色泛着死人特有的青白，在最美好的时候闭上了眼睛。

　　让季临泽崩溃的是，他的妹妹手上，腿上有一道黑色的线，那是解剖后留下的痕迹。
　　他的妹妹被解剖了。

　　季临泽大脑空白，死死的看着盒子里的媛媛。

　　他就看着卡其在妹妹旁边拿出两个透明的小瓶子，里面装满了液体，他小心翼翼的拿着瓶子，递给了男人。

　　穿军装的男人也轻缓的接过，打开了黑色的手提箱，把瓶子放了进去。

　　他看着男人脱下军帽，冲着妹妹的遗体敬了个礼，然后走了。

　　他在想，这是梦吗？他为什么还没有醒啊？既然是梦，那他为什么还活着啊？

　　卡其教授好像也很痛苦，他看着那个冷漠的教授痛哭出声，然后把他妹妹抱起来，放在旁边的折叠车上。

　　然后卡西单膝跪在地上，小心的替妹妹整理了头发，双眼通红的说着：“对不起……”

　　满实验室都是卡其教授的呢喃，他双眼通红，碧绿的眼睛中满是疲惫。

　　“我们整个人类的过错却要你们来承担……，我们都是侩子手，是我，亲手杀了卡西，也是我亲手杀了你……”

　　季临泽面无表情的扫了一眼这个嚎啕大哭的冷漠教授，整个人没有一点反应。

　　他又看着妹妹，整个人都眩晕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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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砰……砰……

　　是心脏跳动的声音。

　　这声音惊醒了季临泽，他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季林媛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就坐在他的床边。

　　“哥你醒了？刚好该吃晚饭了，我本来还想叫你的……”

　　季临泽定定看着妹妹脸上的笑脸，花了一段时间把情绪压下去。

　　“你怎么下来了？身体还难受吗？该吃晚饭了啊，行，我就下去拿，你去床上等着我……”

　　“哥我觉得我今天好多了，咱俩一起去食堂吃吧？行吗？哥？”

　　季临泽不舍得拒绝妹妹，就点头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