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国子监F4后》雪地乐

9、你抢我的大睢律？

　　乔枕星道：“奇了怪了，怎么你们一个两个都变着法问我要好处。我能给的起的东西，还能入你们的眼？”

　　裴少真笑道：“那你是给，还是不给呢？”

　　乔枕星：“给给给……当然给。”

　　他以为裴少真是在跟他说笑，也就随口答应了，反正总要先把明天的律学考试给糊弄过去。

　　放学时，裴少真果然交给他一册画好了重点的大睢律，乔枕星视若珍宝，将它塞进了自己的衣襟里，方才和三人告别后回家，他准备今晚上头悬梁，锥刺股，也要把考试范围给背下来，绝对不能挂科。

　　旬试虽然没有岁试重要，但如果多次无法通过的话，在老师的小本本那里难看得很，也是会又延毕风险的。

　　自国子监出来，再到奚南王府，约莫要四分之一时辰的路程，乔枕星因为急着回家背书，并未叫车夫走更繁华一些的大路，而是走了更加僻静但是路程近的小路。

　　一往小路里头钻，外头都安静了些许，乔枕星丧心病狂到在车上就开始背书，都顾不得什么晕不晕车的问题了。

　　他刚背了没两条，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四宝跳下去看出了什么问题，便听得马夫说是套马的绳子松了，要重新绑一下才能继续赶路。

　　乔枕星叫四宝扶了一把，也蹦下马车吸口外面的新鲜空气，这小路窄得很，两边都是别人家里的院墙，两辆马车并排是决计走不了的。

　　等了一小会儿，马夫就把车弄好了，乔枕星手里还拿着那本宝贵的大睢律，正准备迈步上车，远方隐隐有脚步重重踏在地面上的声音传来。

　　意外往往就发生在一瞬间。

　　有个身穿灰衣的人一溜烟跑过来，从马车边缘和墙之间的缝隙挤了过去，四宝也被他撞得哎呦了一声，这还不算，就那么一眨眼的功夫，乔枕星手里的大睢律也被他顺手拿走了。

　　乔枕星看着空空如也的手心，目瞪口呆。

　　紧接着后面就有几个同样穿灰衣服的人跑过来，不知是先前那人的同伙，还是来追他的。

　　大睢律被抢了，乔枕星气得要死：“四宝，你和老陈拦着这些人，我去追那个小贼！”

　　说完就拔腿追了上去。
　　“世子爷……”

　　四宝眼见乔枕星一转弯就消失在砖墙之后，着急得快魂飞天外了——如果乔枕星有半点闪失，他也不用活了，轻则发卖，重则小命不保。

　　电光石火间，他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只能依照乔枕星的吩咐，先和车夫老陈一起，把马横过来拦住后面这些人，只希望乔枕星追人不成赶紧回来。

　　这几人叫骂道：“哪儿来的车，别挡路！”

　　“快点让开！”

　　四宝挺直腰板清了清嗓子道：“你们看清楚了，这可是奚南王府的车！岂容你等在此造次！”

　　此话一出，周围安静了些许。

　　“奚南王府？”

　　“没听说过啊……”

　　“有这么个王爷吗？”

　　四宝脸上差点挂不住了，主人家在京城中竟已经落魄到了这个地步，都没人听说过。

　　不过好在这些人见马车上装潢非富即贵，再加上四宝也是装得很有气势，一副恶仆的模样，便没有胆子强逼他们让路，骂骂咧咧地往回跑，估计是往另一个方向绕路追去了。

　　四宝忙坐在马车上，叫老陈赶紧驾车去找乔枕星。

　　……

　　乔枕星刚跑出去两步就累了。

　　本来么，他就不是什么擅长运动的类型，不过心中惦记着自己的复习材料，一口气在胸口堵着，所以仍旧勉励支撑着自己去追。

　　这地方太偏僻了，弯弯绕绕的，跑出去两步他就只能通过对方的脚步声去判断了。刚又过了一个墙角，迎面一个人将他的嘴捂住，困在了怀里。

　　这人在他耳边低声道：“嘘，别说话。”

　　早知道就不来追了！不会是来绑架他想勒索奚南王府的吧！

　　这件事儿还真不是乔枕星自己瞎想，之前京中就有发生过团伙作案绑架富家公子，以此来索要钱财的事情。

　　乔枕星能够感受到他覆盖在自己脸颊上的手心有轻微的湿意，对方力气很大，身形也比他这样的青年人要成熟一些，乔枕星的腰腹都被他箍得生疼。

　　不知过了多久，那人卸了力气，也松开了困住乔枕星的手，在他耳后道：“得罪了。”

　　乔枕星听着这人不像是不懂礼的样子，也缓缓地转过头来。

　　这个抢走他大睢律的人，居然是个外邦人！

　　他没穿异族服饰，一身简素的灰袍，黑色头发长而微卷，发质极好，如同绸缎，皮肤白得异常，瞳色漆黑，却又透着点蓝，就像是深沉的湖泊，高眉深鼻，就差点没把我是外国人写在脸上了。

　　乔枕星条件反射般地说了句：“嗨……”

　　外邦人道：“我叫烛明。”

　　他口音毫无凝滞之感，官话说起来自然得很。

　　乔枕星：“我姓乔，名枕星。”

　　烛明略做出思考的姿态，又道：“我官话学得不好，这三字是哪三个字？”
　　乔枕星道：“乔就是小乔的乔，枕星，就是枕着星星睡觉的枕星。”

　　他一说长后，便能听出来口音和睢国人还是有细微不同。

　　乔枕星可没工夫跟他在这谈天论地了：“你先别说报答的事儿，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抢我的书？”

　　烛明才想起来似的，把手中那本大睢律递了过来。

　　上头已经有很多被抓出来的痕迹，想来是烛明拿在手里跑步时攥的。

　　烛明道：“抱歉，方才被那些人追，我情急之下便拿了你的书，想着让你替我阻拦一二。”

　　乔枕星拍了拍书，往回走，烛明便跟了上来。

　　乔枕星：“我看他们穿的衣服和你一样，又为什么要追你？”

　　烛明：“因为我们都是沧澜书院的学生。”

　　听到他的来历，乔枕星微微一愣。

　　国子监的名额是有限的，京城自然不可能只有这么一个学习的地方，还有许多招收学生的书院，其中沧澜书院算是最出名的一个，因为它的院长是一代科举的传奇，曾经不到三十连中三元，做了很久的官以后又致仕离开，一手创办了沧澜书院。

　　有书院院长这样的背景在，沧澜书院其实不完全算一个民间组织，而是带着点半民半官的性质在。

　　像奚南王府这样的人家，如果儿子不止一个，但国子监荫生的名额只有一个，就只能把其他的儿子都送去沧澜书院了。

　　烛明看起来既像外邦人，那么多半是别的小国送来的质子，被安置在了沧澜书院学习。

　　想来也知，被送来做质子，要么是因为国家战败了，要么是因为不受宠被踢出了权力中心，这已经够惨了，还要被沧澜书院其他人追着打，这种行径一下就让乔枕星联想到了后世的很多霸凌者和歧视者。

　　想通这些以后，脑补着烛明的悲惨经历，乔枕星被莫名其妙抢书的气就消了，他拍了拍烛明的肩膀，说：“好了，今日能遇见也是缘分。以后你以少敌多，可不一定能再遇到我了。你家在哪儿，我可以捎你一程。”

　　烛明沉默片刻，道：“不必。”

　　不必就不必，这么高冷干什么。

　　乔枕星也就不再坚持，自己回去找马车了。

　　他竭力顺着原路回去，可不管怎么绕，周围的墙和路好像都是一样的，喊了几声四宝也无人回应，他绕着绕着，竟然又回到了原地，烛明仍未离开。

　　乔枕星摸了摸头发，尴尬地笑：“那个，我们这是在哪儿啊？”

　　烛明淡淡道：“我带你出去。”

　　他似乎是早料到乔枕星会迷路回来，所以等在此地。

　　乔枕星跟着他往外走，觉得他人还不错，话也多了起来。

　　“你们沧澜书院课业多吗？我们国子监可真是要逼死人了。你说若是平常，你抢走本书，我也就不追了，可明日要考律学，这书呢是我一个好哥们儿给我画好重点的，所以我才这么着急来追你，考不过可是要死人的。”

　　烛明话少得很：“不多。”

　　乔枕星：“那你是不是要专门上官话课啊？你们书院里像你这样的外邦人多不多?有几个？”

　　烛明：“我母亲是睢国人。”

　　“噢，”乔枕星恍然大悟，“怪不得你官话说得这样好。”

　　不知是不是乔枕星说到了什么不该说的，之后他无论再说什么，烛明都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乔枕星自觉没趣，也就闭上了嘴。

　　远远的，乔枕星看到了外头的大路。四宝也看到了他，远远就开始激动地喊：“少爷！”

　　原来他们寻不到乔枕星，也没敢轻举妄动，只好驱车到大道上，看看能不能撞运气等到乔枕星从里头出来，没想到还真等到了。

　　乔枕星冲四宝挥了挥手，回头道：“你真不需要我捎你一程……”

　　他身后已然空空如也。烛明已经走了。

　　乔枕星觉得自己今天这一通经历真是怪得很，他左右看了看，仍是不见烛明的人影，便上车回家了。

　　他照例勒令四宝和车夫不能将自己今日在外头的事情说出去，才从侧门进了奚南王府，请安过后便回了自己的院子，急急忙忙吃了两口饭就开始背自己的大睢律。

　　书在拉扯之中，已然有些脏了。他手握着书脊，放在桌上弹了弹灰，里头一张纸片掉了出来。

　　那是张撕碎的纸，经过蹂躏，已经变得皱皱巴巴的了。

　　乔枕星将它展平，试着阅读上面的文字，上头的字犹如虫子爬般，叫人看不清楚，想来应该是烛明的家乡话。

　　乔枕星在脑海中还原了下当时的场景：烛明见到他手中有书，因此抢走了，然后将自己手中被撕碎的纸片藏匿在书里，等他追来以后，又把里头的纸片拿了回来，只是没想到还遗漏了这么一片。

　　想来这纸片应该还有其他部分，对烛明来说很重要。

　　乔枕星将它又夹到了自己的一本地方志中，想，他须得想办法，把这纸片还给烛明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