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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新增桐化台范止情节 ...

  •   茶萃一听这话就又跪下了。

      在侯府里,能跟着廖颂身边伺候已经是最好的差事了,他不愿意离开:“爷,求您了,您就算叫我到外头伺候,也千万别赶我走啊……”

      廖颂道:“不必再说了,在这跪着像什么样子,出去吧。”

      乔枕星回来时,没见到茶萃的身影,疑惑道:“茶萃人呢?”

      廖颂一脸阴郁的样子:“打发他回家拿东西了。”

      “哦,”乔枕星也不是很在意,“我还想着先给他些好处呢。”

      韩允鸿一直在看戏,这会儿笑道:“什么好处?”

      乔枕星在坐垫上动了两下身子调整姿势,解开自己腰间的钱袋:“请人办事自然是要给钱了。”

      乔枕星身上戴的这些物什都是归汀兰掌管,这个绣竹叶的荷包是奚南王妃亲手做的,因此他平日里最多带出去的就是这个,因为布料金贵,即便乔枕星很珍爱,有些地方已经抽丝了。

      之前奚南王给他那么一笔钱,乔枕星的小金库现在非常充裕,他从钱袋里倒出几个小金鱼,说:“你替我转交给茶萃吧,可不许私吞了。”

      “就这点子钱,”廖颂嗤笑道,“你让我的书童办事,怎么不贿赂一下我这个主人?”

      乔枕星:“我这不是给钱了?给他钱就相当于给你们府里了。”

      “不行,”廖颂斩钉截铁道,“用了我的书童,你赶紧想想,要怎么酬谢我。”

      乔枕星说:“行行行,改日请你吃馆子总可以吧。”

      廖颂:“京城里哪家馆子没吃过了,你谢人总要有诚意些。”

      乔枕星:“你事儿都还没给我办成,好处倒先要起来了?”

      两人还没争论出来个所以然,外头传来撞钟的声音:上课时间到了,只好作罢。

      ……

      今日是祭酒亲自授课,乔枕星正襟危坐,不敢懈怠。

      祭酒手里握着竹简,缓声道:“今日,我有件事情要宣布。近日河南洪灾不断,圣上命钦天监夜观天相,以察天意,又命国子监学子登桐化台,祭神祈福。”

      学子们立刻交头接耳,讲起小话来。

      这桐化台,其实就是个祭坛,是前朝那时候建的。后来国子监被迁到桐化台附近,它就变成一个隶属于国子监的祭祀场所,乔枕星曾路过那里,不过没有进去过,他因为跳楼的事情,入学要比普通的监生更晚一些,因此错过了国子监新生入学时的桐化台祭祀。

      一般来说,在殿选之后,祭酒会带着当年的进士和国子监的学生登台祈祷,意在祈求国运昌盛。

      乔枕星感觉廖颂拉了拉他的袖子,似乎想对他说些什么,不过他吃了上次的教训,祭酒面前绝不敢乱来,只安静地坐在原地。

      下课后,韩允鸿转身道:“这不是一打瞌睡,就有人来送枕头了?”

      乔枕星听不懂,眼里满是困惑。

      廖颂拍了下他的脑袋:“你是不是笨?上课之前我们还在说范止的事情。这么大的祭祀,太学怎么会不去呢?”

      裴少真道:“若是范止在祭祀之时乱来,那便不是被逐出国子监这么简单了。”

      “我懂了!”乔枕星一拍大腿,又看着韩允鸿道,“这就是无毒不丈夫吧。”

      韩允鸿被他挤兑一句,也不生气,笑眯眯地倾身靠近他:“所以说,你可别做对不起我的事,小心我无毒不丈夫。”

      乔枕星朝后躲了躲:“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

      裴少真似乎注意到了什么,突然压低声音:“要紧的事还是出去再说吧,叫人听见就不好了。”

      ……

      又过了两日,便是去桐化台祈福的日子。

      一大清早,马车就在奚南王府外头候着了。

      桐化台虽说是离国子监近,但乔枕星是从家里出发,算起来得走上一个时辰,车上一颠一颠,乔枕星昏昏欲睡,不知过了多久,被四宝叫醒了。

      桐化台在高处,马车上去多有不便,下车后还需要步行一段时间。乔枕星和国子监的同窗们走了一会儿,这地方风貌奇异,半山腰环着白色雾带,乔枕星行走其中,不多时身上都沾了些雾气,他搓了搓微凉的手,朝上看去。

      这恍若仙府的地方,最煞风景的就是齐齐站着的皇家精军,他们皆身穿黑色盔甲,表情肃穆,与周围格格不入。

      乔枕星觉得有些奇怪:他们一个小小的国子监祭祀,竟有这么大阵仗么?

      司业负责安排监生,带他们到这几日所住的厢房。这住所比起国子监里的号房就寒酸了很多,乔枕星站在院中一看,门墙单薄,有些窗柩都已经断了。

      司业道:“这次祭祀,为使诚心感动上苍,祭酒吩咐过,不能留书童在山上伺候。”

      此言一出,许多监生面如土色。

      乔枕星也急了:茶萃也不能留下来了。

      他的计划就泡汤了。

      这群荫生基本在家都是生活不能自理型的,这祭祀一连要斋戒七日,还没有书童在身边留着伺候,怕苦的当场就不满起来。

      司业压不住阵,被监生们团团围着理论,有些人已经忍不住用权势压人,抬出自己的家世背景。

      乔枕星被挤到了门口,生无可恋地对四宝说:“四宝,那你下山去吧,回去叫母妃别担心我,说这里一切都好。”

      四宝正在津津有味地看热闹,闻言道:“奴才还想留下来伺候世子爷呢,世子爷舍得奴才吗?”

      乔枕星好笑道:“去,你看看这厢房,像是能住下这么多人的样子吗?”

      四宝道:“这好办,奴才睡在世子爷脚边,打个地铺就行了。”

      乔枕星正要开口,见四宝对自己挤眉弄眼,立刻福至心灵地道:“原本祭祀看得就是心诚与否,又不是来享福的,人人都带着书童伺候,又能诚心到哪儿去?”

      “说得好。”祭酒苍老浑厚的声音在乔枕星背后响起。

      乔枕星一回头,连忙拱手行礼,院里乌泱泱一团人也瞬间安静了,祭酒站在院门口,脸上的皱纹因为难看的表情而深刻了几分,冷冷道:“桐化台是祈拜上苍,保佑国运的地方,若是想享乐,自行回府去!在国子监内能带书童上学,已然是荒唐之事,这等奢靡之风竟还要传到桐化台来,真是世风日下。”

      校长就是校长,乔枕星站在他身边,听他训学生,连大气儿都不敢出,还好刚才四宝及时提醒他,不然他真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会怎么样。

      祭酒又对安静如鸡的乔枕星道:“平日总见你旬考成绩不佳,今日才知道,你是个懂事理的孩子。”

      乔枕星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脸上,脸皮都隐隐发热起来:“谢祭酒夸奖。”

      祭酒身边,还站着个陌生青年,他看起来年纪比乔枕星这帮监生稍大一些,应当是已经过了及冠之年,身着广袖玄衣,清冷又贵气,让人不禁想要猜测他的身份。

      乔枕星眼尖地看见,他衣服下摆上还有金线绣出来的丝丝纹样,绝非等闲之辈。

      青年含笑道:“祭酒不必动气,叫这些书童下山就是了。”

      被祭酒训得蔫巴的监生们,连忙吩咐自己的书童离开。

      原本拥挤的院子,因为书童的离去而显得空旷很多。

      乔枕星离得近,听见祭酒对青年叹了口气道:“太子殿下,是老臣无能,未能管理好国子监。”

      乔枕星没忍住,做出个惊讶的表情,这人居然是太子?太子也来参加桐化台祭祀?他需要给太子下跪行礼吗?

      周围的这些人,竟没有认出太子的吗?

      也许是他的表情太过夸张,太子看见他,微笑着冲他摇了摇头,那意思应该是不必声张,乔枕星一愣,也只好僵硬地冲他一笑。

      祭酒走后,有人指着乔枕星嘀嘀咕咕,还有人想刺他两句,看见乔枕星身后来人就立刻住了嘴。

      大约是山下的人接到了消息,只放监生进来,廖颂独身一人上了山,他今日穿一身黑衣,手臂上还有护腕,倒显得很精神。

      廖颂将胳膊搭在乔枕星身上,对一圈监生道:“看什么呢?”

      “没什么,没什么……”

      韩允鸿和裴少真来得要更晚一些,待人齐后,他们四人选了个厢房住下。

      一进门,韩允鸿便嫌弃道:“这地方多久没住人了,怎么看着这么脏。”

      乔枕星看了眼门外:“刚才祭酒就因为书童的事情发火了,你小心祭酒听见,把你赶出去。”

      裴少真在屋内四处看了看,用手摸了下窗户:“这窗户好像有些松动了,晚上可能会漏风。”

      廖颂点了点他们:“找点东西补上不就是了,你们一个个的,真该去我爹的军营里历练历练。”

      韩允鸿道:“说点正事吧。范止的事情,我看暂时不宜轻举妄动。”

      乔枕星点点头:“我看也是,茶萃不在这儿不说,你们猜我今天看见谁了,太子!”

      “不止这个。”韩允鸿摇了摇头,招手让他们靠近一些。

      “这次桐化台祭祀,圣驾也会亲临。”

      乔枕星想起半山腰那些肃穆的禁军,倒吸了一口冷气。

      乔枕星问:“皇上和太子怎么会来这里呢?”

      裴少真回答:“这倒是不奇怪,这里离皇宫不远,以往的桐化台祭祀,圣上也来观过礼。”

      乔枕星见他们三人都不惊讶,又问:“你们都见过皇上?”

      三人都点了点头。

      想想也是,尤其韩允鸿都能出入宫禁,更别提见皇上一面了。

      乔枕星突然想到什么,对韩允鸿说:“等一下,我和你是兄弟,太子又得叫你一声舅舅,那我岂不是……”

      韩允鸿笑道:“何必这么绕呢,你直接说你和……是平辈不就好了。”

      因为这话有些不敬,韩允鸿没把皇帝两个字说出来,只是拱了拱手,做了个意思。

      乔枕星哈哈一笑:“不错,我今天才想到,跟你做兄弟真是沾光了。”

      四人用过斋饭后,晚上只能在院里用井水洗漱,原本怨声载道的监生们,偶尔体验一次生活倒也觉得有滋有味,院里欢声笑语不断,像个大型的男生宿舍。

      第一晚就这样安置下来,厢房虽不大,里头四张靠着的床还算整洁。临睡前,裴少真问司业找了些纸,把晃动的窗户给糊好。

      韩允鸿对乔枕星道:“我今晚能跟你一张床睡吗?”

      乔枕星正抖着被子,闻言茫然地“啊”了一声。

      韩允鸿:“我这床太靠里了,被子受潮。”

      乔枕星过去摸了下他的被褥,还真是潮乎乎的,于是爽快答应道:“好,明天要是天气好,你把被褥拿出去晒晒就好了。”

      裴少真凑过来:“你和我一起睡吧。”

      韩允鸿意味深长地一笑:“我选小乔是有缘故的,他矮一些,睡起来不至于拥挤。”

      乔枕星被说矮,轻轻冷笑一声。

      这天晚上,韩允鸿和乔枕星顶多算是坐在了一张床上,廖颂和裴少真不知道犯了什么毛病,一直拉着他俩要讲故事,直到最后,四人睡得歪七扭八,也分不清谁用了谁的被子。

      桐化台祭祀一共要七日整,前四天斋戒,后三天才能上台祭神。监生们在这里也没闲着,整个国子监都差不多过来了,不愁没人给他们讲课,便另辟了几个厢房,权当暂时的舍院,国子监和太学的人都混作一处。

      乔枕星又见到那范止几面,虽并未和他说话,但看他虽长相称得上貌比潘安,动作举止十分轻浮,眉目间鬼鬼祟祟的,绝对不是女子的良配。

      转眼间,便到了祭祀前一天,祭酒将所有的学生召起来,讲明了这次祭祀皇上和皇子也会来见礼的事情,叫各个院的监事掌管好学生,今日先走一走明日祭祀的流程。

      桐化台如其名,是个方正宽阔的大台子,需要步行百十台阶才能登台,上头建有栏杆,中间摆了个圆形祭坛,极其肃穆,乔枕星站上来没一会儿就被风吹得打了个喷嚏。

      监事要点名,中午时裴少真说身体不太舒服,要多睡一会儿,因此还没有来。乔枕星叫廖颂和韩允鸿给他打一下掩护,飞速跑出去叫人。

      结果刚下台跑了几步,就见裴少真往这边来,他连忙道:“快来,监事正点名呢。”

      国子监这边不多时就将学生召齐了,可太学那边仍旧是少两个人,祭酒又有些气愤,道:“学生不在厢房,还能在何处?跑下山去玩了不成?”

      监事忙道:“下官这就遣人去找。”

      乔枕星还在和裴少真咬耳朵:“还好你及时赶来了,你这个得意门生若不来,恐怕祭酒要气晕过去了。”

      监事叫自己手底下的两个小喽啰助教去寻,不多时,这两个人还没回来,一个学生反倒先跌跌撞撞地跑过来了。

      他头上没戴儒巾,鬓发散乱,灰色衣袍也是乱糟糟的,但能看出来是太学的服饰,口中还不知喊叫着什么,十分失态无礼,原本站得齐整的学生们也都窃窃私语起来。

      这学生手里还抱着一团衣服,一下扑到在祭酒面前,祭酒原本是三分怒火,这会儿已经是七分了,问:“你这是做什么!”

      监事上来看了两眼,脸色也不好,拱手道:“禀告大人,这是我国子监的学生,姓沈,单名一个岐字。”

      又问沈岐:“你因何事失态至此?”

      沈岐抬起头来,他生得也算一表人才,此刻因为情绪过于激动,说话时腮边的头发都在不停抖动:“请祭酒为学生做主!学生近日偶感风寒,今中午用了饭后就睡了,醒来时就见范止扑在学生身上,扯学生的衣服,欲行不轨之事!”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最惊讶的还是乔枕星:他的计划不是泡汤了吗,怎么还有人执行了?这个沈岐他看着面熟,看年纪和自己差不多,应该是博雅堂外舍的学生,有时候会和他们一起上课。

      他立刻转头看向裴韩廖三人,可他们三个都表情自如,看不出什么端倪。是谁又替他整治了范止?

      祭酒脸色可谓是难看到了极点,也抖着胡子道:“荒唐!叫范止来!”

      这时候,有人从人群中缓缓走了出来,问:“什么事?”

      这人可以说是盛装打扮,那日太子只不过在衣摆边上绣了些金线,而这个人身着白衣,领边以及整个底摆,上头都是用金丝织出来的复杂纹理,几乎要把“我很有钱”四个字写在脸上了。

      他皮肤很白,尤其一双眼睛带着漠然——就是那种对人爱答不理的感觉,轮廓又生得深,微垂着眼天生自带贵气。

      祭酒一拱手道:“十三皇子,这学生突然冲了出来,说是有学生对他……乱来,怕是等细问后才能知道前因后果。”

      祭酒说到乱来两个字时,都有些站不住了,可见受到了多大的打击,乔枕星都有些不忍心看了。

      这人原来是十三皇子。

      乔枕星在家里听奚南王妃说过,当今皇上子孙运是很不错的,但这诸多皇子里面,出众的却没几个,能称为人中龙凤的也只有太子和十三皇子了,若不是据说这十三皇子脾气有些古怪,太子这位置坐得也未必容易。

      十三皇子说完这句话后,就没再出声了,地上趴着的沈岐姿势极为不雅,还因为过分激动而气息急促,空气中就只有他大口大口呼吸的声音。

      实在是太尴尬了。

      乔枕星正在疯狂脚指抠地的时候,范止终于被带来了。

      祭酒怕污了桐化台,就叫学生们都移步下来。

      他也是衣衫不整,只穿着里衣,脖颈间还有两道血痕,见到乌泱泱一群人都站在桐化台的台阶下,知道自己出了大丑,径直跪在地上哭着喊冤:“祭酒!学生是被冤枉的。”

      又见沈岐也跪在地上,指着他道:“是这个贱人污蔑我,是他先勾引我的!你知不知道我父亲是谁……”

      在场监生,听闻此言,无一不流露出鄙夷的目光。

      祭酒厉声道:“你给我闭嘴!”

      而后对十三皇子道:“殿下,今日之事,老臣会去向皇上告罪。这两个学生败坏太学风气,不会再留,日后再处置,现在祭祀之事要紧。”

      范止额头上豆大的汗珠缓缓流了下来,想到自己刚才到底做了些什么,牙齿都开始轻微地打颤:他居然敢在皇子面前拼爹,他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十三皇子漠然道:“父皇把祭祀的事情交予我了。”

      祭酒:“那殿下的意思是?”

      十三皇子没有回答祭酒,而是转头看向范止,问:“你说你是被冤枉的?”

      范止跪在地上,看十三皇子的眼睛都要发光了:“殿下明鉴,殿下明鉴……”

      一旁的司业似乎要说些什么,被祭酒给拦住了。

      十三皇子声调古井无波的:“你的意思是,他是为了栽赃陷害你,故意勾引你,而后跑出来造成你意图不轨的假象?”

      范止磕了个头道:“是这样!正是这样!”

      沈岐跪着说:“敢问两位助教,你们是在何处寻到范止的?定是在我住的厢房之中!若不是你图谋不轨,又怎么会来到我的厢房。”

      助教说:“不错,我们的确是在沈岐的厢房找到范止。”

      范止扑上去,把沈岐手里的衣服一把夺了回来:“你如果不是图谋不轨,抢我的衣服做什么?”

      眼见着两人要撕扯起来,助教们又将他们拉开了。

      祭酒踱了两步,痛心疾首道:“你们可还有一点读书人的样子?”

      十三皇子对范止道:“你有证据吗?”

      范止答不上来,又要愤愤地骂沈岐,十三皇子打断他:“即便是他勾引你,如果你心思纯正,也不会落入圈套。”

      乔枕星忍不住多看了十三皇子两眼,原本见他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没想到分析起来问题还是挺切中要害的。

      想来也是,皇帝那么多儿子,十三皇子从小一定没少宫斗,这出拙劣的戏码哪还能逃过他的眼睛。

      十三皇子又转向沈岐:“此事你可有内情要陈?”

      沈岐道:“学生无话可说,事实皆摆在眼前。只求十三皇子和祭酒明鉴。”

      十三皇子道:“你若不说,待我亲自去查出些什么,被赶出去的就只有你一人了。”

      沈岐四顾茫然,看了一圈,可乔枕星明显感觉他的视线在自己这边停留了一下。

      沈岐突然道:“范止他该死!”

      他说这话时,半点不像个儒雅的读书人,反倒更像要索人命的地狱恶鬼。

      范止被他吓了一跳,欣喜若狂道:“殿下,祭酒,看,他招了,学生是被冤枉的!”

      沈岐说完那句话,情绪平复了些许,将事情原委慢慢说了出来。

      “学生原本是淮南人氏,由府学入国子监,得蒙圣恩。学生有一未婚妻,不辞劳苦,随我一同入京,她母家与威远侯府是姻亲,便叫她寄住在威远侯府的别院之中,范止与威远侯府的小姐有婚约,来往间见到学生的未婚妻后,又见色起意。”

      乔枕星听到这里,不由得心生愤懑。范止这个人,不知道祸害了多少姑娘,连男的也不放过。

      呸,不是人。

      范止道:“沈兄……这都是误会,这是误会啊!我并不知她是你的未婚妻。”

      沈岐双眼通红:“你玷污了她的清白,叫她未婚先孕还不够,你为什么还要她的命!”

      范止害怕地吞了口唾沫:“没有……我只是叫瑶娘躲起来了,我没要她的命……”

      “你是没害她,”沈岐悲凉地笑了笑,“你的好父亲,好母亲,为了你的婚事,却恨不得她下地狱,左督察御史啊,好大的威风!”

      沈岐已经状似癫狂,司业对旁边的几个助教递了个眼神,几人便会意,又将范止和沈岐都控制了起来。

      沈岐接着心灰意冷地道:“我原本不知该怎么报复你,可无意间听见别人说了对付你的法子,此次祭祀,圣驾亲临,我就算豁出命去,也要陈述你的恶行。”

      乔枕星一瞬间失了神。想是他们四人平时说话太不注意了,才会叫沈岐听见,从而有了今天这一出。

      祭酒听完背后的渊源,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最后还是要看十三皇子的意思。

      十三皇子道:“事情已经差不多分明,后面的事情,待彻底查清后再处理。”

      说完就转身离开了,众人齐刷刷地行礼恭送。

      祭酒不愿再看二人过多纠缠,就叫人先把范止和沈岐送下山去,过后再处置他们,先领着监生们演练明日的祭祀事宜。

      不过刚刚看了那么一出大戏,监生们明显是心不在焉,有好几个人跪拜行礼时一直出错,又将祭酒气得够呛。

      乔枕星脚都站疼了,终于解脱,捶着自己的肩膀和韩廖裴三人一起往下走。

      韩允鸿:“这事情可真是巧,我们没出手,倒有人先替天行道了。可见多行不义必自毙,是不是?”

      乔枕星听着他话里有话,带着几分阴阳怪气的味道,停下脚步,怀疑地看着他:“我怎么觉得这事情背后还有蹊跷?”

      廖颂比他矮一节台阶,仰起头来看他,不耐烦道:“反正这姓范的已经出了大丑,管那么多干什么。”

      乔枕星抓住了韩允鸿的袖子:“你都做什么了?快点告诉我。”

      韩允鸿握着他的手,把自己的袖子抽开,又指了指裴少真,含笑道:“可跟我没关系。”

      裴少真微微一笑:“我也没做什么。”

      四人往厢房里走,裴少真接着说:“那日我们在国子监中谈论范止的事情时,被沈岐偷听到了。后来上了山,他便想来寻你,和你一起对付范止。”

      乔枕星问:“然后呢?”

      裴少真:“我自然拦了他,跟他说了你的妙计。”

      听罢原委,乔枕星道:“可惜了,茶萃本就不是国子监的人,也不会被祭酒处置。可沈岐为自己的未婚妻痴情至此,若是以后就被赶出去,与科考无缘,倒是一件遗憾的事。”

      乔枕星回想刚才种种:“是你示意沈岐改的口?”

      若是抱着与范止同归于尽的心思,沈岐自然不会承认是自己污蔑,乔枕星想到了刚才沈岐承认真相前,看往他们这边的一眼,所以这么发问。

      裴少真道:“不错。皇上曾下旨命十三皇子到大理寺主持事务,我知道他会给沈岐一个公平。”

      “哼。”廖颂突然不合时宜地哼了一声,似乎对什么有所不满。

      乔枕星想了想,也是,十三皇子是皇上的儿子,如果他能把真相告诉皇上,那么也许沈岐为了一片痴心所做出的行为就可以被谅解。

      ……

      待完成两日繁琐的祭祀之后,国子监特放了三天的假,乔枕星下山之后,就被奚南王府的马车接回了家里。

      他与奚南王夫妇一起用膳,饭后,奚南王妃跟他提起了范止的事情:“你姐姐心里的大石头这下可落地了。皇上亲自下旨解了婚约不说,还因为教子无方,扰乱国子监纪律的罪名降职左督察御史,这真是老天开眼。”

      因为有奚南王在场,乔枕星也不敢跟奚南王妃说里面还有他插手的内幕,只把当时范止沈岐在桐化台下的那一段绘声绘色讲了讲,奚南王妃听得津津有味,连奚南王都被逗笑了。

      末了,奚南王妃道:“你们国子监中好男风多不多,有没有人喜欢我儿呢?”

      乔枕星刚喝的一口茶差点喷出来。

      奚南王板起脸道:“胡说什么!带坏了星儿。”

      奚南王妃正色道:“我儿长得这样一表人才,被男人喜欢又有什么稀奇?”

      乔枕星摆了摆手道:“没有,真没有。”

      奚南王妃摸摸他的肩膀,道:“有也不要紧,哪怕你喜欢男的也不要紧,为娘只希望你能开开心心的……”

      奚南王听不得这话:“行了,一天到晚净说些没用的。”

      乔枕星看见他铁青的脸色,赶紧找了个借口溜回自己院里了。

      ……

      三日后休沐结束,上次是乔枕星侥幸逃过一劫,今日的小考却是无论如何都躲不过去的了。

      国子监内的制度非常完善,有旬试,岁试,最后还有和科举考试接轨的监试,这三样考试层层递进,有些像现代的周月考,期末考和高考,但在现代考不好也就罢了,在国子监内不合格会有相应的惩罚。

      像崇文馆里头就有在国子监里头整整呆了九年的老留级生,若是今年的岁试还不过,就会被强制退学,颜面尽失。

      乔枕星目前在班上是个吊车尾,不过还没到需要留级的程度,他只希望能顺利升入崇文馆,最好能参加监试,捞个清闲的官职。

      不过么,理想很丰满,现实就是他离进入科举考试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廖颂和韩允鸿是不需要走科举这条路子的,而裴少真呢,律学算学书学无一不精,夫子都称赞他有状元之才,大理寺卿摊上这么个儿子做梦都能笑醒。

      想到这些事情,乔枕星便觉得头皮发紧,好在现在为时尚早,实在不行他就只能回去继承家产了。

      今日小考是口试,夫子为准考官,就是抽一些句子,叫他们念出来后解释经义,抽五条,若只答对两条或者不到两条,即为不合格。

      乔枕星这两天睡前都在看课本,自我感觉良好,起码不会只答出来两条。

      果然,虽然夫子对他仍旧是疾言厉色,可看在他磕磕绊绊能说出来大意,比之前要进步不少的份儿上,就勉为其难给他判了通过。

      他一出来,在外头排队的人忙问他被考到了哪些句子,想临时抱佛脚,乔枕星刚挤眉弄眼地说了两句话,司业便出来维持秩序,叫他们肃静。

      乔枕星满身轻松地回了学舍,见户部侍郎家的儿子王佰正在念念有词地背《大睢律》。

      他奇道:“今日不是考四书吗?你背这个干什么。”

      王佰苦笑道:“明日就又考律学了,我劝你还是赶紧温书吧!”

      这个消息在乔枕星耳朵里宛如晴天霹雳,他坐到王佰身边:“什么时候说的,我怎么不知道?”

      王佰说:“方才司业不小心说漏了嘴,本来要等所有人考完再说的。”

      其实若说乔枕星在这几门学科里,算学最强,毕竟他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而现在所处的这朝代连个圆周率都没有,四书五经这种需要大量背诵记忆的稍次之,最差的就是律学了。

      大睢率是文言文,并且里头讲得很细,连坊市摊位占地超过几尺都有规定,最要命的是,乔枕星作为一个穿越的,根本无法理解一面的一些律令,总想着用现代的眼光去审判。

      裴少真一考完回来,便看到乔枕星没有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而是一脸苦兮兮地正在跟王佰说话。

      户部侍郎的儿子。

      他轻轻眯起眼睛。

      还未等他靠近,乔枕星就已经发现了他,眼睛都亮了起来。

      “你可算回来了,明天要考律学,你知不知道?”

      裴少真看了眼被乔枕星拉住的袖子,含笑道:“什么时候的事儿,我不知道。”

      乔枕星说:“一会儿司业就说了,怎么办,我肯定不能过了……上次考四书我就没过,本来以为这次终于过关了,谁知道又考律学,少真,你得帮帮我啊。”

      裴少真的爹就参与大睢律的制定编纂,没有谁能比他更懂了。

      裴少真顿了一顿,道:“上次考试过后所学条例并不多,你今晚好好温书,明日一定没问题。”

      他都这样说了,乔枕星稍稍放下心来,回去扒拉自己的课本,又茫然抬头:“现在学到哪儿了啊?”

      这时,考完试的学生已经陆续回到学舍内了,有些人本就没通过,现在一听王佰说明天还考律学,更是一片哀鸿遍野。

      裴少真暂坐在了廖颂的位置上,道:“马上又要上课了,放学后你晚走一会儿,我给你圈好书,你自己回去看看。”

      乔枕星求之不得,感激道:“好!”

      裴少真突然靠近,手贴在了乔枕星拿书的右手上,他皮肤有些冰冷,骤然贴上来竟刺激得人一抖。

      乔枕星微微转头看他,就见裴少真注视着自己,与平时端正守礼的模样不同,嘴角弧度玩味,像是吸人精魄的山野精怪。

      乔枕星听见他说:“你要如何谢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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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新增桐化台范止情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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