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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风雨已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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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上空,天气骤变,乌云密布,根本没有给人们反应的时间,大雨倾泻而下。
风雨已至,不知又要掩盖多少血腥,定邺城中一夜之间就清洗去了数十个在朝为官大户人家,数十个拥护大皇子的官员被灭门,不留活口,京城上下噤若寒蝉。
却说在京畿北部,通往天险燕山后崖的山路上,一行二十余人甲胄鲜明,在山路上疾驰,竟是不多见的人马具甲,就连脸上都覆着面甲,一队极其少见的重骑兵。
骑兵队伍中间是一辆马车,驾车之人是一个身穿宦官服装的年轻人,握着缰绳的手臂一直颤抖,脸上鼻涕眼泪混杂着雨水,五官因为恐惧而扭曲在一起。身后的马车,血水流淌到他的身边,又被雨水冲刷,渗入经过的路面中。
一骑靠近马车,宦官颤抖着转过头,失声哽咽。骑士并没有看那名宦官,直接抽刀抹过宦官的脖子,年轻宦官呆滞地松开手,捂住了脖子,猩红的血液喷涌而出,溅到骑士的甲胄上。
骑队没有一人言语,默然反转方向下山,身后那辆马车轰然坠入山崖。
……
悬崖下,年轻宦官的尸体被一截截断木穿透,死相凄惨,他的身旁那堆残骸里突然伸出了一只手,一个人费力的推开木板,从一床厚棉被中爬出,血肉模糊,胸口偏左还插着一柄匕首。
如同地狱返回人间的厉鬼,摇摇晃晃想要离开这里,一呼一吸都会扯动浑身的伤口,灼烧般的痛苦,意识逐渐有些模糊,被血液浸染的眼睛视线被一片红色遮挡,仅是走了几步就又跌倒在地。
视线中突然出现了一个身影,撑着油纸伞一步步走来,在一片红色的模糊视线中,那人踩在泥泞中步步生红莲。
……
身体像是被重锤砸过,浑身的骨头都好像要散架了,意识像是浸染在血水里,呼吸都会带着血腥味儿,心脏的跳动拖曳着节奏,那是求死的绝望。
房间的装饰古典而朴素,桌上的香炉和窗外初晴的太阳让房间里有种温暖的味道。
房间北侧是一架典雅的紫檀木大床,木中以檀最贵,檀中紫檀最少,尤其以大件最是价值连城,能拥有整架的檀木床,这间屋子的主人财力可见一斑。
此时的紫檀大床上正躺着一个男人,男人半身赤裸,身上不少地方都缠着绷带,脸色惨白,没有一丝血色。
床上之人缓缓睁开眼,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心口,那里本该插着一把夺走他姓名的匕首。
“醒了?”
一个轻柔的嗓音在屋中响起,男人忍着疼痛转过头,透过床帘,模糊看到桌旁坐着一人,一袭白衫搭在他的身上,顺着他高挑的身形一直拖曳到了地面,头发并未盘起,而是用一根红色丝带简单扎起从他肩膀一侧柔顺地垂下,那根红色的丝带在黑白的映衬下格外扎眼。
未见君颜,已有臆想之美。
他一手持这香炉盖,一手拿着拨片一点点拨开香炉中的香灰。
“殿下命真好啊,必死之地都能寻得一条生路,是不是该说殿下是天命所归啊?”
他放下了手中的东西,起身走到床边,缓缓撩开床帘,嘴角翘起看着他。
“又见面了,晋南瑀。”
正是本该死在马车中的大皇子晋瑀,听着这个连自己都有些陌生的名字,他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那张有些熟悉的脸。
“哲璟?”
清河崔氏嫡子崔哲璟,王朝史书上那位惊才绝艳的年轻起居郎,名字早已随着那场风波消失在史书中的人。
两个已死之人,再次相见。
……
祥辉四年年末,定邺城中风波诡谲,今夜城中突然宵禁,一队队禁军巡视着城中街道,偶尔有人推开窗户观望也会被一根根箭矢逼退。
清河崔氏府邸,同时也是大将军府邸,府上灯火通明,崔家一家三百余口,齐聚一堂,身为家主的崔巍身穿便服坐在主位上。
三百余崔家人听完家主的安排默不作声,有畏惧,有怨恨,却没有一人有退意,三百男女老少,坦然赴死。
待到家族众人退去,崔巍坐在主位上一言不发,神色复杂,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一名身穿儒衫的中年人走到崔巍身边,缓缓坐下。
崔巍回过神,毕恭毕敬地对身边儒士说:“先生,三百余人因我一人而死,恐怕要让先生失望了。”
儒士挥了挥袖子,没好气的说:“死到临头,少说些没用的,我对你失望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崔巍面露赧颜,他有问:“先生做何打算?”
儒士摇了摇头,“屠龙术,一样也是从龙术,我本来以为你们崔家出了位能以武功夺取天下的屠龙之人,没想到是我看错了人。”
儒士站起身对崔巍作了一揖,崔巍赶忙起身还礼。
“我不能为你赴死,晋家的天下虽已安定,却并非长久之计,我要离开了,你们崔家不能这么糊里糊涂地没了,我会为你们崔家留了一条后路,虽说也是一条死路,但好歹为你们崔家留下一炷香火,我会带走我的学生。”
崔巍闻言,赶忙又作了一揖,“谢过先生了,就当是我崔巍的私心,哲璟这孩子日后就拜托先生了,报仇也好,入朝为官也好,望先生护他周全。”
数千铁甲军队围住了这座大将军府,带队之人是王朝另一位权势滔天的武人,大将军马仲霖。
第二日,任何人都始料未及,崔家三百余人,就这么被灭满门。
京城外城的那座青楼楼顶,儒士身旁站着一个同样身穿儒衫的少年,少年此时泪流满面,因为牙关太过紧咬渗出猩红鲜血。
儒士拍了拍少年的后背,“记住,哲璟,以后你的敌人,就是这座京城了。”
……
云雨楼外,街道上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人声鼎沸,都震惊于楼上之人的容貌。
马潇潇细细眯起那双丹凤眼,脚尖轻轻一点,身影轻盈跃起,攀着墙壁上的横梁越到了五楼的窗户上,坐在窗台之上,和那人对视。
五楼房间之内装修古典大气,男子身上散发着古檀的香气,令人沉醉。
男子看着马潇潇,嘴角翘起,似乎比屋中檀木的香气更能醉人。
“马县主好身手。”
马潇潇挑了挑眉,“认识我?看你挺眼熟的,我府上几位兄长但是有几位好你这口的,怎么?他们请过你?”
男子闻言没有气恼,笑意更浓,转过身坐到桌旁,马潇潇眼一花,窗边竟闪出另外一人,一掌推在马潇潇肩膀上,将他推了下去,那人脸上覆着面甲,可身上的气质却让马潇潇微微一愣。
好不容易在四楼窗台上稳住身形,晋阳大喊大叫:“策划谋害一朝藩王世子,又动手伤了大将军的女儿,你云雨楼有几座够拆的?”
马潇潇本还有些呆滞,被晋阳打断后一巴掌拍在他的头上,不顾屋内众人的震惊和调侃眼神,拉着他的胳膊就走。
“哎哟哎哟,疼,马潇潇你干嘛,轻点啊……诶诶诶,洪守毅,把账结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