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总结 ...
-
他不知昏迷了多久，再次醒来时缓慢睁眼……“醒了？”耳边是顾江浅的话语。
他无视他扫了下四周，又是上次那家医院。
“你犯了低血糖，晕倒了……”顾江浅似乎欲言又止。
顾森染扯嘴冷笑一声：“你是想说……”他停顿一秒，“我和他一样?”他自己也没意识到这是心直口快。
对方沉默半刻才开口：“不是，是想问你好些没。”
他撒旦地笑了笑：“好多了，有劳你费心了。”
顾江浅深呼吸口气，半晌才道：“你就真的这么恨你父亲？”
对方只是沉默，仿佛是默认。他其实最多很想说一句：你没有照顾好我妈！
“……”
他摸出手机看了下时间，已经是晚上了，理应在校是第二节晚自习。面容解锁后隐藏的三条绿泡消息一览无遗。
橙子：［兄弟！咋回事啊？你当时那个脸色吓死我！］
橙子：［意料之中，我斗胆猜测了下，那样子是要晕倒的架势。］
橙子：［现在好些没？明天能来学校吗？你不来我咋办？］
顾森染在心里没好气叹了口气，也没滑开屏幕就着最后一条消息发了条——
［操！放心！你不会一个人！你猜得挺准啊！下次你将这个用在正事上看看！］
发完按熄屏幕，不管消息死活。又很快调整好了状态。
“现在这时候应该每科成绩都已公布在家长群了。”
“我看了，你这次……和以前不一样。”他心说让我刮目相看。
对方回想了下今天的课程表说：“我现在只知道我的两科成绩。”
“是政治和语文吧。”顾江浅知道他班的课程表，姜雅雯在家长群发过。
顾森染有点不解，斜睨了下顾江浅。
“你们班的课程表我一直知道，班主任在家长群里发过图片。”
闻言，顾森染想起了什么，“她跟你说了吧！我今天上她的课我反应过激。”
“说了，但没怪你。”顾江浅眼底幽深，不知在沉思什么。
顾森染有点顾虑什么，微微扭头。
“我没告诉她你有心理疾病，我只是简单的应付了下这事就过去了。”
“……”
顾森染闻言这才扭过头，“但你别多想我还是那个不学无术的坏学生，这次破例你也当然知道原因。”顾森染说。
“你交白卷我也不会将它丢掉。”顾江浅呼出口气说：“小染，我觉得在这事上你还是不够成熟，还是任性幼稚。”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顾森染只在意前一句，他轻视又淡漠地说：“可我是最后二十名里的一个。”
这点顾江浅一直是知情的。
“你这次排全班第三。”顾江浅有点欣慰，即便是D班。
对方却面无表情，“我不爱学习，哪怕这次是年级第一我也处于泰然！”
顾江浅见状，也不在这话题上破费时间，他叹了口气，像是如释重负：“她只在班上说这事，如果通知在家长群……”沉默良久才说：“抱歉，小染，是爸爸不了解你……”他没再说下去。
上周五姜雅雯在家长群里通知了家长会这茬，但田瑾晨所谓的“多作怪”这茬还真没在家长群里通知。
这个“多作怪”还是在月考前一天晚自习才有的，也就是本周周一那天。只是在班上简单通知了下，就抛掷脑后，好让在座的好自为之吧。
他也知道以他俩的如今的情形，不会想和他说一句话。他不想理他。
他也才今天才知道，但顾森染明白，他只是轻笑着说：“现在你知道这茬了。你觉得不管怎样，我都还是一如既往的交白卷。”他讽刺地笑起来，“曾几何时，你会想过我语文会及格？做梦。”
他心说：你知道它是我心爱的东西，所以想借它来改掉我多年难改的习惯。
顾森染十五年来，每次考试他习惯了交白卷。
“但你也不了解你的父亲。”顾江浅缓慢又从容道。
他不了解他，认为会丢掉他心爱的东西，也误解了他的人为处事风格，还是没有参谋透。
他也不了解他，认为不管用什么作为威胁他依旧不学无术，这习惯改不了。可直到看到了那个数字才陷入了许久的沉默。
可他唯一肯定的是它是顾森染很宝贵的东西，所以用它来考验他。为了它不顾所有，为了它破例。
“那些画是你母亲在世时亲手教你画的。”说到这顾江浅忍不住比划了下，“你那年才这么高，之前老吵着要像你母亲——”他没有再说下去，似乎就如同忌讳的话语。
一样成为艺术家，你当时说你想用色彩描绘出你母亲的模样。
那时他四岁，在什么都不懂的年纪却唯独懂了什么是艺术家。也是那时就开始不爱上学，母亲曾问他为什么不爱上幼儿园，那时的他满脸倔强但也曾委屈地说他们不喜欢他然后欺负他。
夏情菏当时还没犯病，她精神正常地对他说： “小染，那我们换个幼儿园好不好？他们不喜欢你并不是你的错，小孩子们还小还不懂什么是真正的喜欢。你长大后也不用为了别人喜欢你就轻易改变你自己……”
她没有问事情缘由，没像部分家长那样质问：是不是你做错什么让他们生气的事了？他们怎么就欺负你不欺负别人？！
这是那完整的话里为数不多至今存放在脑海里的一段。直到慢慢长大途中才渐渐消化掉话中的含义。现在想来其实那句话也不长，或许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对一个事物有了新的认知。能将一个东西记得最清楚的是离它最近的时段。可就算让一个四岁的孩子当时就记住一段话属实不切实际，最多记住一个词语，比如喜欢，虽然那时的他不懂但是能交给长大后的他来懂。
其实夏清菏病倒在床前，四岁的他对这句话也算深刻，只是因为前者变成了进行时才更深刻。所谓没有最强只有更强。直到穿过那一座座冰冷的墓碑停在某座前，那句话才“一敲定音”，刻骨铭心。
不记得当年九月多少，只记得当年十一月十四日。
他后悔，但换个角度想幼时的小孩也不会那么有心机吧？多问问那句话的含义，哪怕让她用文字记录在纸上，就原文也行。只记得当时他点点头应了声，随后夏清菏擦去了他眼角的泪。
“爸爸，什么叫不用为了别人喜欢我就轻易改变我？”
那时还是和顾江浅茶园悦色的状态。
顾江浅看着墓碑上女人的照片，那女人温和地笑着，仿佛下一秒就会有响应。
“你母亲的意思是不要目光短浅，要识大局，要分清观点和事实，角度不同看法不同。实在有人不喜欢你也要知道缘由，是你做错了事影响到他们让他们对你有偏见还是单纯的看你不爽。”
他同样点头认可，可再到后来他被迫自己不认可。
这社会不是以貌取人的政治观，不管谁只要谁的观点能得到自己的认可就罢。可说出能让他认可的观点的人最终成了他恨的人呢？排斥那人的一切，不管对的错的，好的歹的，哪怕是曾经和颜悦色过，谈笑风生认可的观点又或者是客观事实，只要是从厌恶的人口中说出他也会下意识默认是错的，甚至不愿听他说一句话。
再到后来，记得在东欧问过沈识，给出的答案和那人大致相同，只是更通俗易懂。
慢慢地从那句话转换到那通俗易懂的那句话，不知从后者中想到什么又跳跃到此时顾江浅的这句话里。
像你母亲一样……
“你没资格提起我母亲！”顾森染毫不吝啬地喝到，几乎是咬紧牙关。
顾森染只是看着天花板，眼角余光瞥到那动作，说来讽刺，他也曾对那小孩比划过。思绪一转，又回到床边人的话语中。良久，他吐出一句话：“你以后别给我提这些了。”
“……”
顾江浅有点窘迫可更多的是无奈，他在心里叹了口气，自知理亏地埋下头。
所以就凭这些，顾江浅知道它是他的弱点，母亲当然更是他的软肋。
而他正是不了解顾江浅，才会把它当作这次拿捏他的把柄。
“所以你是觉得我好忽悠，所以你才用它来压制我。来试探我对吧？”
“是。”
顾森染平复好呼吸，声音很轻：“我当时是想成为艺术家。”他好笑道：“但是童言无忌。”
“你难道就没怀有一丝信念？”顾江浅重重叹了口气：“如果当时你能看到你母亲最后一眼，她对你说要好好学习呢？”
顾森染有点烦躁，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他沉住气回答：“这句话不是兴奋剂，我也不需要它。要真说当时我在场，她对我说了要好好学习…”他沉默片刻像是在分析：“谁的母亲不希望孩子好好学习啊？她不必说，更不必将它作为遗愿。可我母亲也会说实在不喜欢就不必去做。”
“你不太了解你母亲，如果她能和你一起长大你也许不会沦落至此。”顾江浅说。
“我沦落到成一个废铁也不劳你费心！”
“你母亲性格虽温柔似水，但也是个傲娇的小野猫性子。她只是作为一个母亲而一直在你面前是前者。”他停顿几秒，缓慢清晰道：“她只是扮演了一个角色，一个母亲的角色。”
不知是听得肉麻还是别的什么，他攥紧了被褥。等反应过来又感到脑中一团火烧，他觉得这肉麻的话换做从一个陌生人口中说出的都不必让他起鸡皮疙瘩。但他多少要接受从顾江浅口中评价的夏清菏。
顾江浅对他的了解不及他母亲的万分之一。而他对他母亲又何曾真正了解过？
傲娇的小野猫和我只是一个角色。
等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思绪稍微平息，他阖上眼叹了口气：“行吧，我也没精力和你闹，我累了我要睡觉了。”
顾江浅知道话中的深意，明摆着要赶他走。他知趣地起身要走，停住脚步看他一眼：“你……其实很优秀，爸爸一直知道的。”他离开病房门前又说了句：“小染，那天周一那晚如果你和我沟通一下那件事，我承认我是觉得你依旧不会及格，但即便你不及格而我被她有请发言。你认为的没错我是不好不给你班主任面子，但我也会给你面子。”
“你这次算是破了例啊！两个例！”
顾森染也搞不懂顾江浅为什么破天荒的要来参加家长会，距离上次还是在小学，事发如此就是拜那次家长会上顾江起浅从此引发了他的忌讳性阴影词。自母亲离世后他对她一切有关的词汇渐渐敏感，比如艺术家，温柔，柔弱，好欺负，天赋。至那茬后便愈发强烈，又定了型，最强烈的精神体验便停留在那年。
尤其是从顾江浅的口中说出来的，除此之外，还感到强烈的排斥。
柔弱这个词三种词性都符合夏清荷，但顾江浅从始至终无论是心理上的感触还是口述上的陈述都永远是褒义，夏清菏是顾江浅永远认可的小野猫，顽强倔强又不服软。但好欺负这个极端的贬义词顾江浅也从始至今也从未把它运用在夏清荷身上。
顾森染有心理疾病，这些是他扫不去的坎。是他的心理阴影。
顾江浅握在门把手上的手颤抖了下，却依旧平静地说：“对不起小染，我知道这是你的心理阴影。我也不想伤害你，我从始至终都不想有意要提起它们。”他转身看向顾森染眼底有几丝怜悯，“可是小染，这世间没有过不去的坎儿，你不能困于其中，你要振作起来走出去。”
顾森染只是无奈又好笑地摇摇头。
“好好休息，我不打扰了。”
顾森染轻笑着，没把这话当回事。他缓慢阖上眼，心说见鬼了，老子也有犯低血糖的这天，还tm会想到那小孩？！
会想到也正常，谁让那是顾江浅曾认可的女人的儿子，何况我还和那小孩一样犯了低血糖。
他臭屁地想，又像是宽慰。
慌谬。
可又想来又有几丝荣幸，他也终究体会到了他母亲的精神体验，哪怕只是寻常普遍的低血糖。
“妈，为什么要毁约，你不是很不想结婚吗？！”他狠狠捶打着被褥。
声音有些颤抖，他将被褥攥到有了严重的褶皱，“你临终前许野衡也tm没告诉你！”
顾森然心说：“许野衡，你tm用闺蜜的壳子搞暗恋啊？！”
幼稚……
他忽的在脑海里浮现出这个词，或许是因为它而出于联想，不知是因为那小孩还是因为顾江浅那句话对他打击有点重。
那小孩……长得是幼稚，可思维却截然相反，想到这又悠的脑仁里爬上了顾江浅那句话。
我还是不够成熟，挺幼稚的。这点他不反驳，但也不会服软。
“你说的没错，好学生，我不也是个小孩。”他低声说着，几乎是气音。
他想到什么，摸出手机调出聊天框给沈识发了个消息。[他确实挺有意思的。]
不久就弹出来一条。
Lemon：[你是说谁？那小孩？那你是有什么想法了吗？]
.:[没有，只是觉得他确实挺有意思而已。]
Lemon：[不对啊，你咋不敲“小孩”了？]
顾森染也不知咋回事，或许是那句话对他刺激太重。他第一次对那小孩称呼第三人称——他。
他不知什么时候起才意识到的他唯独对谢挽丢下了属于他性子的人设，或许就只是觉得他有趣，喜欢逗他。之前天天小孩小孩的叫他，到头来今天才承认自己也是“小孩“，心智幼稚的小孩。他是内在，而他只是外在。
早熟的小孩。
.:[是个早熟的小孩。]
敲完这句话按了发送，唇角却在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同时上扬了一丝弧度。
对方也没再回复，他将手机丢一边，阖上眼。
也许是那句话对他打击很大，他这晚上做了三个噩梦，梦见四岁的他站在母亲的病床前……梦见了被人欺压，梦见了和谢挽同住一个屋檐下。
直到切换到最后一个梦，他恍惚间听见了秦梓豪的声音。他意识还算清醒，在梦里对自己说那家伙快出院了。
但唯独偏偏这个梦让他印象最深刻——
他终究成了谢挽的哥哥，他也依旧每天小孩小孩的叫他。他母亲也向对待他一样对待他，也把他当儿子。周末早上陆倩希会给他们各自熬一碗粥，谢挽总是起的比他晚点。他就在沙发上刷着手机等他下楼。
在学校他俩也成了全校共知认可的兄弟，见到他那个弟，就会戏称那是染哥他弟。
“……”
第二天起来，他恢复了不少，听医生说没有太大问题，只是压力太大又太过劳累。昨晚做的那几个梦也抛掷脑后，就当是压力大脑袋不受控制。
他给床边的顾江浅打了招呼就自己回了学校。
*
自从月考结束，老师们全身心投入到讲卷中，全校教室都充斥着讲卷声，因此直到兰伊楼周二月考结束，第二天从白天到晚自习结束同学们课桌上都摆着那些纸。操场上也空无一人。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总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