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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 4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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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易铁青着一张脸,将我揪出棺材。
“你弄疼我了!”我连连抗议道,“我确信被雷诺兹打伤的一两根肋骨已经刺到了内脏——”
“内脏没有痛感!”
尽管如此,他还是小心地检查了一下我的伤势,然后皱着眉头用法语骂街,再然后俯下身去,两只手抓住卡特,把他也弄出来
但卡特比我重多了,他不得不跟坎宁安一起把他拽出来。
卡特刚一露面,立刻被蒙上一层黑色眼罩。
“亲爱的,”我安慰他说,“这是为了保护你。”
坎宁安抓住他的肩膀,控制住他,有人拆开了捆绑他双手的铁丝——
“跟他们走,我会来找你,也许会很晚,但我一定会来找你。”
他顺从地点点头,他们马上把他押走了。
然后我转向路易——
“我亲爱的朋友,你为什么现在才来?你不是就跟在我身后吗!”
“我为什么现在才来?!”他似乎比我还火大,“他们有三十多个人!我只有七个!还有两个被那个迷上你的倒霉蛋捅伤了,我只能去叫援助!”
于是他第二回带来二十多个人,结果只碰上齐泽若和十个随从。
碾压。
我告诉了他圣殿骑士团的事,并给他看调查报告里的照片。
路易的脸色一下子变得严峻起来,“这件事必须立刻向苏格兰汇报。”
我们核对了一遍现场的情况,齐泽若看来溜掉了。
“比起从我身上得到蔷薇社的情报,齐泽若显然对之前在场的人是否全部被杀这件事更为关切,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想,”我对路易说,“勃拉姆斯等人是不是发现了齐泽若的什么问题?他们当时提到要等齐泽若来一起处理,那句话的真正含义会不会是‘等齐泽若来了之后,连他一起处理’?我注意到,勃拉姆斯自始至终没有称呼齐泽若为兄弟,且我第一次听他们提到齐泽若的时候,他们显得很愤怒。齐泽若显然也意识到了,他来大概率就是为了灭口,结果发现我帮了他很大一个忙。”
“你想说齐泽若是圣殿骑士团的叛徒?”
“不排除这种可能性,但真相只有幸存者才知道——”我说,“拉撒路,那个跟卡特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圣殿骑士团的第七骑士,他在我动手之前就逃走了。”
“我碰见他了。”
我有些诧异。
“我们抵达的时候,他看起来就像在林子里徘徊,似乎在犹豫什么,但他十分机警,一察觉到我们立刻就跑了,我派去追他的人差点被弄死,不过你放心,我们会抓住他的。”
一句话飘至唇边,被我按住,没有说出来。
接下来的时间,路易带我去接受软组织挫伤的治疗。
看到他竟然找了位外科大夫,我嘲讽至极,“路易,你真的是医生吗??”
他根本不想理我,对那位惊恐的大夫说,“请帮忙看看这个家伙的伤,对,我打的,我负全责。”
再次天黑之后,终于把自己弄干净并完成伤势处理的我跟路易赶到了希斯利。
一群戴着面具的人正有条不紊地接收这里的一切,仆人们被告知不用惊慌,只是正常的法律事务。
我来到格温妮斯的房间。
可怜的年轻女士缩在墙角瑟瑟发抖。
“夫人,”我微笑,“我知道您今年不可能才十岁,您的眼睛和手腕透露了您的真实年龄。不过我得说,您特殊的身形外貌十分适合这个角色——尤其是洛文刚好有那么一些风流往事,让您得以捕风捉影地插进来——他真以为您只是个小女孩,还给您买童话书——”我忽然冷下脸来,“告诉我,您是圣殿骑士团的第几骑士?”
她的面色一瞬间变得比死人还要白。
“大人,行行好,我什么都没做过……”
我打断她。
“您做的最恶劣的一件事,就是离间我和卡特的感情。”
她像个孩子那样哭了,“都是阿尔弗雷德叫我做的,我不是您说的什么骑士,只是他的手下……”
“您的阿尔弗雷德骑士已经见上帝去了。”
她几乎要窒息昏倒了,我扶住她,“我会让看守的人离开一会儿,您尽可能地逃吧,尽可能,因为此时来到庄园里的,是真正的恶魔。”
她不可思议地看着我,我吻了吻她冰凉的小手。
白主教约书亚带着人押着洛文在那间他首次接待过我的屋子里,签一份法律文书——
放弃他从拉费那里得到的另一半遗产,无偿捐赠给一个神秘的慈善组织,这个组织的签字代表是一位来自英国的“瑞德先生”。
房间里光线昏暗,洛文签字的手抖得将墨都滴掉了。
情况比我以为的还要糟糕,洛文的母亲根本就没有跟克洛克正式结婚,他是私生子。
克洛克没有别的继承人,被拉费放弃的另一半遗产,理论也不属于洛文,但雷诺兹,巧妙地将拉费的放弃变为转赠——不得不说,雷诺兹是个相当靠谱的合作者。
蔷薇社认为自己理应得到克洛克的全部遗产,以作为替这位不幸男爵讨还公道的报酬。
约书亚认真审查过洛文的签字,“您可以走了。”
洛文惊恐的脸上闪过一丝意外的侥幸,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可以活命。
约书亚看了我一眼,“有人会送您出去。”
我微笑着来到洛文面前,将手放在他的肩上。
我的扣眼里插了一朵红色的玫瑰。
门开了。
门后的走廊漆黑一片,如某种不详的暗示。
他颤抖着,被我轻轻地推着走进那条走廊。
黑暗静谧地覆盖住我们。覆盖住视野的一切。覆盖住活着的一切。
包括希望。
他发着抖,轻声啜泣着。
我的手指爱抚着他颈部的动脉,带着笑意,以亲吻的方式,低声对他说。
“洛文,你还想要我的纯洁吗。”
很晚,很晚的时候,我终于来到卡特被关着的地方——
希斯利附近的,有清教教堂的那个小镇子。
蔷薇们把他关在一个带院子的宅子里。
他的眼睛上仍然蒙着那个黑色的眼罩,但那些沾染了血迹的衣服已经被换掉了。
我进屋的那刻,他朝我的方向转过头来,就像能感知到是我。
我轻柔地拿掉眼罩,望着那双眼睛。
那双在月色下纯洁而忠诚的眼睛。
这双眼睛因为发现了我身上的固定带而显得痛苦。
“请宽恕我,又一次,没有保护好您……”
我把一根手指放在他的唇上。
我们的手腕上都留着被铁丝捆绑过的血痕,如某种圣痕。
“我要惩罚你,”我愉快地说,“因为你把它弄掉了。”
我把那把小银钥匙给他。
“让我来告诉你,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我轻声对他说,“你要彻夜给我念诗,并且不准在我之前睡着……”
他那样看着我,我不得不移开视线。
而后,他心疼般拥我入怀。
在草木的芬芳中,一个吻轻轻地落在颅顶,如一个神圣的恩典。
我安静下来,一言不发,也不敢动。
毫无温度的月光将我们涂抹上一层光泽,静寂闪烁。
“请告诉我……您想听我念什么……先生。”
这个夜晚,我沉溺在他的气息中,沉溺在纯洁而美好的氛围里。
听他念了一首又一首的诗。
“永无止尽的白昼,如同黑暗……这是一场焚烧,在心的圣殿,此生唯有一次,之后便只剩下废墟……”
与拉撒路完全不同的纯粹。
通过神圣的光照射,透彻且洁白无暇——
令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东西目眩神迷。
“威廉?”他忽然很轻很轻地说。
“嗯?”
“……我以为您睡着了……”
我想起一件事,“卡特,接下来你得跟我回苏格兰,不要问为什么。”
“好的,先生。”
“我可能得把你单独留在格拉斯哥一两天,也可能有人上门拜访,如果他们问你问题,如实说,没关系。”
“……好的,先生。”
“然后是,我们恐怕得搬家了,好在我们还没雇人。”
“愿听从您的安排。”
“你想去哪?美国是个很大的国家。”
“……”
“那,有讨厌的绝对不想去的地方吗?”
他温柔地说,“没有您的地方。”
我慢慢地靠近他,安静地把头挨在他的肩头。
如果我是浮士德,我会让时间停一停吗?
也许我已经用掉了……
因为心。
是只能焚烧一次的圣殿。
他又以为我睡了,正要起身——
我拉住他。
“虽然路易买了船票,但别管他,明天下午三点之前,不要叫我起来。”
他轻轻地笑了。
“好的,先生。”
我不满,“叫我威廉。”
“晚安,威廉。”
我无限深情地望着他,“晚安,卡特,你不知道你对我有多重要。”
他又变得有一点哀伤,然后淡淡地笑了笑,熄灭了煤气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