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利哥之墙》时尽缘

39、第 39 章

　　我没想到他手里还有一份拷贝。
　　“我想，大概是有人想陷害我。”我无辜地说。
　　他笑了，笑得让人毛骨悚然。
　　“图拉多参赞，你有什么建议。”
　　一个站在他身旁的年轻人极为紧张地说，“齐泽若大人，勃拉姆斯大人他们的死大概率跟这个人脱不了关系。”
　　“所以？”
　　“应该先分别审问他们，弄清楚事情的真相。”
　　齐泽若失望地叹了一口气。
　　图拉多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比卡特还要白，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林德参赞，你说。”
　　林德发着抖说，“不用问，肯定是他杀的。”
　　齐泽若赞许道，“继续。”
　　“问清楚他们有关蔷薇社的事情之后，就地处决。”
　　齐泽若又失望地叹了一口气。
　　所有人都开始发抖。
　　齐泽若带着一种惬意的笑意说，“那一位看样子就什么都不知道，而这一位看样子就鬼话连篇，直接送他上路吧——”
　　他话音刚落，举枪朝向我——
　　“威廉——”卡特疯狂地冲过来挡住他的枪口——
　　我的心脏几乎停跳——手术刀已在我指间旋转，我差一点就扔到卡特身上！——
　　然而齐泽若只是轻巧地做了一个虚假的开枪的动作。“砰~”他说，然后笑了笑。
　　我看到卡特的后背全湿了。
　　“真是令人感动，”齐泽若轻飘飘地说，“你们当中，有哪一个，能像这位一样保护自己的主人，吗？”
　　部属们结结巴巴地表示他们都愿意为他献出生命。
　　“不见得吧，”他笑着说，忽然将枪口对准其中一个。
　　那人尚未来得及晕过去，齐泽若已经调转枪口，一枪打死司铎。

　　硝烟在空气中沉浮。
　　没有任何人说话。
　　我和齐泽若隔着卡特冷冷对视。
　　他在笑，目光指向我手中的手术刀。
　　“你是打算亲手干掉这位卡特先生，以免他死在别人手里吗？”
　　他一把将卡特抓过去，枪口抵住他。
　　“卡特——”我脱口而出。
　　“把刀扔开。”
　　我立刻照办。
　　“去检查他身上还有没有别的武器。”
　　我配合地让他们检查。
　　一丝不苟的部属报告说没了。
　　“现在可以杀你了，”齐泽若笑着说，“让我想一想，该让你怎么死。”
　　卡特突然说，“我愿意代替我的主人。”
　　齐泽若又撇了撇嘴。
　　“你是在哪里找到这么好的属下？”
　　“是上帝把他送来给我的。”
　　他竟然划了个十字，“看来我应该努力取悦一下上帝。”
　　“卡特什么都不知道，你也看得出来，”我哀求道，“让他离开吧。”
　　他叹了一口气。
　　“是什么让你们产生了这样的幻觉，觉得我只打算杀你们其中一人？”
　　这个刹那，我和卡特的眼里都再也没有别人，只眷恋地望向彼此，一分一秒都不想浪费——
　　“行了，我不是那么不解风情的人，”齐泽若拿手枪挠了挠脑袋，“看在这位卡特先生的份上。林德参赞，院子里还有空的棺材吗？”
　　“有、有的。”
　　“挑一个合适的，让他们一起。”
　　林德犹豫了一下，“齐泽若大人，您是说……直接埋？”
　　那道细细的眉又挑了起来。
　　“需要我说第二遍？”

　　齐泽若的手下很快就准备好了一切。
　　他们把我和卡特推到庭院里的一个深坑前，用铁丝将我们的双手牢固地反捆在身后。
　　坑里，已摆好了一口棺材。
　　整个过程中，我和卡特只是一直望着对方，渴望着，甚至在微笑。
　　欣喜若狂。
　　当他们动手时，卡特说，“让我在下面。”
　　他不想压着我。
　　这些好人把卡特推进去后，又把我推倒在他身上。
　　他们尽力挑棺材了，但一口棺材塞我们两个还是有一点紧张，我们被调整了好几次放置的姿势，塞得紧紧得动都不能动，棺材盖终于可以严丝合缝。
　　敲钉子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情不自禁地叹息。
　　黑暗夺去了我可以看着他去死的甜蜜。
　　也许我不配和这么高尚的人死在一起。
　　我们那么亲密地贴着对方，我能感受到他的体温和心跳。带着鲜血气息的草木清香令我沉醉，即使我们的双手被残忍地束缚在身后——
　　我们用灵魂相拥。
　　砂土沉重地落了下来，有那么一些细微的，从棺材盖上的缝隙漏了进来，洒落在我们身上。
　　“别担心，”我温柔地说，“窒息并不痛苦，当二氧化碳超过分值，你只会觉得很困，然后就睡着了。”
　　“威廉，”卡特以一种纯洁而炽热的激情说，“别松手，当它们来带走我们的时候。”
　　它们，死神的使者。
　　我笑了。
　　你打算在这些不懂得爱的造物面前抓着我不放手吗。
　　我说，“卡特，我觉得，我好像有一点爱上你了。”
　　他的叹息令我心碎。
　　他吻了吻我的颅顶，他唯一够得到的地方。
　　然而我在微笑。
　　卡特。
　　当天使来带走你的时候，我一定会用力把你推向它们。

　　亲爱的
　　我在下面
　　你在天上
　　这就很好
　　我不要你来地狱陪我
　　想到你
　　我会在永劫的烈火中微笑

　　掉落的沙石如同某种催眠，我们热烈而深情地依偎着彼此，看见永恒的大门朝向我们打开——
　　那么多光。
　　那么温柔。
　　雪白的花瓣如风暴般旋转，将我们包裹其间。
　　而遥远的尘世正发出令人恐怖的尖叫，仿佛天崩地裂，海水再一次灌满了大地，这一次，没有方舟解救世人。
　　我们去往的那个地方。
　　只有一样事物。
　　它虚无缥缈，却能令没有灵魂没有心的东西感到疼痛。
　　即使是耶利哥的城墙，也会因之崩溃。
　　我痴迷地依偎着他，在这短暂而珍贵的时光里。
　　天使就要来把他带走了。
　　因为我听见了地狱的声音。
　　这声音带着烈火，雷鸣，以及恶人的惨叫，劈开了我眼前的光亮，并一把拽住我的衣领，粗暴地将我拖出了地面——

　　“我最亲爱的朋友，”我生气地说，“就在刚刚，你破坏了我的幸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