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利哥之墙》时尽缘

38、第 38 章

　　我们静悄悄地离开那个房间，穿过庭院，在走廊里看到第一个倒在地上的人。
　　还有血。
　　整个头部都浸在血里。
　　卡特立刻将呼吸具罩在了我脸上。
　　“尽可能地，”我低声说，“降低吸入量。”
　　他眼神压抑地点点头。
　　我们穿过迷宫一般的走道，到处都是不幸的尸体。
　　以及血。
　　地板上，墙面上。
　　有几个人企图阻拦我们，而后在我们眼前流着血、痉挛着死去。
　　“别看，卡特，会留下心理阴影。”
　　正要进入大房间时，雷诺兹拦住了我们——

　　雷诺兹一手拿着枪，另一只手捂住自己的口鼻，鲜血正不断地从他指缝间往下滴落。
　　如果说他之前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的话，看见我脸上的呼吸具之后——
　　“恶魔……你干了什么……”
　　“是你们愚蠢地打碎了我手提箱里的东西！——”我算着时间，及时将呼吸具罩上卡特的脸。
　　卡特看起来似乎想拿这东西去救雷诺兹，我立刻打了个手势告诉他“已经没救了”。
　　“我知道你们开过我的箱子，还记得有一支黑色的密封管吗？”
　　两周之前，有人在大白天从我手中夺走它，而后拉撒路帮我追了回来——
　　不过是圣殿骑士团安排的一场戏。
　　我后来发现有人动过夹层。
　　所幸他们没有拿走任何东西，大概只是想查探一下箱子里有没有能证明我身份的线索。
　　“……你也会死在这里——”雷诺兹虚弱地朝我开了一枪。
　　我轻而易举地躲开了。
　　他抓住我的脚，用尽所剩无几的力气喊大房间里的人把门锁上。
　　我看见了另外那个揍过我的人，他正一边流血一边朝我们爬来，企图关上那扇门——
　　卡特冲了过去——
　　晚了一秒。
　　门在我们眼前锁死。
　　雷诺兹一边剧烈地抽搐，一边狂笑。
　　鲜血忽然从我眼中滴落，卡特立刻惊慌失措地将呼吸具罩上我的脸——
　　“我没事，”我捂住口鼻，将呼吸具还给他。
　　在我们推让的刹那，雷诺兹一枪击碎了呼吸具——
　　“……去死吧，恶魔……”他满脸是血，却笑容满面，“……跟你的情人一起……”
　　“首先，卡特只是我的管家，”我踹开他的枪，尽可能地跟他保持一个安全的距离，优雅地说，“其次，被你们打碎的是一种来自非洲的珍贵的致命微菌的样本，而我正在研究它的解毒剂——”
　　我从箱子里取出一根针剂。
　　“好消息是，虽然没有真实环境的数据，但理论上有一定概率保住小命。坏消息是，我只有这么一剂——”
　　我颤了一下——卡特的双眼忽然血流如注——
　　它们侵蚀得太快了。
　　雷诺兹狂笑着对卡特说，“当你们两个只能活一个时，你看这个恶魔会不会救你——”
　　他猛然顿住。
　　因为我反手将那根针剂刺进卡特的侧颈，一推到底。
　　一秒也没有犹豫。

　　卡特震惊而无措的模样真可爱。
　　“……亲爱的……原谅我，这种针剂还不完备，只有在毒发时用，才能起到效果……”
　　我猛烈地呛了一声，满手是血。
　　“威廉……”卡特抱住我，眼神哀恸至极。
　　雷诺兹已经死透了，金边带链眼镜上全是血。
　　“……我们去庭院吧，那儿安全一些。”
　　卡特紧紧地把我抱在他的怀里，穿过满是死人的走廊。泥灰剥落的墙壁上，流淌着鲜血。
　　四周很静，唯有通风管道的鸣响。
　　仿佛整个世界，只剩我们两人。
　　末日一般。

　　庭院看起来还是那么不详。
　　“这种微菌怕阳光，教堂里的人应该没事，礼拜估计也做完了，等剩余的通过通风管道排出去，就安全了，”我抚摸着他惨白的脸，“别担心，亲爱的。”
　　他的眼泪落到我的脸上，“我担心的是您。”
　　我笑了，“好消息是，还记得我刚来美国的时候，‘水土不服’吗？你是否还记得，我不是一开始就‘水土不服’的，而是在收到一个来自非洲的包裹之后——”
　　他的眼神逐渐惊诧。
　　“我每晚发烧，”我轻声说，“因为我在拿自己做实验，实验我研发的解毒剂——我早就吸入过这种微菌，实验剂量，相对安全——”
　　“您为什么——”他看起来有点火光，“要做这么危险的事？！”
　　我温柔地看着他，“因为我爱这个世界，爱它所有的生命——”
　　因为你一天到晚跟我在一起，我弄不到实验组和对照组，但又按捺不住研究的狂热。
　　“用在你身上的这种针剂，已在我身上试过，坏消息是，这是第一次，在真实环境的实验。而我，则是在真实的环境里，实验已有的抗体，是否有效……”
　　至于外面那些，就是不幸的对照组了。
　　“威廉……”他紧紧地抱住我。
　　他已不再有流血迹象，看来升级版的效果不错。
　　我一边咳血，一边愉快地说，“别担心，亲爱的，科学告诉我，抗体大概率也是有效的，除非上帝，特别不喜欢我。”

　　我们两个为了科学而牺牲的伟大的人，可怜地在那个庭院里待了一个夜晚和一个白天，确认存活。
　　司铎一定对下面租客的安静十分满意，所以一直没有来打扰。
　　但尸体已经开始散发出气味了。
　　我们撤到了情况相对较好的房间，卡特还好心地掩埋起尸体来，当然，也是为了公共卫生。
　　我清点着圣殿骑士的遗体：雷诺兹，勃拉姆斯，还有那位揍过我的不知名先生，以及若干随从。
　　没有拉撒路。
　　我想起在释放死神的种子之前，那两个在寻找什么的随从。
　　在卡特忙碌的时候，我找到了雷诺兹提到的那些英国调查报告，并将其中的一部分付之一炬。
　　剩下的那些，预示着问题十分严重，但解答了我的疑惑，必须让路易看一看。
　　我和卡特商定，如果到了午夜十二点，司铎再不来，他就唤醒我，我们将在凌晨时分一起高唱赞美诗：《求主怜悯》。

　　但上帝似乎并不打算怜悯我们。

　　深夜，我正熟睡，忽然被枪声惊醒。
　　我看见六七个陌生人，一位惊慌失措的司铎，以及卡特苍白的脸。
　　开枪的那个人有一双玻璃珠子般的眼睛，“你看，不用你叫醒他。”他对卡特说。
　　他的声音，也像玻璃般毫无感情。
　　我可以在一瞬间杀了这个人，但他们拿枪抵着卡特。
　　“问题一，”他伸出一根手指，“勃拉姆斯他们人在哪里？”
　　这个人浑身散发出一种稍微不遂心愿就任意开枪射杀的冷血气息。
　　我立刻说，“卡特把他们埋在庭院里了。”
　　“全部？”
　　我报给他一个数。
　　他显然十分满意。
　　但卡特脸上闪过一丝困惑，他意识到我把拉撒路也算了进去。
　　“卡特是这位？”
　　点头。
　　“我听说抓到了一个跟拉撒路兄弟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如果不是这一位的言行举止天真得令人惊异，我会以为是拉撒路在跟我开玩笑。”他以一种做作的礼貌态度对卡特说，“谢谢，卡特。”
　　“……愿意效劳……”
　　卡特脸色苍白得让我觉得他快要晕倒了，显然他也意识到眼前这人有多么危险。
　　“问题二，他们怎么死的？”
　　“他们打碎了我箱子里装致命微菌的器皿。”
　　他偏了下头，像是不能理解这句话。
　　“我是个医生，我正在研究——”
　　他轻轻地做了个“闭嘴”的手势，“我没问这个问题。”
　　“问题三，你叫什么名字。”
　　“威廉·拉法罗。”
　　“问题四，你跟这位卡特为什么会在这里？”
　　“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
　　“我们是被抓来的，从勃拉姆斯问我的问题来看，我似乎和某个他们很仇恨的人同名。”
　　他掀起一道细细的眉毛。
　　“抱歉，为我那些冒失的兄弟们。”
　　“我接受你的抱歉。“
　　他盯着我，就像我刚刚的话语冒犯到了他。
　　“问题五，”他慢慢地说，忽然抽出一张照片，“为何你不仅名字一样，连相貌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