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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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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之后,我恢复了全部精神,对昨天夜里软弱的表现感到十分失望。
我要收回那个轻率的承诺,可卡特已经不在屋里了。
来做清洁的女佣说莱茨先生又去上格斗课了。
卡特是在报纸上找到那家培训机构的,他去参训已有半个多月。
这类暴力的训练似乎对他的性格产生不了丝毫影响,除了偶尔会发现他手指上有伤。
当然,被我发现的时候,都已经处理过了。
“莱茨先生说下午会回来。”
时间是十二点过。
我一言不发地用过早午餐,叫了辆马车去找卡特。
那家培训机构的隔壁就是一间公立医院。这个布局让我感到不安。
“我来找人。”我把卡特的名字告诉接待处的人。
一个孩子被喊来,带我去训练场。
穿过一条粉刷得不太干净的走廊,我看见一个空旷的大院子,几个学员正在玩笑般的打闹。再过去是一个室内的搏斗台。
我瞟了一眼那上面货真价实的搏斗,以及护在两人身侧、不断发出严厉训诫的训练员。
还好,卡特不在那上面。
我也无法想象他出现在这种场合。
孩子被一个精彩的格斗技巧吸引住,差点忘记带我去找人。
几经波折之后,我终于来到卡特的所在。
这个屋子相当宽敞,有足够的隔开的空间让学员捉对训练。教练员穿梭其间,不时地出手指导。
我很快看到了卡特。
以及他的对手。
完成任务的孩子跑掉了。
我在墙边的一排凳子上挑了个座位,心平气和地看着卡特被揍了十分钟。
“哪位是卡特·莱茨的教练?”我回到接待处。
“是我,”身后有个声音说。
我回头,是之前在搏斗台上的那位皮肤黝黑的训练员。
“汤姆·奎斯特,”他伸过手来,露出还算友善的笑容,但眼中闪烁着嘲弄与狡猾,“英国人?想来学拳击?”
“英国人学拳击不用千里迢迢跑来美国,”我极为轻柔地与他握手,“威廉·拉法罗。”
他故意用力,我无动于衷。
“拉法罗先生,有何见教?”他的态度谨慎起来。
“我是卡特·莱茨的主人——你们美国人更习惯说‘雇主’?我不希望他受伤,不仅仅是因为这会影响到他为我提供的服务。”
他掀起一侧眉毛,似乎对我的话十分意外,而后开始仔细地打量我,时间长到令我感到被冒犯的地步。
我略表不快。他笑了笑。
“他看起来像受伤的样子?”
我看不到卡特衣服下面的样子。
“我认为那人几乎在殴打他。”
“拉法罗先生,请您放心,我不仅教导学员如何攻击,也教导他们如何防卫,至于卡特·莱茨……确实有一些人,很难做出以暴力攻击他人的行为,所以有些孩子到我这里来,也是为了突破自我,”他话锋一转,“但卡特·莱茨不太一样。如果不是今天您说他为您服务,我还以为他是一位圣职人员,他带着一种罕见的,中世纪式的苦修气质,您知道,就是那种通过□□上的试炼来磨砺信仰什么的。我问过他,你来受训的目的是什么,您猜他说什么?”
我脱口而出,“我不想知道他说了什么——”然后立刻后悔,“不,请告诉我。”
“他说,他有一位很重要的,他必须要保护的人——”
我快速地做了个手势,“不要再说了。”
他饶有兴味地笑着。
“所以我亲自教导他,我担保,不会有人故意伤害他。他所接受的,都是正常的教学流程,抗击打是首先要培养的能力,并且,我认为他其实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抱歉,我要去看看学员的进度了。”
他走开了,留我在走廊里发呆。
“我认为他其实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学员三三两两地从我身边经过。
我应该离开,继续待下去也许就会碰见卡特。
下午的光线,汗水的味道。
一个愉快的声音忽然在走廊那头响起,“……我不知道兰德也来了……无聊透顶,所以我提前——”
声音的主人在我身旁缓缓停下。
我下意识抬头望了一眼。
那是一张年轻而放纵的脸。眼睛像迷雾中的花,诱人而危险。
他的视线扫过我脸上的伤痕,落在我的手上。
“您来这儿是想学学如何教训那个弄伤了您的混蛋吗?”他轻笑着。
“有趣的想象力,很遗憾,”我起身,“不是。”
他友好地拦住了我,“您也是英国人?我打赌您会喜欢这个的,刚好多了一张,我发誓要把它送给我今天碰见的第一个感兴趣的人——”
那是一张地下拳击赛的入场卷,时间是今晚八点。
“我不认识你。”
“你可以叫我查伦——现在你认识我了。”
我微笑,用手指夹着那张票。
“我对两个毫无仇怨的人为了金钱在围栏里像野兽一样搏斗这种事不感兴趣。”
他笑出声来,“所以你从未看过?真是不可思议,相信我,你会喜欢的。”他压低嗓音,“拿你身上所有的现金押伯德。”
有人在院子里叫他。他应了一声,快步朝后退去,“答应我,今晚八点。”他加重音调,“伯德。”然后消失在走廊尽头。
违法搏击,还牵涉赌博,良好市民应该第一时间向警方告发。
我在城里吃过晚饭,让人送了张便条回去。
然后。
去赴约。
我首先感受到的是气味,然后是声响。
所有人挤在一个狭窄的空间里,饥渴地朝向那个光亮的台子。我仿佛能看见各种激烈的情绪,惊恐,喜悦,兴奋,愤怒,嘲讽,混成一片原始人性的海洋,为每一次成功且血腥的打击激荡沸腾。
“我知道你会来。”
那个年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微笑,但没有看他。
“如果你的情报错误,我就只能步行回家了。”
“真可惜。”
“可惜什么?”
他没有回答。
一片惊呼盖过了整个场子,我在押注的那具□□上看见了一些不详的征兆。
赌徒们咒骂着,叫已经满头是血的伯德爬起来。
在所谓的裁判兴高采烈地数完秒之前,我挤到台边,找了个空隙翻了上去。
“别,”我按住那头跪在地上企图挣起来的狂暴野兽,“如果你还想看见明天的太阳。”
他愤怒地推开我,一开口血就溅在我脸上。
“你他妈的是什么人?!”
“是医生。”我矜持地说,“伯德,你有姐妹吗?”
“这他妈的跟你有什么关系!”
台下的人怒吼着叫我滚开,维持秩序的人绷着脸上前。
查伦依旧站在人群之中,困惑但不为所动地看着我被粗暴地拉下台。
我没有反抗,被拉走的同时笑着对伯德报出了一个地址,“叫你的姐妹来!我会给她一美元——作为把你的尸体送来给我研究的报酬!”
押了伯德的赌徒们似乎想揍我一顿,查伦护住了我。
他们似乎都认识他,脸上露出一种不甘心的敬畏神色,嘟囔着退开了。
“你真是可爱。”他在我耳边说。
十分钟后,他陪我去拿赢来的钱。
不沾血的钞票并不比沾血的更为高尚。
“你之前说什么可惜?”我问。
“可惜我没有骗你,那样你就只能跟我走了。”
我笑,“我宁可走路回家。”
“忘掉回家这种事,跟我去庆祝,这是你欠我的,”他看着我的眼睛笑,“拉法罗——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