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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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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斯利仍然处于调查中的状态,警方的痕迹随处可见,但既然有雷诺兹和伟大的海伦娜夫人应付,我们得以没心没肺地跳上前往普罗维蒂斯的马车。
人总是会死的,以最大的热情拥抱生活才是第一要务。
洛文一直在身边,没法向卡特询问希斯利这几天的情报。
“真可怕,”我在马车里说,“为什么要给小女孩写这样的故事,你应该向出版这种书籍的书商进行投诉。”
“别说傻话了,莱斯利。”洛文玩笑般挥动着一根猎鞭。
身旁的卡特一言不发,只是望着窗外。
“因为爱有很多种。”
我听见卡特这样对格温妮斯解释。
“对上帝的爱,对身边的人的爱。”
“王子对人鱼公主的爱,是哪一种呢?”
他露出哀伤的笑容,“我不知道。但我相信那也是一种爱。也许就像你哥哥对你的爱。”
格温妮斯想了想,“我也爱哥哥。卡特先生,当你给我念故事时,我觉得我是爱你的。”
“格温妮斯小姐,我同样爱您。”
“像爱林赛大夫那样吗?”
卡特脸上是惊讶的神情,就像不明白格温妮斯为什么会这样问。
我想知道他会如何回答,然而卡特什么也没说。
他什么也没说。
一如很久以前的那个夜晚,他倔强地沉默着。
一言不发。
几乎带着一种伤感。
夜已经降下来了。
一个传教士打扮的男人从窗外掠过,男人在大声地对围着他的村民说,“被提!被提的日子近了!”他身边的一个女人则冲着我们疯狂地喊叫着“拉撒路*——”
“那是什么人?”我问。
“大概是在这附近传教的一个狂热的福音教派吧。”洛文心不在焉地说。
女人的尖叫声揪心得如同恶魔附身。
“卡特,把窗帘拉上吧。”我说。
他静默地服从了我的命令。
洛文从对面饶有兴味地看着我们。
“我好像忘了为拉费侯爵准备礼物。”我对他说。
“你就是礼物。”
我此时的笑声,连自己都觉得刺耳。
也许因为抵达的时候是夜晚,普罗维蒂斯庄园给我一种精致的黑暗感。
受邀前来的客人除了我们之外还有七个人,看来彼此之间都认识,洛文介绍我与卡特时,他们露出朦胧的笑意。
“是需要一位懂行的医生。”闪烁的话语。
用来招待客人的大厅里到处都是华丽且充满宗教意味的摆设,甚至还有祭台风格的长桌。
卡特跟着管家去放行李,在他回来的时候,一位客人从桌上碰掉了什么,我看着卡特俯身拾起来——
是一本书。
我忽然止住与旁人的讲述,因为卡特吻了一下那本书的封面,谦卑地把它放回到两个烛台之间。
然后,他朝我走来,朴素的着装与身边的一切人与事格格不入。
“医生?”
我收回目光,继续社交话题。
晚宴的房间贴着猩红色的墙纸,拉费用一根手指按住额头,冷漠地盯着被倒入杯中的红酒。
整个房间仅靠烛光照明,主人的面色更显苍白。
除了我,拉费的身后也站着一位专门为他服务的年轻人。
我不确定那是不是拉费的贴身男仆,他的着装与其他高级男仆不同。
这位年轻人有着希腊雕像般优美的额头与鼻梁,卷曲的黑发带着异国风情。他的脸色比他的主人还要苍白,那是一种精神上的虚弱。
晚宴丰盛而安静,身侧的女公爵瞟了一眼卡特。“他很可爱,”她神秘地笑着,“您要提防着别被人抢走了。”
洛文低声和拉费说着什么。拉费的目光在两人谈话的间隙中朝我扫来。
我对他微笑。
身后的卡特又在自作主张,我听见他低声对前来上菜的男仆说,“我的主人现在不能吃这个。”
我还挺想尝尝那道野味呢。
“您用刀的姿势很美。”拉费忽然说,“洛文说您有外科手术的经验?”
“事实上,我更喜欢外科。”
“血和伤口让您兴奋?”拉费话语平静,却带着若有若无的挑衅。
“我承认外科让人感觉血腥,但在手术室里时,我只会想着如何拯救病人的生命。”
“听起来您很爱这份职业。”
“用我的全部生命与热情。”
他向我举杯,“有人告诉过你,说这话时的你很迷人吗。”
我笑了笑,举杯回应,“我想,刚刚有人告诉我了。”
拉费轻声说了句意大利语。
“谢谢,”我说。
拉费似乎很意外,洛文说,“莱斯利,我不知道你懂意大利语。”
我只回以微笑。
卡特俯身取走我在前一道菜使用的盘子。
我看了他一眼。
他没有看我。
我感觉他,情绪压抑。
拉费的贴身男仆忽然倒洒了酒。
大家都安静下来。
真糟糕,太失礼了,我想,以拉费的身份,这位漂亮的年轻人可能会因此丢掉这份工作——
“跪下。”拉费的声音冰冷无情,平静得让人害怕,他的下一句是,“洛文,借用一下你的猎鞭。”
我猛然站起来,卡特及时扶住我的椅子,没有让它倒在地上。
那绝对不是拉费的贴身男仆!
“卡特,”我低声且快速地说,“立刻离开这个房间,没有我的命令,不准进来!”
卡特怔了一下,而后立即行礼离去。
拉费向我投来一瞥,笑意里满是黑暗和嘲弄。
拉费的鞭打又快又狠,毫不留情。
那位美丽的年轻人无助地跪在他的脚边,颤抖地举着犯错的手,承受着来自主人的严厉惩罚。
“我以为美国已经废除了奴隶制。”我说。
女公爵用扇子轻轻地敲了我一下。
洛文也笑着说,“莱斯利,别装傻。”
“我只是想提一些医学上的建议。”
拉费毫无感情地说,“请讲。”
“感染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我好心地说,“作为一名医生,看见没有消毒的伤口,会让我担心。”
拉费似乎觉得有趣,示意男仆重开一瓶红酒。
“这里有纯度更高的消毒剂。”我友善地递出一个瓶子。
药水被浇淋到伤口上时,年轻人猝不及防地喊叫了半声。
红色的烟雾从他剧烈颤抖的指间升腾而起,带着冰冷的刺激气味与近似燃烧的声音。
“别担心,”我宽慰着大家,“不会带来额外的伤害,它只是挥发得快。”
“提诺斯,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拉费的声音中有某种无动于衷的残忍。
年轻人颤抖着向他哀求道,“我的主人,请原谅我,我再也不会,再也不会出声了,请不要让别人来惩罚我。”
“去叫琦莉亚来。”
“不,主人。”提诺斯苦苦地哀求着。
“提诺斯,这是最后一次。惩罚结束之后,琦莉亚会代替你。在今夜的仪式之前,我不想再看见你。”
一名脸色与提诺斯一样苍白的美丽女子被管家领进屋内。
“侯爵大人,琦莉亚小姐来了。”管家轻声说。
拉费让她在一旁等候。
接下来的惩罚带着比之前更为狂暴的力度。
提诺斯抖得那么厉害,嘴唇几乎被咬出血来,眼泪从他受刑的指间点点渗下。
我问,“你提到今夜有一个仪式?”
“是的,那是普罗维蒂斯需要您的地方,”拉费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但那双眼燃烧着因对所有物的绝对掌控而带来的极致快感,“洛文什么也没说吗。”
我看向洛文。
他耸耸肩,“我认为现场说明比提前说的效果更好。”
“效果?”
拉费抽下最后一鞭,简单直白地说,“今晚我要给提诺斯上烙印,需要一名医生在场。”
我感觉提诺斯快昏过去了。
“愿意效劳,”我笑了,“我想,在十八世纪的南方,可不会考虑找不找医生的事——敬这个更加文明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