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利哥之墙》时尽缘

10、第 10 章

　　“你说巴德大夫是引咎辞职？”我靠在门边问。
　　雷诺兹慢条斯理地在办公桌上写着什么，“是的，他留下了一封辞职信。”
　　负责问询的警探问，“能让我看看吗？”
　　“在洛文勋爵那里，我稍后带您去找他。很抱歉，我今天必须把这封给税务官的申诉信写完。”
　　“是巴德大夫的笔迹吗？”
　　雷诺兹停下笔，抬头看我。
　　“林赛医生，我只能说，信封上的字，看起来是他的笔迹。”他的语气和他镜框边缘闪过的那丝光一样冰冷无机质。
　　我微笑，不再开言。
　　“雷诺兹先生，既然您没有看过信的内容，为何会知道是辞职信？”
　　“洛文勋爵是这样说的。我也一直这样认为。”
　　“有任何人看见巴德大夫离开希斯利庄园吗？”
　　“抱歉，我不知道。”
　　警探当然也询问了我。但从他漫不经心的态度来看，刚来希斯利庄园不到一周的我不可能有任何嫌疑。
　　摆放在草坪上的那九具尸体确实让人头疼。大多数的服饰极为古老，与其说是凶杀现场，不如说是考古现场。
　　“这是什么意思？”警探在抵达时恼火地说，“茵湖附近有一个杀人狂家族吗，还是说有什么邪恶的女巫一直在希斯利活动。见鬼，我几乎都能料想到那些无耻的新闻小报的标题了。”
　　真不幸，全部是他杀。
　　可怜的巴德大夫作为最后的受害人，得到了调查的第一优先级。
　　“你们不认为克洛克勋爵的死因应当重新考虑吗？”我以幸灾乐祸的兴头说，“我注意到了一些相似之处……”
　　“不不不，林赛医生，那只是巧合，”警探盯着我的眼神几乎是一种威胁，“事情已经很复杂了，请不要再节外生枝。”
　　雷诺兹陪着我们找到洛文时，我帮忙推算了一下巴德的死亡时间，洛文立刻表示那时候他还在欧洲大陆晃荡，理论听到父亲去世的消息，他应该立刻赶回来——
　　但这位大少爷当时在奥地利的一个偏僻的山谷温泉里，得到消息已经是半个月之后了。然后他当着我们的面找了一会儿巴德的辞职信，最后还叫来了海伦娜夫人。
　　“我不会一不留神扔掉了吧。”洛文讪笑着说。
　　海伦娜夫人凭着记忆，在已过世的克洛克勋爵的公文柜里找到了这封要命的信。
　　洛文一拍脑袋，“我想起来了，巴德大夫是我父亲的人，所以把他的信归类到了我父亲的文件箱里。”
　　警探拿走了信，不允许任何人看。
　　“毫无疑问，克洛克和巴德在找什么东西，”我在给路易的信里写，“但是是什么呢？”
　　整整一天庄园都一片混乱，海伦娜夫人忙着安排各项事务。洛文竟然逃到城里避难去了，临别前要求雷诺兹代理一切事宜，包括接待好警方。
　　雷诺兹冷着一张脸，既然他没有拒绝，洛文就默认他同意了。
　　至于我，由于感受到了来自希斯利的一致嫌弃，当洛文邀请我跟他一起逃走时，立刻就答应了。
　　“亲爱的，我明天晚上回来接你。”我悄声对卡特说，“这两天庄园会有很多流言，请帮我留意。”
　　卡特什么都没说，只是看着我。
　　和洛文，或者说和查伦在一起的时候，他不断地把我介绍给他那些热情的男女朋友，我们在林子里用餐，在树荫下玩疯狂的游戏，夜里去看无法无天的地下剧目，还有无止尽的跳舞——
　　可我忘不掉与卡特告别时，他看我的眼神。
　　我不懂。
　　不懂他的眼神。
　　但想到时会让我有点难过。
　　洛文撩拨着我的头发，“你心不在焉，在想什么？”
　　“从昨天到现在都太疯狂了，我想睡一会儿。”
　　他将我从沙发上翻过来，手指划过我的脸，我阻止了他吻我的企图。
　　“只是玩一玩。”
　　我笑，“除了这件事。我不喜欢。”
　　他嘲笑般说，“可你有一位‘管家’？”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不知道仆人们都在乱传些什么。卡特‘只是’我的管家。”
　　也许现在降级到我的贴身男仆。
　　那双如雾中花一般的眼睛盯着我。
　　“暂时放过你，睡吧。”他起身离开，忽然像想到什么似的说，“莱斯利，我希望你只是热心，否则我会觉得很遗憾。”
　　“茵湖的事是意外，我并没有想到会——”我无辜地说，“这不是我的本意。”
　　“我相信，”他吻了我的手指。

　　睡到一半的时候，我感到身边仿佛有只小猫在不停地蹭，我睁开眼，是丽塔。
　　她喝醉了，睡眼朦胧地往我怀里钻，在探索着我的嘴唇的同时，将手指插入了我的衣襟。
　　我抓住她的手。
　　她慵懒地笑着，“既然您都有感觉了。”
　　“这样已经很美好了。”我轻声说，把她的衣服拉好。
　　“您真让人难猜，”她再度投入我的怀中，“我不能得到您吗？”
　　我又说了一遍，“这样已经很美好了。”
　　她和我以一种放肆的姿态相拥着睡去。即使在梦中，我也感觉得到她的手指在我的背上轻柔地画着圈。
　　“您真是一个又可怕又迷人的人……”
　　直到洛文把我们弄醒。
　　“我们回希斯利，见拉费之前得换套衣服。”
　　我要马车在一家花店前停下来，买了一支粉色的玫瑰。
　　但是我没有在我的屋子里找到卡特。
　　他在用下午茶的小客厅里，和格温妮斯在一起。

　　我把玫瑰送给了格温妮斯。
　　“谢谢您，林赛大夫，昨天您不在的时候，我借用了一下卡特先生。”
　　“借用他？”
　　卡特在希斯利很有人缘，我不止一次听到女仆们在小声讨论他，说他热心又温柔，乐于为他人提供帮助。从第一天起，他就获邀参加了仆人们的下午茶会。
　　但我也听到女孩子们抱怨一旦聊到深入的话题，他就会礼貌地避开。
　　“我请卡特先生在我睡前给我读了读哥哥给我买的那本童话书。”
　　“我嫉妒了，”我看了看卡特，笑，“我现在就要把你带走，我不允许你再接近我亲爱的格温妮斯小姐。”
　　格温妮斯笑着把手伸给我，我跪在她面前，轻轻地吻了吻。
　　洛文在我身后说，“别把她宠坏了。”
　　“所以今晚你会来给我读故事吗？林赛大夫。”
　　“我以为像你这个年纪的女孩都害怕在晚上看见大夫。”
　　“如果是来读故事的我就不怕。”
　　“我很想为你读故事，但是很遗憾，”我又吻了她一次，“我和你哥哥在州的另一头有一个约会，我们下周回来。”
　　她立刻转向站在一旁的卡特，“卡特先生，还是你靠得住，林赛大夫就像你给我读的那个故事里的王子一样。”
　　我不由得问，“什么故事？”
　　洛文将手放上我的肩，“莱斯利，拉费不喜欢客人迟到。还有莱茨，我希望莱斯利给你说过这件事了。”
　　卡特很轻地点点头。
　　“你们要把卡特先生也带走？”格温妮斯委屈地说。
　　我又问了一遍，“卡特给您读了什么？”
　　“人鱼公主爱上人类王子的故事。为了他，她最后变成泡沫了。”
　　“不，她成了风中的精灵，”卡特温柔地说，“上帝将给她不灭的灵魂。”
　　“真的吗，我后来哭了，我觉得人鱼公主好可怜。我看不懂那个故事。”
　　“您什么地方不懂？”
　　“因为王子明明看起来很爱人鱼公主不是吗，他管她叫‘我的孤儿’，给她做男孩子的衣服，好让她和他一起去骑马，让她睡在离他最近的地方，他还抱她，吻她，说她是他最亲爱的人，说和她永远不分离，说如果要选择新娘，他一定会选她——”

　　她忽然看着我说，“然后娶了邻国的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