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草横生》文青青

2、第 2 章

　　就是说他执意带着一个女人会出现很多未知的问题，如果是小男孩，十五六岁在外打工，哪怕和家里没消息一年两年也不会多想。

　　一个小姑娘，真的是太危险了。

　　回到上海之后，他让任秋安排小珍到了公司宿舍，公司宿舍之前还租了七八间房间，这几个月效益不好裁员辞退离职的空了一大半，本来是房租没到期，空着也不是办法，任秋就当起了二房东，继续对外租。

　　九十年代，大部分人都是国家的工作，能出来自主找工作的大学生少之又少，所以并不能立马租出去，好在上海是比中国其他地方发达一些，零零星星还是能租出去两间三间。

　　任秋是公司的行政主管，不过掌管一切公司杂事，端茶倒水接待客人还有招聘住房这些都要做。

　　小珍没带什么衣服，一切都要她掏钱先垫出来，没时间提前批准财务。

　　因为乔伊华的父亲从西安过来。

　　……脸色一直非常不好，才五十多岁全身都是病，加上之前那十年留下的病根，所以这次来上海除了看病就是看看从上大学到现在已经快毕业十年的儿子，不进单位工作，到底在干些什么。

　　当年□□结束之后，他本可以调回杭州，不过乔伊华的母亲想回北京，两个人争执不下。

　　最后还是都留在了西安，乔伊华大学毕业后没多久，母亲就回到北京。

　　他们的感情如何他看的很清楚，小时候看别人父母吵架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闹的鸡飞狗跳，他家非常客气。

　　像是合租人，从记忆中母亲很少关心外界的八卦邻里的琐事，父亲也是埋头苦干的人，后来去学校做了讲师，讲师的习惯带来家里，乔伊华听很多大道理。

　　不过即便父母感情很冷，他还是不认，性格也是执拗，去上海上大学有两三年无论春节还是暑假硬是没回家，说是工作挣钱，后来父母专门来上海，年纪稍长后才缓和过来。

　　父亲病到什么程度，他去年已经知道。

　　这几个月家里和上海去的次数也是最多。

　　医院里的气氛烘托的人很想流泪，不过乔青冠却没有往日做老师一样的滔滔不绝。

　　父亲说自己从小就不爱上学，读书没儿子好，最想做的事骑着自行车是大街小巷的卖冰棍，说他小时候的冰棍和现在的不一样，就是糖水熬制的，是纯透明无色的，不是现在的五颜六色有色素。

　　当时还想好怎么弄一个冰柜，就是去国营厂捡一些旧的，还说垃圾场每天丢弃的东西，修修都可以用，他已经知道电路怎么修，所以高中时候物理是学的最好。

　　人可能在这时候总是想童年少年无法释怀的事情，乔伊华削着苹果，听他一言一语的说着。

　　任秋送来的早饭，父子俩一口都没吃，晚上是小珍来拿回去饭盒。

　　她对上海一切都很陌生，对医院更陌生，即便来了几天还是无所适从，兜兜转转走了很久才到病房。

　　小珍看着沉默的父子俩，不知道开口叫什么，说什么，就鞠了一躬。

　　乔青冠笑了一下。说：“我就是这个年纪想卖冰棍的。”他转头对乔伊华道，“不过这个时候是读书的年纪。”

　　后来他出了院，任秋和乔伊华工作开始忙碌起来，以她的年纪，确实除了扫地、收拾房间，什么都做不了。

　　但是让一个瘦弱的十几岁小姑娘打扫卫生，跟雇佣童工有什么区别。

　　不过她说自己会劈柴做饭，所以小珍会时不时来家里做一些饭，因为习惯吃一些辣的，做的菜带点微辣，当作配料大家都吃不惯。

　　好在剩下的一般都是乔伊华吃完。

　　“我爸从小就爱吃甜淡口味，你这点辣椒真的会让人扛不住，不过我没事啊。”

　　小珍这几天吃的也不习惯，感同身受自然可以理解到。她年纪小，家里吃的东西少之又少，肉菜都不是很常见的东西，会做的东西其实不算多，只能说不算难吃。

　　本来乔伊华是想请人照顾老父亲，他执意不肯，况且家里本身也没什么钱，在医院已经很大一笔开销，就说：“小珍做顿饭可以了。”

　　后来没多久他病情渐渐好起来，病情并没有医生说的那么严重，说坚持不了多久。

　　想回西安。

　　乔伊华拗不过他。

　　乔青冠临走在火车站时，看着帮忙提包的小珍说，“假结束后就让她去读书吧，这么小年纪还是个女孩子，做什么苦工。”
　　小珍以为要被赶回老家，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差点哭出声：“不，不，我不读书了。”

　　父亲看她模样的确不想读书，只对乔伊华说道：“我不管，你看着办，好歹也算人家哥呢。”

　　小珍在家帮忙照顾乔父时，乔伊华回来一般都跟着小春他们一样，叫华哥，有的时候就直接叫一声‘哥’。

　　乔伊华知道她小心思，因为说了几次暑假要把她送回老家，每次都哭丧着脸。

　　小珍是恨自己不是个男人，不然也可以拜把子称兄道弟，就不用去那个地方。

　　暑假倒数的日子，小珍过的恐惧，每天都幻想任秋通知她可以走人了。

　　直到消失好久的小春去办公司和乔伊华说了下情况，他方才考虑留下问题。

　　不管是父亲随口一提，而且已经一两个月有些感情在，加上去她老家打听才知道，小珍是被她爹卖给人贩子，差点被卖到外地做媳妇，还收了两千块钱。

　　她年纪才十五岁，各方面都不适合出来打工。

　　乔伊华倚在老板椅上抽着烟，听着小春一番口吐星子说话，“你去让夏强来，我有事跟他说。”

　　具体就是去西安找人开了户口证明，那时候除了北京上海户籍都不值钱，也没其他手段，手写都可以完成，生日和错别字满天飞。

　　开好父母的插队证明，让她来上海的中学读书

　　不过是从初三开始重新念一遍。

　　小珍是初三上了没多久辍学，加上在老家教学条件很差，学的东西也是一知半解。

　　几乎初中甚至小学的东西都要重新教一遍。

　　一开始她还住在公司宿舍，后来就跟他回到家，毕竟补课这种事任秋也是中专毕业，初三的题基本已经看不懂，其他男人更教不了。

　　只有乔伊华回家能看她写的作业。

　　字写的歪七八扭，很多东西都不懂不理解。

　　所以专门请了个补课老师。

　　小珍是受宠若惊，从小哪里有这样的条件，有台灯，有书包，还有文具盒，笔可以随便用。

　　不禁在想，华哥的公司到底会不会倒闭？

　　其实倒闭倒是没有，因为上海为了加强新的开放政策和贸易政策，他公司成了第一批受益人，有了银行的贷款和出口的优惠，短暂的恢复过来，最起码不用每天只啃馒头、吃白米饭了

　　偶尔父亲会打来电话询问工作情况和小珍的学习情况，还说，我要是有个女儿就好了。

　　因为这句话，小珍半夜哭了很久。

　　乔伊华敲了一次门，让她小声点，只能捂着被子继续哭，大早上起来上学眼睛肿得像核桃一样。

　　后来也是因为这句话，他们变成了名义上的兄妹。

　　第二年父亲病逝，她和乔伊华一起回到西安送灵。

　　乔伊华有时候很奇怪，父亲几十年来一直怀念出生地的老家，不停说着爷爷奶奶和小时候的场景，可为什么最后还是选择埋在西安？

　　“人总是喜欢把小时候的苦难美化，把成年后的烦恼恶化，这是最年轻时光奋斗到死的地方，入了黄土后才安心。你爷爷奶奶会找到我的。”

　　乔伊华想，他呢，他从儿时几年生活在西北，中学到了市区读书，大学和工作在上海。

　　将来一辈子都会待在这里，如果是孤身一人去哪里都可以，将来有了孩子妻子事业会不会还怀念年少和故土？

　　会吗？

　　他应该不会吧。

　　回上海的火车上，乔伊华问小珍，“你死之后要埋在哪？”

　　小珍愣了一下，“我没想过。”

　　“反正不想回老家对吧。”

　　小珍很肯定的点头，“我永远都不会回去。”

　　故乡是男人心中幻想的港湾，哪怕小珍没有经历过少年儿时的种种，大约也不会怀念那样的地方，绝不！

　　回忆至此，乔伊华脑子里还残留着火车轰隆隆行驶的场景，这些年生意好转后，再也没坐过火车，从前爱开玩笑、性格张扬的他，随着年龄增长和商场起伏，性子沉稳了很多。

　　而且跟各界人打交道多了，道德底线降低，什么都可以接受。

　　所以听到任秋说起周芸询问他是否回来的电话，他不会放在心上，而且做事只会愈发明目张胆、肆无忌惮。

　　周芸是爱他的，这是肯定的。

　　两个人在一起之前，碰面的那几次，他身边总是围着不少莺莺燕燕，她当时就是被调侃的对象之一，似乎一群男人尤其是稍微有点成就的男人，吃饭时，身边没有漂亮女人陪着，就显得不合群。

　　当时所有人都知道周芸喜欢他，追求他，大家随意调侃，乔伊华从来都是只笑笑不说话。

　　在一起之前周芸和乔伊华手都没有牵过。

　　所以在她心中，他对其他女人只是逢场作戏，是洁身自好克制的人。

　　是不是这样的人，谁都不清楚。

　　周芸和他结婚后，他表现的和以往没有什么不同，会很大方送一些礼物珠宝，也会签订婚前协议。

　　婚前协议是在欧美国家的富人圈很流行，国内并没有太多人实行这个。

　　不过周芸留洋过，见识过，对这些并不排斥，况且她的家庭条件好，并不会去占别人的便宜。

　　他们的婚礼那么盛大那么奢华，怎么会在意这些呢？

　　这样的男人应该没人会不心动。

　　想必小珍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