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草横生》文青青

3、第 3 章

　　不过他们是兄妹，这是所有人都知道并默认的事实。

　　接吻甚至拥抱，并不足以证明他们之间有什么。

　　乔伊华在自己面前几乎没提起过这个人，更何况，小珍的出身和性格，压根不是他会喜欢的类型。

　　这些都是恋爱中女人的想法，而且总会自我说服。

　　周芸特意请了一天假，早早起来去菜市场买了很多菜，做了满满几盒，中午的时候送到了公司。

　　乔伊华的办公室很大，丝毫不逊色于任何国际公司的办公场所，就坐落在上海最繁华的地段。

　　秘书看到她过来，立刻内线通知了任秋。

　　“老板娘来视察啦。”

　　任秋笑盈盈地出门迎接，把她带到了会客室。

　　周芸开门见山：“你会做你们乔总的帮凶吧。”

　　任秋在公司待了这么多年，应付这类场面早已炉火纯青，根本不接话茬，只是一口一个 “老板娘” 地称呼：“老板娘，您是知道的，公司最近在筹备上市，乔总可真是忙坏了。公司上下好多员工都一两个月没休息过了，他这会儿还在开会呢。”

　　“乔总现在里里外外忙得脚不沾地，比古代的皇帝都日理万机。每天不是在公司，就是在见客户的路上，您最懂他了，肯定也知道他连顿热乎饭都吃不上。公司的员工餐每次送来都是凉的，看来今天中午大家能跟着沾光，吃顿好的了。”

　　任秋说话如沐春风，让人听着舒服，解释得又滴水不漏，周芸挑不出错处，心里舒坦了不少。

　　她忍住了没去问那天早上的事。

　　乔伊华辛苦是肯定的，但要说他过得像红军二万五千里长征那样苦，绝无可能，他从来不是亏待自己的人。

　　只是很多事，恐怕连任秋都不知道。

　　她说的或许是实情，乔伊华的私事，确实越来越不喜欢对外人讲了。

　　任秋看她脸色缓和，继续说道：“老板娘做的菜我在这都闻到香味，我看还热着呢，要不你去敲门看看开完会没有？”

　　周芸知道，他工作的时候，无论在家、在公司，哪怕开车时接电话，都不允许任何人打扰。

　　但只要过了工作时间，他对她总是无限制地宽容，无论她想做什么、买什么，他都毫不在意。

　　周芸最终等到一点多，办公室的人陆续离开后，才敲门进去。

　　乔伊华抬头看见她，一边接着电话，一边示意她先坐下。

　　周芸本来是想过来缓和一下关系，看到他疲惫的样子，立刻打消了试探的念头。

　　他们俩都太聪明，哪怕旁敲侧击，对方也能听出弦外之音。

　　而有些事，一旦说开，就会产生裂痕。

　　这短暂的几十秒里，她忽然想起了去年重逢的场景。两人在香港相遇，那画面像极了张曼玉和黎明主演的《甜蜜蜜》里，两人在纽约重逢的片段。

　　那一刻她多兴奋呀，瞬间又燃起来之前的爱慕之情。

　　重逢后的他没有像几年前一样打马虎不说话，他们走在香港的街头，聊了将近一个小时。

　　从童年到上学，再到大学，最后聊到创业这十几年的经历，以及目前的小有成就。

　　周芸生活很简单，很幸运当年父母都没去下乡。

　　一直过着优渥的生活，性格大方开朗。

　　从小学四五年级起，父亲工作调动到上海，她便跟着来了，按部就班上了中学、大学，之后又出了国。

　　人生似乎完美又纯净。

　　因为返程时间不同，周芸把家里的电话号码留给了他，嘱咐他晚上某个时间打过来。

　　当时的乔伊华很爽快，并没有留家里和公司的座机号码，而是留了bb机号，可以随时用大哥大联系。

　　他长时间在深圳、广州、香港及东南亚一带出差，两人便在电话里确认了关系。

　　周芸会不顾一切地飞过去陪他过国庆节、中秋节，直到春节前他才终于忙完。

　　之后，两人一起回了上海，见了周芸的父母。

　　双方都很满意，很快把婚期定在了五一。

　　周芸思绪拉回当下，沉浸在爱情神话里的回忆，这种回忆总会冲淡了许多欺骗、谎言和其他不快。

　　乔伊华挂了电话，起身走过来坐下。

　　他没立刻打开饭盒，只是说：“你不需要忙这些。”

　　周芸：“我知道你忙，也帮不上什么忙，你打开吃点吧。”

　　饭盒的保温效果很好，一打开还冒着热气。

　　“你也不会照顾自己，老张还说你连个热口饭都没吃上。”

　　他对饭菜向来不挑剔，什么都吃得下，拿起筷子就吃了起来。

　　夫妻俩简单聊了些琐事，他表现得很自然，完全没有心虚的样子。

　　周芸悬着的心，差不多放下了九成。

　　其实爱一个人的时候，很容易冲昏头脑，天秤都是偏向的，又怎么会怀疑其中？

　　很大程度是对方引诱导致，而且即便吻了那下很深很重，也不代表真的有什么感情和不妥。

　　自己看重他的感情，父亲认可他的为人，他脾气又好，很少和自己争吵，两人又都有地位和金钱做支撑，何必去主动制造矛盾呢？

　　这就是她悟出来的相处之道。

　　乔伊华不知道，或者从来没猜过，眼前的妻子这些天都在想什么，如何自我安慰，情感洁癖的人如何渡过这段煎熬的时光，直到现在他吃饭那一刻放下心来，准备重头来过。

　　而女人最看中的事情，对男人来说，压根没在心里掠过一点。

　　后来他们争吵的时候，周芸哭着问他：“当初为什么要和我结婚？”

　　他不咸不淡的说道：“年龄到了，刚好你来了，就结婚了。”

　　乔伊华说的是没错的，他受过很良好的教育，依然是非常传统的人，当时父亲临走时最大的遗憾，就是他还没结婚，仍是光棍一条。

　　当财富越积累越多，孩子和家庭更为重要，甚至母亲都可以排在其后，孩子才是重中之重

　　而周芸不清楚，她年纪也不是二十出头刚大学毕业的姑娘，任何时候都幻想爱情，维系这段婚姻，不该是神经质地敏感关注他身边的每个女人。

　　一次次不回家，回家时候买再贵重的礼物都无法弥补心中的伤痛。

　　或许是因为做的太过，他开始频繁的回家，变的和之前恋爱时候差不多的态度，有时候还会讲个冷笑话。

　　会很郑重其事的解释说，我身在飓风之中，感觉退一步万丈深渊，进一步也可能粉身碎骨。

　　这是乔伊华这几个月来唯一和人说的实话。

　　公司这几年发展的太迅速，上海确实不是七十年前的上海，可依然风云变幻，法律的不健全赚钱的欲望，浦东突然的崛起，让全球的目光都锁定到这里。

　　他做过的事，其他人照样可能做。

　　很私密的会所，他最信任的两个人坐在旁边，夏强和周建东。夏强在他们从七八年前从广州追债很少露面，除了乔伊华他几乎谁都不见，凭空消失一样。

　　周建东是父亲生前最亲密的人，可以说生死之交，当年他们在陕北插队时候，两个人挑粪，因为下着小雨，又起了雾，两个人越走越迷路，走到西北坡的黄土高原上，周成东掉进窟里，乔青冠不顾一切的救他出来，因为周边都是树杈，那些树杈在他腿上划开了一道三十厘米的口子，血染了一大片。

　　他们出来后到卫生所包扎，因为医疗条件艰苦，很简单的止血，后来到阴天下雨下雪腿就疼，病逝的时候腿已经腐烂的不成样子。

　　虽然身为北京退休高校教授，当时却是最慢平反的，几年都是乔青冠来接济度日。

　　学生对他的印象都是儒雅的文人，出口成章的教授，人经历那么多苦难和生死，有多少能释怀？不过是隐藏在衣冠楚楚的身体之下。

　　本来这件事乔伊华是绝对不想麻烦他的，公司表面看起来欣欣向荣，业绩几年来翻了几番，成倍增长。
　　可是隐藏的背后危机稍微懂的人都看得出来。

　　东南亚危机中寻找的机会不足以支撑现在越来越膨胀的公司，而内部人员在公司上市之前必须清理干净。

　　乔伊华的心思很明了，但是他不能说更不能表现出来，还要和平时一样为了上市而繁忙。

　　以他目前并不算高明的手段，没人可以轻易用手段解除他不喜欢人的权力和股份。

　　而公司规模扩大的同时，控制能力在这两年削弱了不少。

　　乔伊华对所有高层的承诺就是共同管理共同经营，到现在上市的前夕解除兵权，只会让公司动荡，搞不好就是满盘皆输。

　　你只有几十人小公司时候，什么都听你的，做决策，做土皇帝。

　　当趁着东风转型成功，人员不断膨胀，想控制每个人难上加难，而且做老板的明明要做恶事，却仍要维护自身形象，把责任推给愿意承担的人

　　现在的报纸报刊中的商业人物，《财经》《读者》等各类刊物，甚至电视台都有很多塑造成功人士的人设，故事是可以杜撰，经历可以颠倒，背景可以夸张，什么都能变化，大家又对媒体背后的事情不清楚。

　　本来公司的助理和秘书已经安排他上几个节目了，思来想去现在完全不是时候。

　　乔伊华不是不喜欢抛头露面，若是为了名利，他绝对愿意，只是现在私心占的重，不想被抓住把柄。
　　周建东从来不考虑要乔伊华的做法对错，只出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