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美瓷]》翞坞

70、深海

　　瓷失眠其实很严重。
　　祂的私人医生告诉祂说，人最基本的三大欲望，食欲，□□，还有睡觉欲，一旦哪一种没有得到满足，就必须要用另外两种来弥补。
　　瓷听出来，他这是在隐晦地告诉自己该找一个床伴了。
　　有点难办。
　　祂不是那种不管旁边躺的是什么东西都能睡得下去的人，找一个长期的、稳定的、善于保守秘密的合拍床伴，不说难如登天，起码也是登珠峰的程度。

　　和美利坚上床这件事，看似是对方喝酒后半强迫地来堵门，其实本质上还是祂一时兴起，顺着对方的意思半推半就地做了。
　　瓷原本以为，这件事到此为止，不会再有后续。
　　却没想到，那个脑回路异于常人的神经病直接向祂抛出了长期关系的橄榄枝。
　　……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如果一段关系的实质对双方而言都是属于难言之隐的存在，那么便有了互相协助隐瞒的坚定立场。

　　瓷答应了。
　　从那之后，很多个失眠的夜晚，祂缺失的睡眠欲都被填满的另一种欲望替代。
　　祂们的身体意外地合拍。
　　一如两人欲望满足后，不约而同各自回屋清洗睡觉的无声默契。

　　这次出差共事，是由接待方负责安排住所的。
　　瓷不知道美利坚是怎么想的，竟然把住所定在了一座沿海的独栋别墅里。
　　说是沿海也不对，准确来说，是在浅海人工堆砌地基上拔地而起。
　　四面临海，距离海岸线足足有两公里，与陆地唯一的连接便是一条宽度不到五米的直线单行道。
　　一座斜顶别墅，孤零零地坐落在比它大不了多少的大理石平台上。

　　夏末秋初的马萨诸塞州气候并不温和，大西洋北部的飓风总是说来就来。
　　上午刚落脚，下午屋外就开始刮起大风。
　　带着轻微腥咸气的海风裹挟着海水，轻轻拍打着平台露出的大理石板。
　　一直持续到天黑，非但没有减弱的趋势，反而愈演愈烈。
　　然而深夜，风浪的恶劣达到顶峰。

　　巨大的落地窗外，电闪雷鸣，被狂风掀起的巨浪一下又一下越过平台的阻隔，直接拍打在大片的玻璃上，发出巨响。
　　屋里没有开灯，在这深海中央，唯一的光源就是窗外天堑处时不时劈开的冷白色闪电。
　　床单是凉的。
　　带着海边浪潮的湿冷，逐渐被两人过高的体温烘暖。

　　医生说的果然还是有道理。
　　瓷注意力有点涣散地想。
　　还没深思出个所以然来，祂就又被拽着，不得已把精力全部放在面前的人身上。
　　“在想什么。”美利坚伸手拨开祂脸颊上贴着的发丝，闷声问。
　　祂其实是随口一问，原本也没指望瓷会回答，话音刚落就准备低头吻对方汗涔涔的额角。
　　却没想到瓷哑着嗓子突然出声：“在想……”
　　祂顿了顿。
　　“……没什么。”

　　瓷在美利坚房里的浴室清洗完，听祂说隔壁没有吹风机，没忍住皱了皱眉。
　　隔壁没有洗浴用品，没有吹风机，在美利坚嘴里，隔壁好像只有一张能睡觉的床。

　　瓷坐在床头吹头发。
　　水晶吊灯已经打开了，细碎的光线下，祂披着浴袍的腰背微弓，半湿的黑发揽到一边，露出的小半截脖颈还留着一个轮廓分明的牙印。
　　瓷拔下吹风机的插头，把线理好放进柜子，刚要起身去隔壁，腰上便一紧。

　　美利坚一手揽着瓷的腰，一手从下往上摸索到瓷的领口，试图往里钻。
　　瓷刚伸手抓住对方的手腕，就被美利坚拖着拽上床。
　　“在这睡呗。”美利坚侧躺着低头对上瓷略显愠怒的目光，勾了勾唇。
　　……
　　算了。
　　这么睡也行。

　　躺了不知多久，瓷缓缓睁眼，抬眸看向美利坚阖起的眼皮。
　　腰间横着的手臂，包裹全身的体温，面前人规律的呼吸声，还有鼻腔中彻彻底底属于另一个人的气息，都很……怪。
　　也不能说是怪。
　　只是……很不习惯。

　　瓷动了动胳膊，想撑起来，背过身去。
　　却没想到刚一动，就被人按了回去。
　　美利坚迷糊着抬了抬手：“不困？”然后轻拍着瓷的后背，“快睡吧。”
　　瓷胳膊一松，又躺回美利坚怀里。
　　祂阖了阖眸。

　　其实对方怀里很舒服，缓缓拍着后背的左手很轻柔，温情的不像话。
　　但那种几乎能被称为安心的感觉，在瓷冰冷的警惕和提防心中，猛地刺痛了祂的神经。
　　瞬间遍体生寒。

　　一方面是因为自己不知不觉地顺从和纵容。
　　另一方面，也许是因为对方动作意料之外地熟练。
　　胃是情绪器官，人心情的变化总是会在胃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瓷有一瞬间是想要干呕的。
　　就仿佛，自己身处的并不是散发着清凉海盐气息的怀抱，而是动物腐尸遍布的淤泥黑沼。

　　沾着腥臭腐液的浮木正在轻轻撞击着祂的后背。

　　瓷立刻抽身下床，摸黑三两步走到门口，按下把手。
　　门轴受潮生锈了，发出尖锐的摩擦响声。
　　美利坚被祂惊醒，坐起来清醒了几秒后哑着嗓子开口问：“……怎么了？”
　　瓷定了定神，强行疏通被黏住的嗓子，冷声道：“我还是不太习惯和别人一起睡觉。”

　　说完便拉开门，去了隔壁原本自己的房间。

　　祂在冰凉的床上躺下，抬起胳膊盖住自己的上半张脸。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祂已经很久没有犯过这么多错了。
　　不该因为没有洗浴用品就在隔壁清洗，不该在吹完头发之后任由对方把自己揽上床，不该因为对方身上勾人的气味和体温就产生那一丝丝的动摇。
　　甚至本就不该答应对方保持长期身体关系的邀请。

　　第一次的放纵以后，祂其实有无数个瞬间可以纠正错误，斩断两人之间不必要的关系。
　　但是瓷没有。

　　事实摆在眼前。
　　祂不得不承认，
　　在某个癫狂、朦胧、隐晦的瞬间，
　　有爱滋生。